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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躲在滩边一块大石下避风,随后安生才挪动身子,背贴崖壁,领着众人蹑足而行,绕过了一小段河弯,前方豁然开朗,头顶夜空仍只一线,崖壁底下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岩洞,犹如一片空心珊瑚,小的只如神龛,大的却像一间数迭斗室。
众人选了个地势较平、闻起来并无兽臭秽迹的岩洞,安生从碎石滩上拖来一大截干透的漂流浮木,以寒霜剑劈成小块,与干草混堆一处,从怀里的油布包中取出火绒管引燃,升起篝火。
火光骤亮,众人均伸手掩目;熟悉亮光之后,秋兰“呀”的一声,脱口道:“好漂亮!”
原来整间岩室的砂色壁上,布满赭红的流彩条纹,彷佛搅动染料一般,煞是好看。
安生道:“据说在上古时,神州大地全境冰封,后来冰河融解,在砂岩上切出偌大的河道。这狮驼峪便是冰河所遗。”
秋兰瞟了他一眼,抢白道:“我们也没来过,谁知是不是你瞎掰的?”
安生老老实实,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来这里时听乡里的老人家说的。”
秋兰冷笑:“你这么厉害,样样都知道。现下我们困在这儿啦,你说该怎办才好?”
安生摇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天亮之后,本城哨队定然来巡。只消在崖下升起柴火,他们见到了烟,就知道底下有人。”
秋兰没想到他连这点都考虑周详,一时无语,咬唇瞪他一眼:“这么能干,都让你去办好啦。”
说着忍不住一声噗哧,赶紧板起脸,水汪汪的眼波中却无不善。
安生浑无所觉,转头又道:“老前辈,我见你气色不佳,莫不是受了内伤?”
寒无衣调息已毕,元气稍复,振袖道:“别管我。倒是她,恐怕还得你来施救。”
安生诧然:“我?”
忽听一声嘤咛,角落里的冷凌霜动了一动,双手环胸,玉靥酡红,便如醉酒一般。她额上沁出薄汗,一睁开眼睛,却见眸中波光盈盈,直要滴出水来,低声道:“寒……寒老前辈,莫……莫非是剑……剑上的毒发作了?”
原来她赶到烽火台时,寒无衣真气一滞、翻身栽倒,连话都来不及说,眼见绷带人将下毒手,情急之间,便拾起掉落在地的艳红的剑器相抗。
片刻后寒无衣苏醒,忙叫道:“冷姑娘!那剑上有毒,你快放开!”
其时冷凌霜正斗到酣处,心知对手武功之高、平生罕见,断不能空手以对,只得咬牙苦撑;激战片刻,顿觉身子软绵绵的,神思不属。剑上红雾氤氲,身后秋兰嗅到,也是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搀老人远远退开。
寒无衣对她甚感愧疚,垂眉道:“这把魔剑上头喂有极厉害的淫毒,别人或许不知,但老夫于医毒一道颇有些研究,此毒乃失传已久的“附骨媚香”,这种毒药只对女子有效,毒性极强,不唯持剑者,就连嗅到一丝一缕,都有中毒之虞,十分刁钻。”
秋兰脸色大变。她贪图红雾的浓甜果香,当时便吸入不少,此际听寒无衣一说,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急忙问道:“会……会死么?有没有解药?”
语声已微微发颤。
寒无衣沉声道:“据我所知,这药性并不致死,却会令女子生出欲念,难以自己;中毒之后,便似饮醉一般,对此毒越发依恋,恐怕最后会成为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如失魂魄,到时如被魔剑驱使,或成为新的剑尸。”
篝火烧得哔剥作响,谁都不敢说话。
安生与秋兰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冷凌霜紧闭双目,饱满的酥胸急遽起伏。
秋兰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那么说来,我、我们都会变成那捞什子魔剑的剑尸么?变成剑尸……会不会死?”
寒无衣面色阴沈,缓缓道:“你若变成剑尸,为免遗害武林,老夫不得不杀妳。中此毒虽未必便死,中毒女子却非死不可。”
秋兰又惊又怒,哇哇大叫:“你……我们是为了救你,才中了毒,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再说,你本事这么大,我们又打不过你,你把我们都关起来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杀人?”
寒无衣道:“你本事低微,倒还罢了。你二师姊武功高强,若成剑尸,绝不可留。”
秋兰还待争辩,忽然转念:“我本事低微,自不须头一个便死。且看他怎说。”
不欲再触怒剑魔,悄悄闭上小嘴。
冷凌霜吐息轻促,闭目道:“我……我不怕死。剑……剑魔前辈只管动手。”
她浑身难受已极,倚着岩壁软软斜坐,似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勉强说完,便不再开口,状似晕厥。
安生忽然问:“前辈,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寒无衣微诧:“小子好敏锐,好冷静的心思!”
随即一拈长鬓,淡然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安生、秋兰齐声脱口问道。
秋兰瞪他一眼,嗔怪之余,又觉好笑。
寒无衣说道:“要解毒需要解药,且须在中毒未深时予以服用,此刻要制作解药几乎天方夜谭,不说也罢,除解药以外,还有唯一一种方法,趁中毒未深,寻一阳气旺盛的男子阴阳调和可解。”
秋兰一怔,“唰”地俏脸飞红。安生倒是临危不乱,追问:“老前辈,此事却何以见得?我听长辈说过,什么阴阳调和多半都是骗人的,淫药也是剂方合成,须以药解,男女苟且之说不过是术士虚构,用来骗女子贞操的。”
寒无衣笑道:“你倒有见识。怎么,无双城除了打铁,也教弟子做淫药么?”
安生黑黝黝的脸一红,嚅嗫道:“这…也没有。”
寒无衣恍然道:“那就是你的私学了,有心!有心了!”
安生窘得耳根发烫,两只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忙往膝间一夹,低头道:“弟子…弟子不敢。”
秋兰见他缩得小猴儿也似,大感痛快,“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想起这事关乎羞耻,似不是女孩子该笑的时候,雪嫩的苹果小脸胀得通红;一想到“阴阳调和”四字,害羞之外,又觉得有些心痒难搔,一时间颇感好奇。
寒无衣干咳几声,正色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淫药若非催情,便是使女子失去抵抗之力,须以药解,别无其它;普天之下也没有以阴阳调和治病的事,道家所传房中秘术,须得身心健康时,方能修练。除此之外,通通是江湖郎中拐骗无知女子的劣术。
“附骨媚香”的配方无从得知,但古典药籍里确实有阴阳调和的解救说法,或可一试。”
心剑宫的门人除了武功之外,还须兼通医卜星象、机关土木等杂学。
“那、那要怎么……解毒呀?”
秋兰红着脸问,她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
“如只闻到少许毒雾,则点穴驱毒即可,内力强的也可自行化解。”
寒无衣道:“你的征兆还算轻微,当用此法,应无大碍。”
秋兰放下心来,又问:“那霜姊呢?她也是吗?”
寒无衣一时无语,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冷姑娘的情况,其症已形于外,中毒太深,非阴阳调和不可解。”
安生先前见他的神情,已猜到了七八成,亲耳听到时仍不禁有些黯然,掠过心中的首念非是窃喜能盗她红丸,而是三分心疼、七分惋惜,像二掌院这样英姿飒爽的好女子不应遭此两难。
“前辈……”
他沉吟:“你…你…能不能…”
“你是在寻老夫开心么?”
寒无衣冷冷说道:“我两条腿都进了棺材,拿什么救她?”
安生不敢再问。
一旁的冷凌霜闻言,犹豫不决,此事委实太过羞耻,但又舍不下性命,心中挣扎片刻,嚅嗫道:“一…一定要这样么?”
寒无衣怒道:“这不是取乐,是救命!”
说完扶着墙壁,颤巍巍地起身,慢慢走向洞外。
“我到溪边坐一下,醒醒脑袋。”
回头瞥了安生一眼:“愣小子,你已不是童男了罢?”
安生摇摇头。
“那老夫就不担心啦,你好自为之。小子施救完毕,速速来找老夫。”
他扶壁缓行,将出洞时突然停步,缓缓开口,却未回头。
“冷姑娘,妳是将门虎女、王爵之后,出身高贵,或许觉得女子失节,不如一死;但在这世上,也有热爱生命的青年人,盼望于年华正好时行侠仗义、侍奉尊长,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不可得。我与汝师有三十年交情,不忍见她于垂暮之时,为思忆爱徒而悔恨流泪,望你三思。”
嘶薄的嗓音似有无限感慨、无限伤心,说完也不回头,慢慢走出洞去。
秋兰自己驱了毒,又识趣地离开了岩洞,说是自己去外面驱毒,想来也是怕大家尴尬而已。
冷凌霜闭目倚坐,似已熟睡,闻剑魔之言却不禁一震,浓睫瞬颤,眼角隐有水渍。
偌大的岩洞里,只剩下安生与冷凌霜两人默默相对。溪谷间的大风隐约呼啸,却被隔在洞外,狭长的空间之内只剩柴火烧旺的哔剥声响。
“死在这里,会对不起太多人。”冷凌霜似自言自语,轻道:“所以,就算要玷污身子、忍受什么耻辱,我也要活着回去。”。
安生猛然抬头,见她身子颤抖,两行珠泪滑下脸庞,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洞外闻声的寒无衣叹息着,带着莫可名状的神情,扶壁缓缓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