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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囱被拆了下来,赤魈猛踢一脚,贴在铁皮里的银元应声剥落,清点出二百多枚,拿着钱扬长而去。
俞瑾仰躺在地板上,眼角的余光追着赤魈的马靴,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旁观者的冷漠。
小夭终于挣脱了绳子,扑在少年身上,手指在他脸上胡乱摸着,嚎哭不止。
“你不要死啊……不要死……求求你了……”
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溅落在俞瑾的脸上,像是冬林城永远不会落下的雨水。
俞瑾感到了一点意外。
他本以为小夭此前的忸怩作态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她对少年相当看重。
但他的内心早已封闭,没有什么能使他动摇。
“行了,我没死。”
俞瑾阴沉着脸推开女孩,从地上爬起来,仔细掸掉身上的灰。
哭声戛然而止,小夭见鬼似的看着他。
通常情况,心脏血管和瓣膜组织被割开,没有外力令其合拢,就会源源不断地喷出鲜血,直至失血死亡。
但在赤魈拔出刀刃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牢牢收紧,伤口合拢,迅速愈合,连剖开的胸腔也封闭上了,此时,除了胸口有一道浅红,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你……没事?”小夭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还好,刺的不深。”
俞瑾按住胸膛,不愿多提伤口的事。
为了转移小夭的注意,他从地上捡起一枚遗落的银元,微笑着递过去,“你看,他们还给你留了一个。”
小夭鼻子一酸,眼泪又流出来了。
她用手背去擦,可是越擦越多,小脸糊满了水渍和鼻涕,干脆一头撞在俞瑾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在衣服上洇出一大团,温热感令人烦躁。
他一垂眸,女孩的瘦削肩头和腰肢收束且优美的曲线便撞入眼中,
俞瑾平静地说:“我会把钱拿回来。”
小夭断断续续地哭道:“你不要再去了……下次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晨光渐明,如梦境般,斑驳而破碎,照亮了街对面的屋檐。
“你什么时候哭完?”俞瑾柔声道,“先包扎吧。”
即使天气晴好,玻璃穹窿上的积雪也不会有一片雪花融化。它们只会越积越多,直到被自重压垮,或被风吹塌,然后引起一连串小型雪崩。
大块的雪盖支离破碎,晶莹的雪粒飞散抛射,冰冷的雪尘轻盈地扬在空中,压实板结的雪块则贴着玻璃沉稳地滑行,它们最终汇在一起,成了一条滚滚大河,从冬林城的高墙边缘倾泻而下,光灿耀目,如同一道飞溅的瀑布。
泥泞的长街。
俞瑾走在前面,用家乡话自言自语,“我说过,你会把事情搞砸,现在信了吗?”
跟着他的小夭好奇问:“你在说什么?”
“念咒。”
俞瑾逐渐感受到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陷入沉寂,长出了一口气。
很好,少年认识到了错误,这是应该的,在危险海域行驶,需要经验丰富的船长掌舵。
两人来到城防所。
他们刚好遇见换岗回来的一队卫兵。
与维修队的工作时间不同,卫兵们日夜换班,一天可能会换三到四班。
俞瑾用余光打量——除了队长身着银灰色甲,其余皆穿黑甲。
甲片光滑如镜,规格一致,显然不是手工锻打而成,应该是由精密机床切割,再经过打磨抛光制成,也就是说,是量产型。
披坚执锐的卫兵形象给他一种时空倒错感,不应该是穿迷彩服的持枪士兵吗?
他先以为卫兵所穿的金属甲胄类似于古代的礼器,为了致敬冬林城的传统。
仔细观察后,发现了端倪。
卫兵身上的盔甲除了踩踏地面时会发出脚步声,手臂摆动或跨步前进的时候没有丝毫噪音。
它的关节腔会随着人的动作和谐、自如且平滑地旋转。
或许,这是一种实用性很强,构造复杂,符合人体工程学的一体式盔甲,说不定内置了辅助动力,是造型古朴的动力装甲。
还有一个令俞瑾感到疑惑的地方,那就是这个世界没有枪械,至少在记忆中没有见过。
他能想象‘古风’动力装甲,但完全无法理解士兵使用冷兵器的意义所在。
进入城防所大门,两人和卫兵分开朝不同方向走了。
他们不是城防所编制,而是水厂的雇佣人员,水厂联合维修员的上班地点在城防所是统筹规划的结果,水厂联合和城防所之间没有合作。
俞瑾猜测这是一种监视和控制,毕竟维修队会频繁出城,而城外,总觉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
一进办公室,梁平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
“小夭,你的手怎么了?昨天摔伤的?”
小夭迟疑地点了点头,把缠着纱布的右手藏在了背后。
俞瑾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游移,看到昨天被带走审讯的郑中成回来了。
有维修队的几个人给他作证,又经过抽血化验,证明了他的清白,之后就给放回来了。
郑中成飞快地瞄了一眼俞瑾,赶紧移开目光。他低着头,脸上是深深的畏惧。
他永远忘不了在冰窟里,少年像厉鬼一样,要拉着他和高阳一起下地狱。
那个时候他吓破了胆,以为死定了,括约肌差点失守,少年后来的话又让他几近崩溃,就像一个在拙劣的表演后把脑袋伸进绞索的小丑一样。
所幸一切都结束了,他已向总队申请,调到别的维修队,等批准下来就可以远离这个瘟神了。
“昨天多亏你了。”
梁平走上前拥抱了俞瑾,宽阔的胸怀和浓烈的烟味把他包围住了,队长过分高大的身躯让他觉得被一头黑熊搭上了肩头。
队里的人也一一向他打招呼。
不过,俞瑾没有提昨晚的事,问:“今天有什么活吗?”
梁平踢了一脚地上一个包垢严重的水泵,“水厂送来一个三十千瓦的大家伙,问题很严重,工人操作不当把电机烧了。”
说完他指了指墙角,“还有之前没弄完的几个泵,除垢加修理。”
还没到点,众人都不急,梁平坐回去,接着抽烟。
俞瑾提了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梁队,你来这儿多少年了?”
梁平眯起眼睛,烟雾飘散,面部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回忆道:“大概有十来年了。”
“维修队一直在城防所吗?”
“反正我来的时候就在了,以前不太清楚。”
“这里的卫兵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们是中环来的,一个个趾高气昂,没见他们的脚粘过泥。”
“哦,这么金贵?”
“出生好,又被选入城防,甚至有机会当大家族的家丁,那更不得了。”
“防卫兵为什么不在外环人里面选?按理说,外环的人多,优秀的人也多。”
“在外环选?那中环和外环岂不是没区别了?”梁平冷笑道。
他抽完最后一口,倒转烟斗,在烟灰缸里磕掉烟灰,叹了口气,“咱们外环人只有一条出路,就是老了以后去应征治安官,说不定能享最后的几年福。”
“为什么要老了以后,难道说,治安官要从德高望重的老人里选吗?”
“你不知道,”梁平突然压低声音,“治安官考核,十个去死十个。”
“你说的不像是考核,倒像是去自杀。”
“跟自杀也差不多了,这么多年,咱们区的治安官就没满编过,一直有空缺,而且,距离上一个治安官就职已经过去……有八年了,年年招,到现在都没有人应征通过。”
“考量的究竟是什么?这样恐怖?”
“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有人活着回来……除了八年前就职的那位,那人衣锦还乡的时候坐着一辆黑车,当时我挤在夹道欢迎的人群里,看见他浑身长满了鱼鳞一样的硬皮,挺吓人的。”
“那他之前呢?皮肤是光滑的?”
“应该没有鱼鳞吧,八丁区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鱼鳞怪人不会没有传闻。”
到了上班时间,两人停止了闲聊,换上工作服,埋头拆修水泵。
忙到中午歇工,俞瑾前往食堂领了一份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