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我把写好的电报单摔到柜台后面,柜台后,我那好弟弟,开始数字数。
“三块钱。”他满脸假笑,“哥你给两块九就行了。”
“放屁,最多两块五,哪里要这么多!”这小子越来越黑了,“这个月房租你给啊?!”
“不是,哥你这真是两块六,再说晚上我跟小文要出去玩,你总得给我买酒的钱吧。”他的语气好像这是天经地义一样。
我盯着他,摇摇头,把钱包里剩的钱全部丁丁当当的倒在了柜台上:“就剩两块八毛四分钱,你自己看着办。”我把空钱包摔在柜台上,“你能省点钱吗!你这刚找着工作,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我这段时间稿费又怎么催都不发,房租谁给,我就问你谁给!”我破口大骂。
那小子收起了讨厌的笑容,把桌上的钱拨到手里,数着:“昨天不还剩五十多块吗,怎么就剩这些了?”
我胳膊支在柜台上,捂着脸:“早上楼下老张头一户一户的敲门借钱,说他儿子在北平犯了事了,进去了,要钱保释,说这钱借他,这两个月咱俩到他店里吃饭不要钱,我不就借他了嘛。”说真的现在我有点后悔了,“要不然我至于花这么多钱发电报去催稿费吗?妈的,就算这样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呢。”我越想越气。
他挑起眉毛:“所以,咱们这个月房租就没着落了?”他把电报单又还给我,打开抽屉翻起来。
“你不赶紧发你给我干啥?”
他翻出一张挺括的纸,弹了弹,吹了声口哨,递给我:“拿着吧。”
一张五十块的支票。
我拿着钱呆住了:“你哪来的?”
他躺在椅子上晃着。满脸得意:“你的稿费,我帮你要来了,怎么样。”
是的,我上个月的那部短篇的稿费是这个数,我了解这小子,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不过他有这个本事。
“你怎么办到的?”我还是忍不住问。
他直起身子,一脸戏谑,“你知道住老火车站那边有个瘦瘦高高的,一把长胡子的老头吗?”他在脸上比划着,见我还是一脸迷茫,“就是,周六下午去红叶公园下棋的那个,还老下不赢,天天带壶酒走哪喝哪的那个。”
我大约知道是谁了:“我想起是谁了,就上次下棋输了要灌我酒的那个。”对对对,他点着头,“关他什么事?”
“哎,他有个闺女,嫁到南平去了,就是嫁给你那报社的主编了。他闺女用他女婿的名义半个月给他汇一次款,我看见那名字是你天天骂的那个,就留了个心眼,一打听还真是他。”他越笑越得意。“上个星期,我特意去找他下棋,然后拉着他去喝酒,把他灌的晕晕乎乎的,再把这事添油加醋这么一说,那老爷子一拍胸脯,跑到这给他女儿女婿写了封信要这钱。这不,昨天这钱就寄来了。”他冲我手中的支票努努嘴。
别说,这小子还真有这能耐,从小就这样,我感叹。“得了,记你大功一件。不过….”我看着他冷笑,这小子从小就没老实过,“交出来吧。”我身子向前一探,伸出手。
“交什么?”他一脸错愕。
“装,还给我装,姓马的欠我七十块,他老丈人都开了口了,他能就给我五十?”我拿支票的角点着他的头,“而且信封呢?寄支票没个信封?”
他撇撇嘴,从抽屉里拿出信封,我一把夺了过来,一打开:“行啊你小子,一藏就是二十,你要这么多钱干嘛。”我快疯了,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贪,我开始害怕,他不会欠了赌债吧。“你赶紧给我说实话。”
他撇嘴,看看旁边,凑过来:“你离近点,我跟你说,有个机会啊,十七块钱,能买个这儿的科长。”他看我脸色不对,“你别不信啊,三个月后就上任,关键是现在开始晚上就得值班,能住这二楼的休息室,天天都能住,我再想想办法以后工资也能按时发,你算算这一个月能省多少钱。”
我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靠谱吗?你从哪打听的?”
“这你就别问了,这方面我可比你精太多了,我感觉靠谱那就是了。”听了这话我脸上虽然不屑,心里还是承认的,他是比我精太多了,相比起来我倒是书生气了。
“那你怎么不找我要呢,非得自己藏。”
“找你要你给吗?你那性子,我要是说买官你不得骂死我。”
我得承认他说的是,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是十分厌恶的,我不干,也从来不许他干,不过……
我把二十块钱递给他:“你早猜到我会同意的吧?刚才说那么一大堆,你要是真想藏不至于连信封一起藏。”
他笑嘻嘻地接过:“我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得我自己拿决定了不是吗。”
这小子是长大了,虽然我比他大不了多少,他是有野心的,也是有点本事的,我看着他,有点感慨,这些年我们俩相依为命,一直是我管着他,他也该自己做些事了。
“拿来。”我指指他手里的支票,他一脸茫然,递给了我,我把那张五十的甩给了他,“以后自己在外面住,花钱的地方多,多给你点,省着点花。”
他拿着钱有点不知所措,我笑了笑:“我先走了,你好好工作。”拿下旁边衣架上的帽子戴上,想了想又回过头:“身上没钱了,刚才那几个硬币给我点,待会得坐马车。”
他把刚才那一把硬币捧给我,我接过来,又数出一块五给他,转过身推门走了,把门上的门铃撞的叮当作响。
雨季的靖海市像被泡过一样,空气中都能拧出水来,天上阴云和烟雾交织着,露不出一点阳光,走路时得小心的避开水洼,否则被煤烟染黑的水会毁掉你的裤子。
人们小臂上都挂着黑伞,没人用这伞档雨,没人会在这个季节的雨天待在室外,这伞是用来在你滑倒时撑你一把的,还有就是用来挡住你旁边经过的马车溅起的脏水的。姑娘们总是不愿意带一把黑伞出门的,可是当她们那镶着蕾丝花边的伞被溅上脏水时,你很难相信她们那精致的小嘴竟然能骂出那样的话。
我运气好,赶上了停在邮局的公共马车,杂志社总是用南平银行的支票,只在陆家口那边有分行,我得到那边取钱。今天手头有钱了,加了两毛钱买了二层的一等座,在二层安然坐下,不用在下面挤来挤去。
二层有几个邮袋,装着今天的报纸,我抽了两张,折起来准备拿回去看。
今年的马车已经全装上玻璃了,不像以前用一块木板代替,似乎是姑苏那边玻璃产量上去了,老张头张罗了好久要给他餐馆装一个玻璃橱窗,他儿子出了事,恐怕这半年都没戏了。
睡会儿吧,到陆家口还得一个多小时呢。我拍拍胸口,确定钱包藏得很好,便蜷起身子迷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