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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游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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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十九岁的安生回首过去,宛如前尘旧梦,如果不是那无名游侠,自己当时会怎样?大概会死吧!
  安生思绪依稀回到三年多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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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洲五道中江南道最为富庶,江南道巡抚府门前,平日里原本该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连府门前翎羽插冠、手持水火棍的四名守门官差都是一副懒惫的模样,或坐或倚,拄着一边漆红一边漆黑的水火棍猛打瞌睡。
  小安生挑了竹筐担子,似做生意的,却不吆喝叫卖,戴着斗笠呆呆坐在树荫下,紧紧盯着府门前,也不知在想什么,宛如木鸡。
  府门前的其中一官差瞥见安生,觉得奇怪,好奇那竹筐里不知所贮何物,频频飘来热炭香,嗅得人饥肠辘辘,满肚鼓鸣。
  官差冲他招招手,“喂,小子,你过来!”
  小安生愣了愣,左右张望,听那公人又喊几声,才知唤得是自己,赶紧挑了担子上前。他前后的竹筐里各有一只大瓮,其中一只瓮里装满烧红的木炭,温热的炭香一靠近,其余三名公人鼻翼微歙,也接连醒转过来。
  “我问你,你那炭炉里煨的什么?不老实交代,本老爷打你板子!”唤人旳那名官差故意板起脸,狠霸霸问。
  小安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另一名官差看不过眼,用手肘顶了顶同僚,低道:“张三,你没认出么?这摊是那原先卖豆花儿那小老头的。”
  那人经他一说,不觉恍然:“唐老头儿?你是说那个……他闺女不是……”
  见同伴面色微变,想起“那件事”上头是下过封口令的,怕是自己无意间旧痂掀口惹上麻烦,然而毕竟面子放不下,仍端起公门架子,瞠视安生:“你是唐老头什么人?”
  方才应口的另一名官差面露不忿,咕哝道:“你管他是谁?赶远些便了,别给大伙儿找事!”
  那人听同僚叨念,更加拉不下脸,伸手一搁,冷口冷面道:“李四,你别管,先得弄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几天都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是贼。”
  小安生吓坏了,哆嗦道:“官……官老爷!我……我不是贼!那唐……唐老头病倒啦,说、说要钱治病,顶……顶了摊子给我。别的……别的我不知道!大老爷明鉴,大老爷明鉴!”
  那人一听放了心,得意洋洋,回头笑顾同僚:“是不是?我说嘛,唐老头只一个水嫩嫩的闺女,哪来的小子?哈哈哈。”
  见同僚无言转头,心中老大没趣,又问安生道:“喂,你顶了人家的摊,还卖不卖豆花儿?弄几碗给爷们儿尝一尝,滋味好的话,便准你在对面摆摊营生;要坏了爷爷的胃口,打断你两条腿!”
  仙安生面色铁青,从后筐里取出瓦盅和一块薄薄的小铁片,揭开瓮盖,一股温热饱满的豆香扑鼻而来。
  熟练地以薄铁片利落地在瓮里刮了刮,斜斜抄起几抹云条似的雪白豆花儿,往盅里一搁;前筐炭瓮就是现成的火炉,架上一只浅底铁镬,舀一勺用口蘑、带肉牛骨熬成的高汤,加入切细的木耳、榨菜、香芹末子,以冷水调匀的绿豆粉打卤,往盅里一浇,再搁点蒜汁红油零碎绿葱,一碗鲜香扑鼻的豆花儿便完成了。
  官差人手一盅,那覆在豆花儿上的,以绿豆粉、高汤及酱油打出来的卤芡橙红透亮,醤色酥莹如琥珀,匙羹舀落,那卤竟丝毫不泄,仍是盈盈润润地裹覆着豆花儿,葱蒜香被滚烫的卤芡包着一蒸,与豆花儿的香气、高汤里牛肉口蘑的鲜甜层层迭迭,极富层次。
  为首的官差尝了一口,双目微亮,本欲赞声“好”;又觉才吃一口便软了嘴,难免叫旁人看不起,传将出去,以后还要做人么?干咳两声,哼道:“卤打得不错,但你这豆花儿比起摊子的原主,卤水未免太过,不如过去软滑细嫩,又有苦味儿。唐老头的豆腐脑儿是又香又滑又白又嫩,同他那水灵的闺女一般模样。”
  口气说不出的淫猥,其它二人听得也笑起来。
  先前与他斗口那李四尝了一匙,蹙眉道:“是么?我倒觉得挺好。硬些饱嘴有弹性,配上卤芡葱珠口感十足,未必便输了。”
  正往衣里掏着铜钱,却被为首的张三拦下:“李四,合着你同我干上了,是不?”
  另外两人也投以质疑的眼光。李四咂咂嘴没接口,低头将豆花儿吃了个干净。
  那为首的张三压下了他,益发气焰髙涨,将残盅迭成一摞,见安生伸手来接,冷不防地手一松,“匡”的一响,四只瓦盅在安生脚边摔得粉碎。
  “你这豆花儿烧得不坏,腿子便不打啦,先寄你身上。以后见爷们当差,先烧几碗孝敬,下回再让爷亲自招你,我打烂你的摊儿!”
  明对小安生说话,却有意无意瞭了李四一眼,笑意森冷。李四知他恼自己多口,再纠缠也只是拖累少年受气而已,索性视而不见,杵着水火棍打盹。
  “多……多谢老爷。”
  安生战战兢兢似的赔笑道。
  官差哼笑。
  这小子不坏,比唐老头识相多了。要是他乖乖把闺女送府里,至于闹出人命么?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崽,老的小的一般不识相。巡抚公子也非不怜香惜玉,望川府里忒多千娇百媚的小妞,虽说不上光宗耀祖,起码吃好穿好,还能给家里捎银子,多少人家抢着把女儿送来,就怕公子爷看不上。你唐老头什么玩意儿,装得忒清髙!
  “瞧你年纪不大,”
  他搔搔下巴,怪有趣地打量安生问道:“本来是干什么的?”
  安生不敢不答,起身在短衣上抹了抹手,低道:“回老爷,在肉铺里打杂。”
  为首的张三有些诧异:“屠夫的营生好挣钱哪,怎不接着干?”
  “回……回老爷,小人怕……怕杀生造孽,听了人家的劝,改做不见血的营生。”
  官差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出笑声,个个捧着肚子前仰后俯,连李四听着都不禁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张三大笑道:“就你这出息,卖豆花儿最合适。还不快滚?”
  安生忙不迭将破瓦片收拾好,挑着担子回到树下,被望川府的官差一闹,一时也没人敢光顾。
  安生取了条破旧棉巾拭着满头脸的汗,不知不觉又停下动作,怔怔坐在树下,回过神时左手已伸入筐底,握住预先藏好的解腕尖刀。
  “就是今天了”,安生心想:“青青姑娘,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一定得手,让我剜了那畜生的五脏六腑,开猪膛似的摊满一档,以告慰你们父女俩。”
  他对官差说了谎话,在城北李家的肉铺里,他从来都是最受器重的学徒,凭一把尖刀便能杀猪解牛。是青青姑娘不爱见血,每次光临豆花儿摊前无论洗过几次手,她总能嗅到淡淡的血味。
  “不如我不杀猪了,来学……学做豆花儿吧?”
  有一回,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她俏丽的脸蛋。青青姑娘却只是把他那盅豆花儿搁边上,笑道:“做豆花儿很辛苦的,挣不了几个钱。你年纪轻,前程远大,干什么都比这个强。”
  如今他对自己当时的犹豫退缩,感到无比痛悔。如果那日自己在的话,如果自己勇敢些的话,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他不止一次如是想,然后自她受辱咬舌、溅得一屋是血的恐怖梦魇之中惊醒,带着满脸的汗渍泪水。
  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在意自己其貌不扬,即使青青姑娘只当他是每天来吃盅豆花儿、闲话家常的客人,死也要向她表明心意,那怕什么都得不到……
  杀人毕竟与杀猪不同,他原以为自己会胆怯,谁知事到临头,心底居然一片寂然。
  正要取出裹刀的布包,瞥见不远处的街角,一名裹着破旧斗蓬,背着不知名物事的汉子,双手抱胸蹲在墙边,精亮的眸光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一或说飘着炭香的豆花儿瓮。
  那人已蹲在那儿三天了,他才留意起这厮来。那人就像是走通了几千里的荒野,一如乞丐般腌臜,而且满身风霜,透着说不出的阑珊倦意。
  在富饶的大城里,乞丐可比穷乡僻壤多。安生看过背草席、背铺盖,甚至背桌凳等家生的都有,但那人背的物事极怪,足有半人多高,轮廓像是块长木板,总之十分厚重,外头用粗布层层裹起,委实看不出是什么。他该是饿了罢?安生如是想。
  青青姑娘走了之后,他辞去肉铺档的差使,揣着东家给他的六两银,跟着唐老头学了半年,直到唐老头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是他替老人裹的草席掘的坑,一杯一杯地覆着土。
  老人上门讨女儿,被官差打得遍体鳞伤,能撑过半年,靠的约莫是心中那股子冤。
  这大半年里他们很少说话,兴许也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便只是卖豆花儿的老人和买豆花儿的小子两个人,谈不上熟稔。
  唐老头的活儿不简单,当年他自己拜师做学徒,光浸黄豆磨煮豆浆就学了整整三年,更别提打盐卤,每一步都是心血和功夫;然而不知为何,小安生硬在半年间学上了手,做得有模有样。真是怪了,老人想,明明是个没心眼的,也说不上什么天分。
  唐老头从没向他说过一声“谢谢”,像这样的小子,唐老头见多了。个个都是为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而来,就算盅里盛的是馊水猪食,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当真糟蹋了他的好手艺……只有他,在青青死后舍弃了能挣钱的肉铺档差使,来到他这苟延残喘的垂死之人身边,重执起浸煮黄豆的锅鼎,耐着性子磨豆熬浆。
  他们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只是都没说出口。
  巡抚大人的公子喜欢吃豆花儿,人尽皆知,及至巡抚公子惊觉唐老头居然有个标致的女儿之时,已然吃了他几年的豆花儿。青青出事后,唐老头被打了个半残,望川府外便无人再卖这软滑鲜润的可口小吃。
  小安生定了定神,动手调配了一盅热腾腾的豆花儿,端到对街那人跟前:“你饿坏了罢?”
  小安生并未因为施舍人而显出趾高气昂的姿态,卑躬交代后事似的,带着某种沉静的觉悟和了然:“慢着吃,不收你钱。小心烫口。”
  那人双手接过,举盅朝他微微一敬,以调羹一匙一匙送入口中,闭目细辨滋味。
  安生忽然觉得有趣:这人远看像乞丐浪人,近看才发觉他一点也不脏,举止温文,隐有股说不出的贵气,眸里精光慑人,毋须开口便能让人生出敬畏,倒像是什么微服出巡的大人物似的。
  怪的是这样出众的气质,与那身灰尘满布、风霜历历的旅装又无扞格,彷佛生来就该是这样,丝毫不显突兀。
  汉子约莫四五十岁,也许实际更老些,留着满脸落腮胡,却非根根突出如硬戟的燕髭,胡根柔软浓密,带着绸缎似的润泽。
  近距离一瞧,其实大汉生得鼻梁挺直、下颔方正,配上旅装密髯,平添几许江湖气息;刮去野人般的大部胡须,换上鎏金袍子玉扳指,真要说是王公侯爵估计也有人信。
  他一口一口慢慢吃完,双手奉还瓦盅,取出帕子轻按嘴角,拍去沾上胡子的些许残羹。安生更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在人生将尽的当儿,他很高兴自己亲手烹调的最后一碗豆花儿给了一位知味之人,而非那些凶狠的官差。
  “卤打得好。”
  半晌,浪人睁开眼睛,精光迫人的眸子里似有一丝笑意,但口吻认真严肃,浑无半分轻佻。
  “但豆花儿的盐卤勾得太过了,质地稍硬,还带有一丝卤水的苦味儿,殊为可惜。”
  安生苦笑。
  要不是此地与大门相距甚远,语声难及,他几乎以为大汉是听了官差的话才这么说的。
  “明儿你试试勾薄些。都说:‘豆腐新鲜卤汁肥,一瓯隽味趁朝晖。’口感过硬,可惜了你这轻易不泄的好卤芡。”
  大汉忽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吊新钱递去,笑道:“我忘了给钱。”
  看来……还真的是乞丐。少年摇摇头:“都说了不收你钱。”
  “收下罢。”
  那人笑道:“我明儿还来吃,总不能都不给。”
  “……明儿不开张。你别等啦。”
  “那后天罢?”
  安生突然烦躁起来,端了空碗回头便走。
  “杀人的血味儿,和杀畜生是不一样的。”
  安生愕然停步,回见那人仍是双手跨膝踞于墙角,嘴角抿着一抹笑。
  他不得不走回去,悄悄将手伸至腰后,握住藏于衣下的解腕尖刀,若浪人大声叫嚷起来,他便没机会杀进府里了。
  为了那捞什子大会,四方权贵云集,城里几千名官差全出了城护卫,望川府只剩下护院武师,当中还有大半跟着巡抚大人一起去了大会。
  巡抚公子那畜生身边之人,再不能像今天这样寡少。这是唯一的机会。
  亮出尖刀,或许能教他别声张?
  浪人似乎读出他的心思,早一步抬头,笑道:“你认识唐老头多久了?”
  安生一愣,讷讷道:“两……两年罢。”
  其实远远不到。算上两人真正相处的这大半年,他知道有唐老头、有这豆花儿摊子,以及美丽出尘,天仙也似的青青姑娘,至多一年。就这么承认自己与唐家父女其实一点也不熟,意外地令他感到挫折。
  浪人笑着点头:“过去我来此地,总会光顾唐老头的豆花儿,他女儿这么小的时候……”
  他蹲着往眉眼处一比:“我还抱过她。这几年我甚少履迹江南,不想当年的小女娃儿,都出落成大姑娘啦。他们父女俩都是你葬的罢?能不能带我拈炷香?”
  安生深吸了口气,抚过心头又被掀起的一片刺疼。
  “在城南祠堂。你找管事的先生问问,他会带你去。我……我今儿有点事。”说完回头便走。
  “为了一名素昧平生、已然香消玉陨的女子,这么做值得么?”
  浪人叫住了他,眸中精光暴绽,一字一句都如铜瓜铁锤,重重敲上少年的心头,带着慑人威仪,直迫得安生无法喘息:“你是她的什么人?是手足、是情人,还是尚未完婚的夫婿?你和唐老头又是什么关系,便要报仇雪恨,轮得到你么?强自出头,是想做英雄?唐老头的女儿若还在世,她会希望你为了替她报仇,牺牲宝贵的性命?”
  安生被浪人连珠炮似的一串急问,不由瞠目结舌,片刻才摇头道:“我没读过书,只会杀猪宰牛,你问的这些,我一个也回答不了。但这事无论谁来问我,再多问我几万几千回,结果还是一样的。我想为青青姑娘做这事了。我只想……只想讨个公道。做不了这事,我一辈子睡不好觉。”
  那人凛凛直视,见安生竟不心虚回避、反而益发坚定起来,冷冷道:“你的行为只得一个字。知不知道是什么?”
  “……是‘蠢’罢?”安生苦笑:“以前在肉铺,大东家常这么说我。”
  他心知大东家对他是极好的。未满师的学徒突然说要走,决计拿不到白花花的六两,就算剐了上档也不值这么多,通常是一顿棍子打将出去。
  “你错了。”
  那人露齿一笑。小安生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有种怪异的口音,脚上的长拗毡靴尖端微翘,怎么看都不像江南道本地的。
  “是‘侠’。你的付出不为自己、不求回报,不在意自己力量渺小,微不足道,只要是该做的事,牺牲性命也想完成,这就是‘行侠仗义’。”
  那人正色道:“侠,是一种高贵的特质。它存在于你的血脉里,终生奔流不息,在软弱时给予力量,在迷惘时指引方向。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如此珍贵的天赐之血,即使拥有,也无法靠娶妻生子将血脉延续下去。‘侠’是信念,侠之血脉,也只能靠信念传承。”
  “侠……的信念?”
  安生喃喃道。
  “天下间就有这么一群人,为了捍卫这份珍贵的信念,也为扫除世上的不公不义,他们发誓不娶妻、不荫子、不封爵、不蓄财,荣辱休止,身无长物,终生不渝地奉行这个‘侠’字,直到合眼。”
  安生听得迷茫起来,片刻才道:“你……你是这样的人么?”
  “我是。若你愿意,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那人站起身来,小安生才发现他生得高大修长,腰窄膀阔,柔软的厚髯浓发迎风飘飘,衬与背后的大物,纵无金缕玉带,仍有着难以言喻的肃穆威压。
  他将蒲扇一般的大手放在小安生的肩膀上,眸中笑意温煦:“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安生茫然地摇摇头。
  “是城北肉铺的大东家。”
  浪人咧嘴一笑:“他说有个可爱的学徒走了,说不定要做傻事,怎么也劝不下,心里十分挂念。是他同我说了唐老头父女的冤屈,还说这一年多来你天天往望川府外跑,只吃一碗豆花儿就走人,只为瞧唐老头的闺女几眼。东家说没见过你那么傻的,喜欢便央人提亲哪,他知你孤儿出身,给你准备了一笔钱,只等你开口。”
  安生一愣一愣,泪水忽如涨潮,突如其来地溢满眼眶。
  “你现在舞刀冲将进去,拼着性命不要,或可刺死那畜牲,然而赔上一条性命不说,难保不牵连无辜人等。”
  安生为之语塞。
  “暗藏尖刀,身死酬仇,那是刺客的行止。刺客可以报仇雪恨,却不能令正义伸张。”
  那人潇洒一笑,眸光豪烈起来,焕发着难以形容的炽烈光彩,令人胸中血沸:“能贯彻‘侠’之一字,济弱锄强、衡天卫道的,是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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