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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专家队和水星专家队前后脚到达,第一件事就是参加火星专家队西西福斯的葬礼。这让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非常害怕、甚至有人哭着要回家。人的一生听上去很漫长,生活也似乎烂漫安详,但那只是风云不起时的太平万象。
隆景大荆院长主持着仪程,他说:“西西福斯的一生没有遗憾,他是勇敢的‘生命斗士’!”他说的没错,这个横死的“西西福斯”确实是一名“斗士”,但那名火星上真正的西西福斯是不是从今往后再不要见天日?回首经年,似乎类似的事在这个浊世人间并不新鲜,只是这一次发生在了瑞贝阿卡的眼前。
瑞贝阿卡应该算是一个从容的人,她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西西福斯的“牺牲”和老师的“坦诚”)而精神沉沦。昨晚,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地球人拉着她的手说,他的“泡泡”会保护她不受伤。醒来后,她的心境似乎被擦拭过了般干净,干净到好像把昨天的一切都已忘记。她的镇定让隆景大荆也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他还想用尽办法把她送回去,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那名据说可以“呼风唤雨”的金一才元帅也出席了葬礼,并且亲自指定了一处诗情画意的墓地,士兵们将“西西福斯”的遗物埋起。墓碑是他上半身样子的金属剪影,所有那些陌生的朋友都看得很淡定,只是想到自己也可能如此下场才不免泪眼迷津。
当天午后,“星际调查团”的正式成员们进行了几个小时的闭门会议,最后决定连夜出发赶赴“第一现场”。还来不及相互认识的几十人匆匆穿戴好出舱服(月球的气候改造还没有完全完成,除了人造磁场比较稳定外,一天内的温差还是非常大。)就分乘三辆全地形“巴士”在十几辆装甲全地形车的保护下直奔范德格拉夫城而去。
“背面”是月球永远背对地球的那一面,其与月球暗面是不同的概念,后者是指在某一个时间点上阳光照不到的半球。那里的地形异常崎岖,遍布大大小小的陨石坑,即便“全地形车”有一定的悬浮力也让乘坐的人都有点反胃。
德格拉夫城实际上就是一群人在各种稍微平坦些的山崖上凿出的窑洞群而已。地球帝国月球区政府虽在此处设置了行政管理机构,但多数雇员都是当地人。
车队目标明确地朝着“市政府”——稍大点的窑洞群而去。隆景大荆院长通知同车的火星专家队和谷神星专家队说:“这里是最早爆发情况的地方,当然,居民们差不多都已经死了。但是,幸存者中有人说自己来自泰坦星!”他说完后不自然地看看瑞贝阿卡,因为如果这个信息属实,那么此事很可能与泰坦星爆发了半个多世纪的疾病有关,而不是地球人的什么“武器”。
下车后,他们走进一个小小的窑洞,进去后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一个入口,里面有着非常大的天然洞穴改造成的小型军事基地。那名“幸存者”就被关押在这里,由军队看守。“审讯舱”是一个透明的密闭箱体,两位副团长在里面进行问询(团长没来),各星球专家们在外面聆听。
“巴强,泰坦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地球帝国科学院罗大南院长作为此行的责任副团长(其实他也是真正的“团长”,一手在处理此次危机)问自称来自泰坦星的“偷渡客”。罗大南院长是一位矮胖的老者,70多岁的年纪,一副学者气派。
“金地战争期间,我们把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了改造自己星球的气候上来。战后没多久,全球变暖终于开始。随着温暖的冬天来临,冰川也开始融化了,一些未知的古老有机体进入了我们的人造生态系统。”那个叫“巴强”的高高瘦瘦男人弱弱地说。虽然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口气也唯唯诺诺,但瑞贝阿卡从他的用语里可以断定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泰坦星人,他一定有着不平凡的经历。
“被冰封的微生物细胞总数几乎是泰坦星总人口的几千上万倍!”巴强看两位“审讯者”不似之前的军人凶狠样,而是温文尔雅的学着风范,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我们怀疑,将自己置于深度冷冻状态、冰封于冰川之中是微生物的一种进化策略!它们可以借此保存自己的基因蓝图,等待未来重生的机会!”
“你们......是谁?”金星帝国科学院林克顿院长用着缓慢的语速问,似乎世事向来安稳、眼下也无惊无喜。他是一位高大的欧洲裔金星人,虽然年近70但神采奕奕,按人类平均85岁的年纪来看还行。
“我的真名叫罗思辛格,泰坦星国家科学院院长,危机爆发以来的第17任院长。”说这些时他黝黑的脸上白色的眸子好像突然放起光来。
“你就是罗思辛格?!”罗大南院长惊讶地问,他的表情有些夸张。
“是的。”自称“罗思辛格”的中年男人说,“泰坦星已经沦陷了,就在你们袖手旁观的这几十年里!”
林克顿院长叫来几名他的人对“囚犯”采集了口腔粘液,然后送给了军方进行基因比对、用来确定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奇怪的是,军方之前没做这件事吗?!
“泰坦星的情况远超出你们的想象!”罗思辛格平静下来后继续说,“我们的研究发现,这些微生物被冰冻期间竟然还在进行着进化。它们相互之间交换DNA物质并发生变异,获得新的特征。重获新生后,它们会排挤、驱逐、杀死其他没有进化的‘远古细菌’和伴随人类而去的‘现代细菌’。大量没掩埋和冰封的有机物暴露出来并开始腐烂,这产生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和甲烷。泰坦星就像‘星际媒体’说的那样——成了人间地狱!”
“你是怎么来到月球的?”罗大南院长似乎已经认同了对面这人的身份(他应该是早知道),尽管基因比对还在几百米外的另一间房进行。
“你们以为‘星际列车’停运、‘星际战舰’封锁就能把情况控制在泰坦星?”罗思辛格冷笑两声说,“我们也是有飞船的,宇宙这么大,逃过封锁很容易。”
“你们不是也进行了‘自我封锁’吗?”林克顿院长温怒道,“是你们自己要为全人类作出伟大‘牺牲’的!”
“那是在向你们求救无果后!”罗思辛格试图挣扎开对他的捆绑,见看守的军士们向前走了两步后才停下,“自我封锁是‘星际社会’开出来的‘良方’!你们就等着泰坦星人自生自灭、最好陷落,这样就可以重新瓜分泰坦星了!”
“是真的吗?”瑞贝阿卡听到这里赶忙问白头发的松本尹斋。对方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
“战后大家都忙着重建,水星人则要布局星系霸权,哪有精力帮助他们。”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筑地市生物研究所所长吉瑞旺姆说。
“那以后呢?现在都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瑞贝阿卡不解地问。
“那就更不敢去了!谁知道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松本尹斋说,“他说的那些我们在与泰坦星科学院的通信信息中都有读到过,但一群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他们说的话不能轻信!所以,‘营救泰坦’一直都只是个‘星际议题’。”
人群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军人走了进来,他们核实了“囚犯”的身份。
“罗思辛格院长,请您说明下来这里的目的以及来了多少人?”罗大南院长此时的声音很沉稳,他的沉着冷静很有大将风范。
“半年前我们一共出发了四艘飞船,这也是我们在半个多世纪后仅有的还能进行‘星际旅行’的飞船。”罗思辛格“享受”着此时“审讯舱”内所有人惊恐的表情说,“一艘去火星、一艘去金星、一艘去水星、一艘去地球,原计划是要把‘它们’带到太阳系的各个星球上。”
“混蛋!”林克顿院长终于装不去了,大骂道,“你们这是想屠杀人类吗?你可以被判处‘反人类罪’!”
“判吧、判吧!‘星际社会’早就没有经过‘星际法庭’就判处了所有泰坦星人死刑!”罗思辛格傲慢地说。
“不对啊,你们出发了四艘飞船去了四个星球,为何独独不在你们‘袭击’名单上的月球情况最严重?”罗大南院长问道,显然他比林克顿院长要清醒很多。
“我们的飞船都太久没飞了。”罗思辛格缓缓地说,好像在讲很久以前的往事,“出发后没多久我们就先后与其他三艘飞船失去了联系,最后我们的飞船也发生了故障,但幸好还能飞。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偷偷降落到了这里——又一个‘人间地狱’。哦,对了,一共35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了。”
“他携带着细菌而来,但半年了,还没有死,难道他免疫?”瑞贝阿卡喃喃自语道。
“还记得我说的‘转化’过程吗?看来,他与细菌已经形成了‘稳固’的寄生关系。”坐在她前面的西科勒院长扭过头来轻声说。
“那会怎样?!”瑞贝阿卡急切地问。
“目前你们还没有权限知道,对不起。”西科勒院长说完又把头转了回去。
其实,瑞贝阿卡早已猜到,这种漫长的“转化”才是问题的关键。罗思辛格“生病”已经半年多了,但从外表上看毫无可疑。全星系近450亿人,如果细菌蔓延开,又要怎样才能辨别谁被“寄生”谁没有?缓慢的“转化”完成以后呢?
“审讯”结束了,罗思辛格经检验“确诊”后立刻被“高温毁灭”了。他的目的似乎非常明确,就是要用自己的“恐怖行动”唤醒其他人“恐怖”的冷漠。在无数人看来,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但对水深火热中的泰坦星人来讲,也许他是一个“英雄”。“把细菌带出去”可能是他作为泰坦星国家科学院院长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他死后,与这世间再无任何瓜葛,历史的天空烽烟滚滚,是被人铭记在心还是遗臭万年,已然不重要。自古以来,印刻在史册上的人毕竟微乎其微,若不是有惊天壮举或者“恶行”,哪有人会问津?可是,罗思辛格一定要以死来证明自己拯救泰坦星人的信念,但他又哪来的权利剥夺了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