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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吴阪道 / 章贰 道往事

章贰 道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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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人都认得男孩,知道他是木匠秦师傅家里一个哑巴孩子,路过人打招呼的时候便会点点头,别人跟他说话就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很少笑也几乎没人见过他哭,跟村里那些满地疯跑的小子们大不一样。
  男孩赶回村里的时候,秦师傅已经站在小院前坐着了,平时没有顾客上门的时候,他便会待在前院里,有时候会坐木桩上刻些小摆饰,有时候会在那同一块木桩上劈柴。
  今天他坐在木桩上,却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孩冲秦师傅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屋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很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他一扭头,看到秦师傅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他走路几乎都不带声音的。
  “你早上又偷跑上山了?”
  男孩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秦师傅。
  秦师傅伸手想接过男孩肩头的竹筐,男孩赶紧后退两步,轻轻摇着头。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也知道你跑去后山干嘛……你用不着总躲我。”
  男孩没有说话,仍然用那种不含多少情绪波澜的眼光望着秦师傅。
  “你今天也去跟你娘聊天了吧?”
  男孩下意识将握在背带上的手紧了紧,没有隐瞒地点点头,随即就扭头要钻回自己的屋里。
  “你放下东西就过来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男孩望了眼走到后院的秦师傅,将竹筐放到自己屋子角落,先将里面装着野菜野蘑的布袋掏了出来,然后他又小心地将油纸包和那块写着名字的木板取出来,塞到了自己衣柜的最下面。
  经过厨房的时候,随手把布袋子往门口一丢,男孩走向了后院,也不知道秦师傅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个男人平时也挺沉默的,他会主动提出要谈话,让男孩有些意外。
  后院不大,一个给储存的粮食遮阴的凉棚,一张晾东西的木架子,两只满地晃悠的老母鸡,三四个装着木条或者柴火的箱子,墙角倚着的几把斧头,基本就是院里所有的东西了,比别人家的小院还要干净很多,显出一股子穷酸。
  后院里倒是还有一把木头长椅,也是这两天刚组装起来的,秦师傅正坐在长椅的一端。见男孩进来,他便在自己身旁拍了拍。
  男孩听话地坐在了另一端,但是却离秦师傅有好一段距离。男人和男孩各在长椅的一头,结果谁都不说话,两个人都开始放空发呆,想着各自的心事。
  太阳爬得越来越高,晒得人身上发热,男孩身子有些虚,他早上为了提前上山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就着冷水啃了一小块馍,毕竟农家比不得乾京物资丰富粮肉多,这里一天往往就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现在也该到饭点了,男孩不知道秦师傅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赶紧说完放他去做饭么!
  但是男孩也不乐意主动开口问,所以继续发着他的呆,两人之间僵持着。
  最后还是秦师傅长叹一声,从长椅上面站了起来。
  然后男孩只觉得屁股底下一沉,由于突然失去了另一头的重量,这个长椅就像是跷跷板一样,被他坐得顿时翻了起来!
  男孩可没再装哑巴了,他惊叫一声摔了个屁墩,他没好气地从黄土地上爬起来,踹了那翻倒的椅子一脚,黑着脸望向正在咧嘴偷笑的秦师傅,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秦师傅被这孩子责备的目光一扫,轻咳两声才把脸上的笑容藏了起来:“反应还不错啊,来,你站过来。”
  男孩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瞪着秦师傅,甚至往后挪了两步,离他更远了些。
  “哈哈哈,不逗你了!”秦师傅只好自己走了上来,手指抹过男孩的头肩腰胯,这一次男孩倒是没有再躲,站在原地任由那个手指点过自己的骨头和关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秦师傅的手指按压过的地方有淡淡的热流扩散开来,男孩感到身上虚热的疲乏都被驱散了不少。
  男孩也一直在盯着秦师傅的神色,见到这样的表情,男孩微微笑了笑,笑容非常客气谦和,自然而然带出了一种疏远感:“秦师傅,不用摸了,我娘请过梅家跟她相好的那位阿姨,阿姨说我身子骨太浮又溺过水,虚得慌,练不好真气,最多练些粗浅功夫。您想让我走武道,恐怕……行不通。”
  秦师傅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更加细致地摸了一遍男孩双手和双脚的骨头,眉头却越皱越紧,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梅家的功夫走的是大开大合势千斤的路子,当然不适合你这样虚薄的体质。”
  听到秦师傅这么说,男孩子的眼睛突然一亮,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还有戏:“那我这样能练武吗?”
  秦师傅却突然摆了摆手,面带犹豫地将那张长椅重新摆正,又坐回了上面:“你让我再想想……”
  男孩也不说话了,从旁边晾晒的簸箕里抓把粟米,丢给了那两只绕着他转悠了好几圈的母鸡,然后用脚将两个嘀咕个不停的家伙赶到了旁边去,自己才重新坐到秦师傅身边,不过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了不少。
  一边偷瞧着秦师傅的脸色,男孩试着提出了自己这一年来心中的疑惑:“秦师傅,你跟我娘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秦师傅瞟了男孩一眼:“朋友而已,你这臭小子在想什么呢?”
  男孩赶紧将头转到一边,盯着那两只晃悠着屁股的老母鸡:“没啊,就是好奇。毕竟要真是普通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冲进我家救我娘……我当时可在屋里听着,你跟那个骑着马的家伙大吵的时候提到了陛下,那就是住在皇宫里的什么魏皇吧?”
  注意到男孩言语里对皇帝颇有不敬,秦师傅不知道想起什么,总是严峻的脸上都露出了微笑:“不能叫什么魏皇,你这样的态度放在乾京城,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大家都喊陛下。”
  男孩撇撇嘴,似乎并不怎么看得上那位“陛下”,催促着问:“那你还没说你跟我娘到底什么关系啊?是很亲密的老朋友?”
  秦师傅的眼中浮现追忆的神情:“是啊,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我、吴咏、梅家大小姐和你母亲宋安莹打小就认识,在进乾京之前就认识了,因为我们的老家都在朗州。那时候你母亲还是你父亲的贴身丫环,你父亲是吴家唯一的少爷,所以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竟然将家里御赐的毛笔拿出来玩,安莹一着急就去抢,结果吴咏一气之下将毛笔高高地扔出了院墙。”
  男孩瞪大了眼睛,一想到那个总是端着斯文架子、温文尔雅的父亲曾如此胡闹,他总觉得很好笑:“所以隔壁就是你家?”
  “对,当时我跟梅家小姐在打架……呃我是说,在比武,结果一根毛笔从天而降我俩都吓了一跳。然后听到隔壁的吵架声,梅家小姐就凑到院墙上喊话让他们自己过来拿。”
  “然后你们就认识了?”
  秦师傅脸上也露出很温和的笑意:“当时你父亲不敢让人知道他从书房偷拿了毛笔,于是在墙根扒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狗洞,也不管你母亲慌张得要死就直接往我家的院子里钻,结果他上半身挤进来了,下半身却卡在了里面……”
  男孩不说话了,就算自己对那个父亲没多少感情,但这种父辈的往事听着还是好丢人,他还得强忍住自己的笑意,不好在秦师傅面前暴露自己太多的“不尊敬”。
  “那天你父亲的惨叫和嚎哭两个院子都能听着,最后两边的下人们忙活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把那面墙给凿穿了。在你父亲大哭大闹的情况下,没人敢逆着他的意思,只好不把那块墙重新填起来,取而代之的,就是一扇小巧的偏门了。”
  “所以那之后……你们四个就经常在一起玩了吧?”
  秦师傅点点头:“你父亲天天带着你母亲往我家的后院跑,吴家是文官世家,但是我家和梅家都是军功起家的,所以我家后院摆了好多竹制或木制的兵器,还有几匹小马。你父亲天天过来喊着让我们教他练武,而你母亲是最年长的,总是在照顾我们几个,又聪慧通史,总会讲故事给我们听。久而久之我们四个就熟悉了,不过因为我脾气大,而你父亲一耍性子要哭我就会揍他,所以我们小时候感情就不怎么好,长大了也经常互相吵架。”
  男孩也点点头:“看出来了,他就是个熊孩子。”
  虽然秦师傅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加个“熊”字,但是却听懂了男孩的语气,笑着摇头:“孩子嘛,那时候都胡闹得很,小时候一起胡闹越多,现在想想,那段时光就越珍贵。再过段时间,吴家请了先生来教书后,你母亲一边带着我们读书做功课,一边又得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在先生跟前打起来。梅大小姐跟她的感情也是特别好的,你母亲本就手巧,闲下来时教梅大小姐绣鸳鸯,结果那位舞长枪的小娘子绣出来的全是扁嘴鸭子……”
  男孩有了点八卦之心:“那位梅大小姐就是之前来看我的那位梅家阿姨吧?听上去感觉秦师傅你跟她的感情也很好啊,那为什么……”
  秦师傅的眉毛一跳:“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男孩闭上嘴不说话了,不过他的眼神里满是嬉笑,看得秦师傅莫名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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