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快眼看书 / 吴阪道 / 章拾捌 怪先生

章拾捌 怪先生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走进戊级学堂的,是个穿着浅灰色长衫的先生,然而让屋中学员们大吃一惊的是,看这人卷曲的大胡子和短发,还有那浅绿色的眼珠,他分明是远海人!
  据说在风暴永不停歇的海外,还存在着其他大陆和人类,然而那都是据说的事情,这还是白沙洲的学生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外貌的人,不由得大为惊奇,讶异间又带上了一丝看不起,这样一个远海人怎么可能当好他们的先生?
  屋里的孩子从最小的八岁到最大的十五岁,脸上都多多少少带上了惊奇,除了最后一排的吴阪,就是他身边的陆清儿都极其惊讶地瞪着眼睛。
  然而这位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很淡然地走到最前方的书桌后,拿起桌上的案板敲了敲。
  吴阪有些想笑,似乎这位满脸严肃的大胡子先生,下一刻就要放声大喊“升堂”了。
  不过下面的学员们可不这么想,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是没有将这位先生的存在放在心上,想要刻意给他难堪。
  如果站上去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他们大概还会多些敬畏,但是既然是个正值青壮年的远海人,那么这些年龄不一的孩子们,便越发展现出自己顽劣的一面,毕竟他们心里很不痛快,并不乐意看到书院拿出这样一位先生,来应付在座诸人戊级学堂的学业。
  一个远海人,说不定自己都是蛮愚的未开化之辈,他站在前面又能教我们什么?
  即使没有人把这个念头大声嚷嚷出来,但是这样的情绪已经被大部分的孩子展现在了脸上。
  那个远海人很潇洒地坐在书桌后面,淡淡地道:“百经劝学卷注解编,翻到第四页。”
  只有一小部分学生翻出了自己的书,包括吴阪和陆清儿。
  “背诵第三至第九行,一个时辰后,我会进行抽查。”
  吴阪飞快扫了一眼,字不算那么多,大概就一百五,但是都是绕口的古文,想要一个时辰背下来,确实需要花些功夫。
  有想要挑事情的学生立刻举起手来:“喂!我们有不认识的字怎么办!你自己会读吗就喊我们背!”
  那个远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边很流畅地背诵起那段书上的内容,一边缓缓在教室里走动起来:“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虽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
  每当他走到一张桌前,目光便会近距离扫视过桌后坐在圆垫上的孩童,若是拿出了书他便会走向别的桌子,若没有拿出书,他便会死死盯着那人看。
  在那刀割般的目光下,又有不少面皮薄或者重礼数的孩子紧紧闭上嘴,默默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了书来。
  当然也有更加顽劣的,迎着这个远海人的目光笑个不停,仿佛在看猴戏一般。
  那远海人的先生也不说话,大胡子抖了两下,然后继续一边背书一边巡视着教室,这一圈走下来,那些嘈杂的讲话声顿时消失得差不多了,教室里拢共也就三十几人而已。
  剩下几个调皮的也都只小声嘀咕,实在是因为这位远海人的眼神,严厉得有些吓人。
  吴阪倒是能感觉出来,这位远海人没有什么功夫,纯粹是眼睛大所以传神,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奇特。外国人而已,上辈子见得多了去了。
  忽然,之前那个高喊的学生又举起手来:“喂说你呢!你就让我们背书做什么?你是不是连这东西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啊?”
  先生已经回到了最前方的大书桌后面,又拍了一下桌面的案板,他自己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既然胡同学知道,那不妨站起来,给各位在座的同窗解释下。”
  吴阪有些好奇,白沙洲有不少放眼,所以这里的居民说起官话来,往往带有一些大舌头口音,但是这个远海人却有一口地道的乾京腔,让他十分好奇。
  这位“胡同学”也是一愣,随即很散漫地站起身来:“解、解释就解释!这段话的意思不外乎劝学呗!”
  他这话引得不少学生哄笑起来,因为这就是这本书的书名。
  但是那远海人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劝学。那你说说,为何要劝学?”
  胡同学的脸开始涨红了:“这,我、我又不是老师啊!书院也没给我银子让我教课,我哪里回答得上来!”
  “胡财,无字,家父胡多金,嫡出长子家中独苗。”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父亲的名字,胡财同学脸上镇定了许多:“是,我就是胡财。喂你说这又干嘛?这跟我上课有关系?”
  远海人眉头一挑:“当然有关。送你来书院的钱,难道不是你父亲的?按你的说法,那是他给了书院银子,让你来好好受教育,我说得可有错?”
  “没错是没错,但是书院弄你这么一个——”
  还没等胡财把那句不敬师长的嘲讽说出口,远海人先一步高声打断了他:“然而书院里每一个先生,都有将学生赶出去的权力!若是有人要被赶出去,只有下这条命令的先生才有权收回!那你现在还不坐下背书,究竟是想让你父亲拿他辛苦赚来的钱打水漂,还是希望看你父亲跪在我身前丢人地赔礼道歉?”
  胡财咬了咬牙:“就凭你?你怎么可能——”
  这位远海人的先生吹了吹胡子,将眼睛一瞪:“不要喂啊你的!我是你的先生,按礼数你们都得喊我辛先生!若是有不服气的人,现在可以出去了,你们立刻走出致远学院,没人会拦你们!”
  本来还有几个交头接耳的人,结果被这位辛先生的怒吼声一吓,纷纷闭上了嘴巴,把脑袋缩到了书本的后面。
  吴阪望着那位辛先生,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觉得这位辛先生发起脾气来还挺大的,但是一边劝学一边恐吓学生们,实在是有趣得很,很是实践了一番“玉不琢不成器”的敲打方案。
  然后还没等学生们再提什么意见,辛先生便又一次拍了他桌上的案板:“那么!你们可以进入自由讨论的环节了,我不会在乎你们说话,但是你们不能大声喧哗影响到其他人。”
  接着他就坐到了书桌后面,看都不看下面的学生一眼,自顾自地翻起带来的书或者手册,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长久沉默,教室里没有多少人敢讨论,学员们又无事可做,只能盯着手上的书默背起来。
  吴阪觉得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他偏头一看,是陆清儿,她的小脸上尽是惘然:“吴阪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什么意思……”
  吴阪叹了口气,耐心地教导起陆清儿,一个字一个词给她解释后,又连起来用自己的理解给她解释一遍。事实上劝学篇并不难,而且书上就有标注与解意,只是陆清儿认识的字不够多,无法弄懂全篇的内容,而她又不愿意跟那什么胡财一样被赶出去,所以格外认真努力,尽心记住吴阪说的每一句话。
  吴阪心中还有些疑惑,今天陆清儿怎么这么听话了?
  女孩和男孩一问一答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来,虽然声音始终不大,但是在其他人都一片寂静的情况下,两个人便显得格外惹眼,那位幸先生并没什么动静,但是竖起耳朵听着那两个孩子的声音,大胡子底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虽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弗在这里的意思跟不是差不多的,你想想,要是你不尝尝那美食,你怎么知道它究竟好吃到什么程度呢?”
  陆清儿对这句话倒是甚为赞同:“所以连上后面那句的意思,如果不学习也就不知道大道理多美好难得?”
  吴阪噎了一下,比对着书上的解释:“唔,至道似乎不是大道理的意思,至在这里是取它‘极点’的意思,表示最好、最顶尖的道理智慧。”
  “那教然后知困呢?为什么会困呀?”
  “哈哈,这里的困当然不是指想睡觉啊。唔……”
  正当吴阪在寻思怎么给陆清儿解释这句意的时候,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个困是指不通达,知其字而不知其意,是有所不足,未能将自己的知识贯彻到底。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这句的意思便是‘学习后才能知道自己有何不足,教导别人才知道自己有何不通达’,用来形容学习时人与知识间的关系。”
  陆清儿有些怯怯地抬起头,倒是吴阪很大方地站起身,轻轻鞠了一躬:“谢谢辛先生为我们解惑。”
  悄然间走到两人身后的辛先生点点头,受了吴阪这一礼:“我解的是陆清儿的惑,而你似乎并无大惑,又何来解惑一说?吴阪,你学过劝学篇?”
  吴阪直起了身子,不过不好意思再坐下了,点点头说:“是的,很小的时候读过一些。”
  辛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吧,已经能教导他人,说明你对这些东西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虽然并未通透,但是却有了思考知识的开始。”
  接着辛先生走回了自己的书桌旁,对着下面神情各异的学生们道:“今天的背书,吴阪已经合格了。”
  学堂内当即喧哗起来,怎么这人就跟那女孩子唠会嗑就合格了?太扯淡了吧!
  当即就有好几个不服气的人大声抱怨起来,尤其是以胡财为首的几个孩子,看向吴阪的眼光都冷了不少。
  幸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目光又冷厉起来:“要是你们谁也能教会自己身边的人,你们也合格!好了吴阪,你坐下吧。其他人爱讨论的自己讨论去,严禁大声喧哗!”
  教室里又没了声音,吴阪坐下后,拍了拍陆清儿的手让她不要害怕,然后又跟清儿重新开始问答教学。
  过了好几秒,学堂里说话的声音稍微多了起来,但都小心地压低了音量,生怕惹得辛先生发脾气,被他赶出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