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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能买到的纸最大规格是十六开，九张拼在一起，再用浆糊固定在木板上。
八丁区的地形并不复杂，只有数得过来的几条街和一条通往城外的公路，他制作这份地图也不是用来认路的。
确定主体框架用了些时间，到了填充数据的环节，进度一下快了许多，天擦黑的时候，他放下笔，吃了点粥当做晚餐。
随后，他开始处理铅盒。
陈潭送来的六块铅板用绳子绑住了，没有封死。
俞瑾先用石膏在铅盒外砌了一圈，再以上方的铅板为基础糊出顶盖，做成一个储存放射源用的铅室。
虽然放射源强度不明，很可能穿透铅板，但保持距离的话，应该是安全的。
俞瑾没有手表，视线被积雪遮挡，也无法通过太阳辨别时间，按照生物钟的记忆，洗漱睡下。
第二次睡得很不踏实，到了半夜，被一阵机车的轰鸣声惊醒了。
他爬起来，揉揉眼睛，踮着脚走到窗口。
透过百叶窗的间隙，看见有几辆机车停在斜对面，那里是小夭的住处。
俞瑾本就对小夭不报什么期望，更何况恶棍和妓女勾搭在一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丝毫不以为意，准备回去接着睡。
但仔细一想，有点不对劲。
首先，现在是凌晨，小夭就算要接客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
其次，客人的数量也太多了，他们停车后迅速熄了火，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诡异。
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赤魈带着两个人推门进去，剩下的人守门。从动作神态来看，不像是去找乐子的。
俞瑾一惊，心说，小夭买房的钱保不住了。
距离附身这个少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纵使他再有手段也很难施展。
而且，他也不想去。
“让我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俞瑾耸耸肩，略带嘲讽地说。
话音刚落，大脑深处就传出一道刺痛。
他抱头摔在沙发上。
这一次疼得更加厉害了，脑袋像是要从中间裂开，变成一只血红的裂头怪。
他发出一声嘶吼，“要我去帮她？别开玩笑了！人是有极限的，你会把我们都害死！”
说完，疼痛愈发强烈了，显然，少年的人格没有被说服。
俞瑾从沙发翻到地上，满地打滚，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桌脚，艰难地说：“好，你赢了，这是你的身体，我去就是……”
头疼消失了。
俞瑾算是体验了一把紧箍咒的感觉，骂骂咧咧地从后门溜出去，来到街对面，悄悄上了屋顶，爬到小夭家，从通风口往里看。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那个女孩似乎不太愿意交出这笔钱，被他们用麻绳绑在椅子上。
赤魈握着一把大折刀，拿刀尖一点点往小夭的指甲缝里推，这样的方式比用钳子拔残忍百倍。
血一下涌到了女孩的脸上，瘦弱的躯体剧烈挺起，却无法挣脱绳子的束缚。
还没惨叫出声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地捂住嘴巴，眸子里充斥着痛苦和绝望。
“钱藏在哪儿了？想说了就眨眨眼。”
赤魈语气平和，甚至有一点享受。
他拧转刀尖，慢条斯理地说：“这两年你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下的钱，那些可爱的、闪光的银元，那些你经常用软布擦拭，吻它们，嗅它们的味道，贴着脸颊，冰凉诱人的银元，到底藏在哪儿呢？”
屋顶上，俞瑾全力抵抗头痛的折磨，浑身发抖，汗如出浆。
“我求你了，别冲动，冲进去，被一刀捅死，就没有然后了……暴力不意味着愚蠢，野狗里也有狼一样的强者，这个人不好对付，我的意思不是忍耐和妥协，而是你既没有战斗力，又不掌握资源，也不控制势力，只能忍或者死……给我时间，一个月就行了，我保证，一个月之后，一切都会发生改变……敌人的加害，友人的帮助，我都将如数奉还。”
小夭已经被撬下三个指甲了，从昏死到清醒反复了几次，浑身被汗水浸透，手腕和脚腕渗出血来，绳子在挣扎中勒进皮肉。
赤魈站了起来，在她的睡衣领口反复擦拭刀刃。
“根据我的经验，撬掉第一个指甲不开口的人，撬掉第十个指甲也不会开口。”
这时，他顿了顿，凑近了，似乎想让女孩听得更清楚，“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要接着撬吗？”
“因为我喜欢看你痛苦挣扎的样子。”他舔了舔嘴唇，眼珠往上翻，陷入陶醉。
“可惜，人是多么容易乏味啊，再好看的画面，看多了，也会感到无聊，再好听的声音，听多了，也会觉得刺耳。”
赤魈开始绕着小夭踱步。
“你在害怕，觉得，我要用新的方式折磨你了，虽说，拔指甲是最痛苦的，但你还是会对未知产生恐惧。”
“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弄坏的，毕竟，你是一头能赚很多钱的牲口，是我所有的牲口里最出色的。”
他转过身，对手下说：“见过修马掌的，没见过给马来一刀的，不是吗？”
手下哄然大笑，眼睛里闪着残忍的亮光。
“小夭，剩下的指甲我给你留着，希望不会影响你服务客人。现在，我要去拿钱了……没错，我知道你把钱藏在哪儿。”
女孩眼里掠过一丝恐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点话术还唬不住她。她直勾勾地看着门外，不露一点破绽。
“你还记得去中环付定金的那天吗？其实，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跟踪你，”赤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看见，你拿出来的银元，样子很奇怪，像是刻意做旧似的，有一面颜色发黑，另一面则是正常的。”
小夭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我跟着你从中环回来，注意到了你家的烟囱。”
小夭突然哭喊起来，嗓音嘶哑，透着无边的绝望，“不要……求求你……别拿走……”
“藏的地方谈不上高明，但从吊炉的位置往上看，通透，一般人绝不会想到，熏黑的烟囱内里贴满了银元。”
俞瑾不准备继续看下去了，小夭的坚持已然没了意义。赤魈在玩，就像猫玩弄老鼠，他喜欢，也很擅长从他人的毁灭中获取乐趣。
就在俞瑾想要离开的时候，屋里传来一阵动静，小夭撞翻了椅子，哭喊着‘我不活了’，紧接着连人带椅子，一头撞向墙壁！
烟囱里的钱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日夜遭受摧残，肉体和精神，整整两年，就是为了在中环拥有一间房。
这是她活着的意义，抢走这些钱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俞瑾的两条腿突然不受控制了，从高处一跃而下！
他反应过来，却无济于事，少年的人格占据了小脑，控制了运动神经，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帮小夭抢回那笔钱？还是去阻止小夭的自尽行为？
“不可能的……”
寻死的小夭被拦住了，少年却已冲到赤魈面前！
赤魈没有半分犹豫，挺起手里的大折刀，噗的一声，冰冷的刀刃穿过肋骨，刺穿了一个热腾腾的器官。
少年浑身痉挛，心脏里像是嵌了一块冰，冷彻心扉。
赤魈抽回刀，等尸体倒地，弯腰在衣服上擦掉到刀刃上的血，就好像少年的行为只是为了让他多擦一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