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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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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止到六月底,杨可心入职《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编辑部已满一年。她大学的专业是人文地理学,在大四第一学期参加了该杂志社的招聘,但并未成功入选。第二年才得偿所愿。
  为记录二〇三六年后的中国山川百变,杂志社拟定了“三纵一横”的活动线路。
  杨可心所在三组负责的是纵线最东边的一条,于七月八日晚上八点自驾抵达杭城。因为奔波,她已经疲惫不堪,入住酒店后便早早歇下了。拍摄目标是将于七月十一日出现的钱塘江苦潮,因此接下来的两天半时间里小组并没有工作上的安排。第二天,她睡到九点起床,慢悠悠地梳妆打扮完毕走出酒店大门时,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
  出地铁站,她花了大概五多分钟找到雨后咖啡屋。进入咖啡屋时,时间是十点少五分。她第一次见到了柳半青。
  从父亲口中听到柳半青这个名字是在她大一的寒假期间。那一天,杨可心躺在床上睁开眼睛,闹铃在十分钟之前便已经响过两次,如果再不起床收拾,那与朋友约好的见面就一定会迟到。挣扎着爬起,走到房门前,伸手握住门把向下转动,门刚开一条缝,她恰好听到客厅方向传来父亲打电话的声音。
  虽然只有几声应答的话,但柳半青能清楚地从其话音中听出些许的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等父亲点好烟,母亲出声询问道。
  杨可心的身体不禁开始紧绷,站在门缝后面,竖起耳朵听。紧接着,父亲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但柔和,说到一个名为赵还依的女人因精神病病发杀死了丈夫,人已经被收押且在做进一步的精神鉴定,其女儿柳半青则由她姥爷代为监护。之后,父亲提到了柳见秋——父亲的至好,世界知名的环境学者,更是自己的人生导师。他居然是柳半青亲生父亲。
  柳见秋深知自己是常年奔波在外、居无定所之人,注定不能给柳半青一个稳定且温情的家,所以他选择不和柳半青相认。即便如此,他仍想以每月出二万元生活费的方式来弥补他愧疚,但遭到了柳半青姥爷的冷言拒绝。即日便要启程,他只能委托父亲办理此事。
  而且,是务必办成。
  这次来杭城,除工作之外,杨可心还有一个任务,代父亲将一百零六万交给柳半青的姥爷,赵瑞人。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告诉她的。这笔钱当中,一部分是柳见秋所给当中剩下的六万,另一部分则是她的父亲所出。他想替他的挚友尽一份心意。
  先来到雨后咖啡屋,杨可心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想知道柳半青的样貌。之后,再去小区,把存了一百零六万的银行卡当面交给赵瑞人,也出于类似的目的——她想从对方的口中确认一件以前的旧事。
  柳半青打工的地方也是她父亲近日托人查到给她的。
  从咖啡屋离开之后,杨可心去往九十五号小区。她找到一百一十五幢,爬上三楼,摁响了三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答。她必须瞒着柳半青,私底下找到赵瑞人,然后把钱交到他手中,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显然落空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与她父亲的聊天界面,向下拖动半个屏幕的距离,点开其中一个长条形的信息框,上面列举的是赵瑞人的信息。她默记住号码,切换至拨号界面,输入数字,按下拨打键,但那一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拨打了两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可能是陌生号码才不接的吧,她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性。于是,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一是表明了她的身份和来意,二则表示明天上午十点半左右她会再来一趟。接着,她离开了大楼。
  “好的,到时见。”下午五点三十分,她收到来自赵瑞人的回复。
  晚上,应组员的邀请,杨可心去了一家名为“三十二夜”的酒吧。到了之后才发现唐明朗也在场。他是一组的成员,称回杭城办私事,这次的酒局便是他组织策划的。她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但谈不上厌恶。他是她的追求者,自她进入杂志社起,他便频频向她表达爱慕之意,虽已经明确地告诫过他,可对方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
  不知为何,在对方身上她能明确地感受到一股邪念,不夸张地讲,他追求她,只是荷尔蒙作祟,满足他个人的征服欲而已。
  她的酒量并不好,所以只点了一杯Mojito。对于这样喧闹的环境,她不讨厌,甚至偏向喜欢,身体不自主地跟随音乐摆动便是很好的证据。
  中途,唐明朗拿着酒靠近她,向她劝酒,身体不断地贴近她。虽然对酒的种类知之甚少,但从他身上的酒气来判断,应该是烈酒无疑,那么此时来劝酒,她只能往一个方向想,那就是他想在醉酒后和她上床。酒后乱性,多么俗套啊。
  她不胜其烦,对唐明朗的厌恶感油然而生。那杯Mojito才喝了一半,她起身,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一步离开酒吧,回到了酒店的房间。当时,手机界面上的时间为凌晨一点十分。
  疲惫席卷周身。简单地梳洗后她倒头睡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杨可心挣扎着坐直身体,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关闭闹钟。锁屏界面跳转出来。朦胧的双眼扫过时,她注意到界面中央有一条短信提示,上面的备注似乎是赵瑞人。为了方便,她先前添加了他作为联系人。
  解锁,点开短信,确认是赵瑞人发过来的之外,她看了提示的时间,是今日六点一刻。
  “因为身体不适,我去医院内做了初步检查,按医生所说,我极大概率得了重力病。接下来,是一连串的附带检查,直到确诊,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医院内。碰面只能取消。如果可行,她可以把银行卡装入信封,密封好后投入信报箱里(信报箱的钥匙只有他有,也只有他才会去打开信报箱)。”短信如是写道。
  这样的办法,的确能很好地避开柳半青的视线,杨可心想。
  杨可心低头盯着手机界面,沉思片刻后,她拿起手机,向赵瑞人编辑发送去“半青不在的话,我去医院看看您”这样一行话。不一会儿,短信的提示音响起。“永安医院,一号楼十层的等候室,我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中度肥胖”,她边看短信边滑下床,走进卫生间。
  她乘出租车抵达永安医院。地下停车场一层与一号楼之间有一段长两百米、宽三十米的地下通道,中间设有护栏,做人群分流之用。顺着人流,从东大门进到一层里面,她仿佛置身于打折促销的大型商场一般,不禁感慨,前几日所看到的关于重力病患病率的统计报道并非危言耸听。如果不再想出办法将其根治,人类走向灭亡必将成为事实。
  找到赵瑞人时,他刚做完第二项检查。因为长时间的排号等待,加上身体的不适,他靠在等候室第三排最右侧的一把椅子上,双眼紧闭,略显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疲惫。他的双腿平行摆放,之间架放着一根半旧的单足铝合金手杖。
  杨可心走近他,刚站在他面前,他似乎感受到有人站在那里一般睁开了眼睛。
  “姥爷好,我叫杨可心。我比半青大五岁,也跟着叫你一声姥爷吧。”杨可心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在赵瑞人左侧的过道上半蹲下来,面朝前方。病人已经把偌大的等候室坐满。
  赵瑞人没有出声,坐直身体。他已经表示默许。
  “在你来之前,半青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在过来的路上,所以你能呆的时间并不多。”赵瑞人扭头,正好与杨可心的目光相对,停留片刻后转回来,继续说道,“你的眼睛和你父亲的很像。当初,你父亲替某人来谈判,最后我能答应下来,或许就是因为他眼睛深处的那股发光的‘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狼性吧。”
  “小时候,他经常拿军纪训练我,以为我是他的兵,对此,我苦不堪言。”杨可心笑道。
  有个人从她身边走过。等那人走过去,她将身体朝赵瑞人侧过去一些。
  “姥爷,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确认,就是,”她刻意停顿下来,看看四周,且将音量再压低一些,“有了孩子后,为什么没有选择告诉柳叔叔,而是隐瞒?”
  赵瑞人的表情逐渐僵化,显得脸色更难看了。大概半分钟之后,他才开口道:“因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告诉他没有任何意义……这件事,我会一直对半青隐瞒下去,至少在我死之前,她不会知道真相。至于死后如何,我便管不着了。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杨可心看着赵瑞人浑浊、恳求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之后,点了头。她伸手将斜挎包从侧面拿到前面,放在右腿上,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且对折过的信封,递给赵瑞人。里面就是那张存有一百零六万的银行卡。赵瑞人伸手接过去,塞入右侧的宽松的休闲裤袋里。
  “我该走了。姥爷,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尽管找我。”杨可心起身,又说道,“你放宽心,重力病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此时,她的内心希望医学专家们能早日取得研究成果。
  “好。”赵瑞人眯着眼睛笑道。他的笑容憨厚、慈祥。
  每天早上六点,赵瑞人会准时起床,这是他作为教师常年养成的习惯之一。每天早餐中,粥和榨菜是必备品,鸡蛋、油条等则会轮换着出现。自退休起,他从未有过间断。
  但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柳半青起床后,在餐桌上没有看到早餐,只有一张便利贴,孤零零地贴在桌子边沿的正中间,内容为“半青,姥爷身体不适,去医院做检查了。不要担心。早餐买一些吃”。她不禁联想到昨晚姥爷房间的情形……它成为一个疙瘩压在她心中,无法忘怀。
  于是,柳半青决定赶往医院。她打电话从赵瑞人口中问得医院的名字和他的具体位置。
  去医院之前,柳半青到雨后咖啡屋,在门口挂上“歇业一天”的牌子。来的途中,她发短信通知了夏天。赶到医院,见到大厅内的熙攘人群,她也颇为讶异,人们的患病情况远比她预计的要严重。讶异之余,从电梯井通往大门的过道上,她的余光内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转瞬间便消失了。她立刻停下脚步,避开行人的同时,左右转动脑袋搜寻那个身影。
  只用了一个节拍的时间,在右侧方不远处的两根柱子之间,柳半青找到了低垂着脑袋、努力拨开人群的那个人。而这个人正是昨日来雨后咖啡屋的那名特别的女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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