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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罗院长看着瑞贝阿卡像看着自己的学生似的，眼前的她的确让他想起了大学时代的韦一，那个对“生命科学”充满了兴趣的韦一。后来的他不知为何转变了兴趣，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有一个可预测抗体分子活性的深度学习方法，从超过7亿种分子中识别出最强大的那种，几乎可以对抗所有菌株——保括外伤引起的伤口感染问题并且快速愈合伤口。”瑞贝阿卡双眼放着光似的说，“这其实是在研发‘指挥官抗体’时的一种副产品，因为属于合成生物，我一直都没有加以关注。”
“你需要多少时间可以把它加入到‘蚕’里？”罗院长听完身体前倾看着瑞贝阿卡问。
“3-5个地球月。”瑞贝阿卡回答，“因为需要训练一个深度神经网络，以寻找这些最强分子。”
“没这么多时间了。”罗院长叹口气说，终于，这位一向精神抖擞、沉着冷静的老人在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佝偻进了宽大的椅子里，“帝国很快就会向火星发出最后通牒，不出一个月战事必起！”
瑞贝阿卡听到这里突然一震，虽然这在她预料中，只是确认这一消息时还是难免痛苦不已。罗院长看出了她的担忧，补充道：“你放心，这将是一场有限度的战争，双方的舰队会在太空中决一死战。现代星际战争，由于‘星舰’速度和火力的大大增强，只要一方丧失了‘星际舰队’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如果说以前那种必须灭亡对方的战争是‘战国模式’，那么，现在的‘有限战争’就很像退回到了‘春秋时期’——打服了就可以，没必要一定谁占领谁、谁灭亡谁。”
“所以，这本质上是一场‘争霸战争’而非‘统一战争’？”西科勒院长面有欣喜之色地说，“那就让军人干好军人的事就好，老百姓总算可以逃过一劫了。”
瑞贝阿卡听罢稍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孩子们的父亲、又不禁担心起来。韦一知道她在想什么，两年多的相处，早已让他们心有灵犀。他看看罗院长后又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那个，关尔新日上尉在前些天拒绝了升任‘对空长’一职，并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成功地把自己从星际舰队调到了地面城防部队。”
“哦？看来他父母还是舍不得这个小儿子啊！”瑞贝阿卡听后彻底放松下来说，“他一直都非常有目的性，什么事都要算算账，不过他也无意间去除了我的后顾之忧。”
“那个可以帮助‘人类’对抗外伤的‘合成生物’如果不加入‘蚕’的基因，他们的生存率会下降多少？”罗院长问。
“如果加入进‘地外生命’存在的可能性，按初级生命形式考虑，比如‘蛆人细菌’那样的，恐怕要再下降百分之九十的存活率。”英迪拉回答道，“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地外生命威胁、或者这种威胁极低，会有五六十万‘新人类’存活下来。但，如果遭遇中低强度的‘地外生命’攻击，恐怕就只有五六千可以活下来了。这还是他们在十岁以前，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根本不具备战斗力的他们会被全部‘吞食’。”
英迪拉用“吞食”这个词是非常准确的，若那里存在着生命，哪怕是老虎狮子这样的，“新人类”的出现不过是在它们的食物链上又多了一道美味而已。
“你不会没有准备就来找我讲这个的。”罗院长看了看瑞贝阿卡说，“说吧，你想怎样？”
“是的，老师。”瑞贝阿卡微微一笑，大有什么都逃不过罗院长法眼的意思，“因为这个过程主要是训练‘合成生物’的深度思考和识别能力，所以不需要多少研究设备。给我准备好足够的培养皿和隔离舱就好。对了，还需要一个联通‘茧’的注水系统的接口，我制造完成后会通过那里加入进去，13000年的时间足够它们自然结合了！”
“给你？”罗院长轻微叫出声来后看看韦一那同样惊讶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我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去吧，‘比翼双飞’吧！但是......，那个刘博文的关系太硬，他是主动要去的，肯定换不下来。而且，‘播撒’的过程最好是由生命科学家来完成。那就......只能劳烦你作第三阶段‘领航员’了！”
“说实在的，‘播撒’生命这种事，瑞贝阿卡比我更适合，她若可以去，我当然要‘让贤’。”英迪拉说着去握了握瑞贝阿卡的手，这才发现她的另一只手一直都在韦一的手里，两人悄悄相视一笑。
韦一还沉浸在又惊又喜的状态里，他原本作好了与瑞贝阿卡最后相处几天的打算，虽然很舍不得她，但那肩负着的人类使命怎能轻易丢掉？现在听到她确定要一起去，那些原来的幻想和逻辑又要调整一下。同时，他也考虑到了漫长的13000年里，他们也许只能相处几个月而已，她必须留下足够的生命献给‘蚕’。但是，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原以为可以在一起的时间。
瑞贝阿卡看着呆若木鸡的爱人不禁笑出声来，然后问他：“亲爱的韦一教授，跟我汇报下你个‘泡泡’呗，我可不想‘蚕’们到时破了半天‘茧’也出不来！”
“那个‘泡泡生发器’是‘傻瓜式’的，哦，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是‘傻瓜’。”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撞地不轻的韦一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大家看在眼里都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他则赶紧继续说，“它大概在44.50kHz左右的超声波下形成，从生成的一刻就会开始缩小，哦对，就像我们的宇宙，但时间估计在三个地球年左右。在这个缩小的过程中，微观粒子由于空间的缓慢缩小、彼此之间会发生碰撞，从而形成高能量的粒子。这就给‘茧’提供了足够的热量去‘孵化’他们。三年后，在泡泡破碎的瞬间，这些粒子会再次发生高频率的震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光粒子会发生弱核反应，并产生高达2万摄氏度的温度，这已经远远超过太阳表面。”
“那他们不就气化了？”瑞贝阿卡惊讶地问，但看到其他人都毫无反应，连忙说，“我不是物理学家，这个你在行，你说不会就不会。”
“哈哈哈，这么快就在‘老祖母’和‘韦太太’之间站立场了啊！”罗院长笑笑说，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韦一不好意思地跟着笑笑，然后低声解释道：“这是因为泡泡破碎持续的时间很短，肉眼根本看不到这个过程。如此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的神经末梢来感受泡泡破掉时的温度，他的能量波及范围也没有一个微观粒子大，更加不会把‘蚕’们气化。说起来，这个‘泡泡’其实并不是我发明的，而是在高能物理研究所的强子对撞试验中偶然生成的‘副产品’。”
“自然界奇迹无数，难得的是二位有心人啊！”西科勒院长赞赏道，“真羡慕罗院长能有这样的高徒啊！”
“哈哈哈......”罗院长得意地高声大笑起来，“我这个学生最厉害的不是在科学方面，而是在谈恋爱上——能把瑞贝阿卡这样的大才都收服了，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啊！”
“说起来，你到底看上这个傻小子哪一点了？”英迪拉起哄道。
“看上他傻啊！”瑞贝阿卡假装苦笑下回答道。
众人听罢一起哄堂大笑起来，这个笑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大会议室里。从那以后，这个会议室里再没有响起过这样的笑声。
当晚，皇帝陛下在皇宫的大殿里秘密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践行仪式”。与会的人都是那些长期坐在后排的“老神仙”们，科学院方面只有罗大南院长和张梓人副院长出席，“瑞贝阿卡计划”也只有西科勒院长、英迪拉和刚刚被释放的吉瑞旺姆参加，主角当然是三位“领航员”。
皇帝陛下高坐在纯金打造的宽大龙椅上，金服龙袍、高戴冠冕，一张二十多岁的年轻脸庞。
“瑞贝阿卡博士，久仰大名，这么晚才接见你请别见怪。”皇帝的声音很清脆，但语速平稳、气韵沉重，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瑞贝阿卡深深地鞠了个躬，这一举动她是非常真诚的，如果不是皇帝看向深空的“高瞻远瞩”和坚定不移的支持就不会有“精卫”的启航。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全力“赞助”这件对帝国实际上并没有任意利益的事情，但“远行”工程的确是一位伟大政治家能想到的化解人类“内部矛盾”的终极办法。毕竟，宇宙很大，太阳系太小。人类的确是万物的灵长、天之骄子，但并不能配得起“道德”的至高无上。
想到这里，瑞贝阿卡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地球帝国在这次的星际战争中彻底“打服”了水星，也许一个高度统一的“太阳系帝国”可以把人类带向更好的方向！但这一程，她亲自走过，深知哪怕是“帝国”这样的集权制度也充满了各种内部势力对探索星际的阻挡。
果然，“军事情报院”鲍里斯院长用着美国后裔特有的狡黠目光提出了疑问：“瑞贝阿卡博士，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此去可能会在遥远的星系给人类播下毁灭的种子！”
“是啊！”郑部长也附和道，“谁都知道，你们虽然号称搞出来的还是‘人类’，但离开了人类这个大族群那么远又那么久后，谁还能保证他们不是人类的对手！”
“我可以保证。”瑞贝阿卡说，“请放心，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嗜杀’基因，哪怕有一天找到我们，也不会想到‘吞并’。而且，我会利用‘冬眠舱’，每隔一百年醒来一次指导他们文明的方向！”
“我觉得这就是在浪费帝国本就紧张的宇航资源......”鲍里斯终于抛出了他的真实目的，但话还没讲完就被皇帝打断了：“不差这一艘飞船！”
那些位列两边的“老神仙”们虽然在会议上从不曾轻易发言，但在会下一定是皇帝最大的压力来源。这些位高权重、享受着帝国最好待遇的人，最不愿意看向那虚无缥缈的远方，哪怕近在眼前的将是满目战争之殇。对他们而言，那些为帝国赴死的生命但去无妨，他们依旧可以高坐庙堂之上。乱世出枭雄，和平最为无聊，战争才是最好的阳光，可以把权利的欲望滋养！
如今，“精卫”终于要上路了，那个叫罗大南的老家伙“哄骗”了皇帝这么多年，搞出的这摊子事终于可以结束了。从今往后，皇帝可以全力以赴地考虑战争了！只是，张阁老一直想不明白，刘博文为何要“自取死路”，拼了命也要登上那艘有去无回的飞船，那可是13000年的时光！但对于这个自己在婚外情里生下的儿子，他也是别无他法。
刘博文是在这大殿里才知道第三阶段“领航员”换成了瑞贝阿卡，想到自己会在漫长的航程中一直醒来，心里不免高兴万分。虽然已经看出她和韦一是甜蜜的恋人，但那又怎样？韦一将在第一阶段耗尽自己的生命，只能把心爱的美人留下，这不就正好装入了他刘博文的鼓囊？
“践行”仪式上，皇帝说了些什么，罗院长又是如何高度赞扬，瑞贝阿卡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她一直端详着韦一俊俏的脸庞，想到那旅程的漫长，难免忧伤。典礼结束后，在回到住所的路上，西科勒院长偷偷塞给瑞贝阿卡一样东西，并问她：“你要这个干吗？”
瑞贝阿卡淡淡一笑说：“我这个‘老祖母’可不会武功！”
西科勒院长想了想说：“也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