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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微掩着，依稀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和歇斯底里的低吼，似乎一头困兽正在被猎人缓缓放血杀死，渐渐，低吼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再到无意识的呓语，此时，困兽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地，但同时，他也获得了绝对的解放与自由，直至生命终结，再不会被控制为傀儡。“猎人”完成了手头的活计，看着床上白痴般躺着一动不动的老兽，残酷的眼中闪过一丝鄙视和恶心的意味，匆匆收起小巧的工具，装进衣服下的角落里。
……。
从角落转出的那一刻，杰森刚好看到一个身着皮夹克的高个男人正随手关门。他挥挥手，示意手下做好准备，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正是这种冥冥中的直觉支持着他从一名大头小兵走到了现在。
几乎同时，怪人发现了他们，他咧开嘴唇，比划出一个丑陋的微笑，似乎在展示他的善意，但古怪的笑容让杰森更确定自己的直觉，左手抽出了暗藏的军匕，大吼一声“要活的！”他一马当先，径直冲向怪人。
怪人的眼中没有丝毫惊慌，看着飞扑而至的众多彪形大汉，他苦笑着摊开手，似乎很无奈，随即缓缓转身，以人类绝不可能跑出的速度几乎瞬间飞驰到50米开外的窗台前，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只剩下身后在穿堂风中凌乱惊呆的众人。
一个人从400米的高度垂直掉落下去，需要9s，杰森注视着怪人在空中无声翻滚，随即重重砸在天街广场上，惊得周围拥挤的人潮散开一圈。
“戒严！封锁现场，快把遗体运走！”
……。
“我们行动晚了，于天华虽然没死，但已经彻底失去了思维意识，坦白说，已经不可逆的痴呆了。保镖的尸体被送到尸检中心解剖过了，出人意料的是，他或者说是“他们”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其实是两个X星人以他们独特的天赋一上一下叠身后披上了一层特制仿生面具伪装的。更耐人寻味的是，它们的外形与奥里里亚人展示给我们的宠物相似度极高，就好像成年体与幼年体一般，外形仅有细微的差异。如果这两种生物真的是同一种族的话，那么纸条的信息真实度极高，而X星人或许正是奥里里亚人所奴役甚至作为宠物的那个种族。但这样的话，奥里里亚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地球的就很值得商榷了，他们究竟是巧合接收到了人类向宇宙发射的信号，还是追踪X星人残余抵抗战士到地球的，这都不得而知……。”说到这里，房间的气氛更压抑了，虽然奥里里亚人暂时还没有发觉，暗杀事件的背后元凶也被锁定，但X星人组织的线索已经因为于天华的疯掉和“保镖”的死中断，另一方面，“保镖”的死很可能迫使X星人打出更猛烈的弹药，使事态更加复杂恶化。
“未必没有办法，只是直面天寿集团，真的很难。”
种种情况，让三人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咽，如果说他们是蚍蜉，那么天寿集团就是一片千年古树丛林，庞大到可以遮住天空，好不容易追查到的线索指向这个撼不动的庞然大物，事态在明朗之前又陷入了更加深不见底的迷雾之中。
“本台插播一条短讯，天寿集团掌控人于天华董事长因病辞职，经集团公开选拔，原天智集团总裁卡恩先生将担任集团新任董事长。”
一段突如其来的新闻打破了众人的思索。
“卡恩，天智集团负责人，脑机系统首席科学家，带领团队一手开发了改变人类文明的脑机系统，让我们感激这位新时代伟大的科学巨人！”这是所有新脑机在第一次开机时都会跳出的一句话，方宇熟记于心。
“关掉脑机！”李伟大喊。
方宇，杰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关掉脑机系统，下线自己的登录信息并删除了过去一个月的信息处理记录。
他们不确信天智集团有没有针对他们进行监控的超级权限，但前期对他们所有行动的精准预判表明这种可能性极高。
“从一开始我们就处处落入下风，即便现在仍然处处掣肘。但也不全是坏消息，无论如何天寿集团已经浮出水面了，即便我们甚至不能触摸这个庞然大物，但盯准某个关键人物未必不行。这个卡恩能这么快摆平复杂的利益纠葛上台，我想一定是得到了背后主子x星人的认可，即便现在没有证据，但要化被动为主动，我们必须搞定这个人，只是动手的方式得细细思量下……”，杰森的话直击问题核心，也正和其余两人的心意。
“嗯！”方宇和老头子略略思量，随后无奈对视，点头认可。
十月的天，闷热与凉爽轮流坐庄，片刻前的天城还在秋老虎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现在就已换了一副光景，浓重的乌云赶走了太阳，遮蔽住整天天空，暴风雨张牙舞爪地倾倒向天城每一个角落，夹杂着的雷鸣电闪在“琉璃”之间倒映出满城刀光剑影。不一会儿，天街上便汇出一条条阴浊的灰色小溪，往日灯光织就的盛景也被厚重的乌云压抑的有气无力，只有浑浊的彩色在密密无缝的雨幕中影影绰绰。因为这场意外的雨，今天天黑的格外早。
此刻，一个面目苍白的冷峻男人正冷冷注视窗外倾盆暴雨，狠狠弯曲的鹰钩鼻倒映在玻璃中，被眼睑褶皱厚厚覆盖的细长眼睛显得既阴沉，又狡猾。他一动不动，直视着“琉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任凭它在墙外雨水的冲刷下扭曲变形。此刻，在这栋象征权势与金钱的大楼最高层豪华办公室中，他并没有一丁点登峰造极的快感。
卡恩是一个天才，自小就是，这也是他很早就被于天华注意到的原因。正因为他足够聪明，才知道自己此时的尴尬境地，他从未自负到可以全票拿到董事会所有成员的支持。物极必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醒世恒言，种种迹象告诉卡恩，他只是一个暂时的台前代理人，集团背后的神秘“大佬”只想暂时借用他与于天华的关系向外界传递集团和平交接的信息，他只是卫生纸一样的工具，用完就丢。
卡恩对于天华有着无比复杂的感情，他是卡恩一生敬重的老师、带路人，甚至是半个义父，但同时这个最亲的人又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50年前，他的父亲作为欧洲难民来到成都，机缘巧合下与于天华建立了深厚的学术友谊，父亲因辐射病过世后，便把他托付给了于天华，他毕业后顺理成章的进入到了天寿集团，随即一路绿灯，直至开发出脑机网络通信系统后成为天智集团掌舵人。他是脑机之父，是天智大佬，更是当今联盟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但他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在意过这些东西，他享受当下的声名斐赫，但也心知肚明，这些所有的荣誉、财富本该属于他的老师—于天华，他总在自己自我怀疑迷茫时告诉自己不要放弃，脑机是人类的未来，总是在自己面对克服不了的难关时用打破常规的思路点拨自己，甚至连最初的创意也是他提出的。“脑机之父”这个足以彪炳史册的称号，他最多贡献了一半，却享有了所有的荣誉，这对一个醉心技术且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耻辱。甚至他也曾半分钦佩半分好奇地问过于天华：“于老师，你真的是上帝派来拯救人类的天使吗?否则怎么会如此聪明，甚至恐怖”，但老人总是淡淡敷衍他，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神，也没有天眷之人，所有从天而降的美好都会在未来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
现在，他的代价已经在冥冥中兑现了，只是，自己一步登天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董事长，会议马上开始了，请您做好准备。”身后侍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
疾雨如瀑，疯狂向夜幕沉沉的天地倾泄愤怒的水流，似乎要击沉这片夺天地造化的城市一般，隆隆雷声连绵不绝，喧嚣的都市也因为害怕而寂静下来。乌云上方的大厦楼顶，一队全副武装的特种战士正在沉默等待，他们身着制式飞行铠甲，完美融入夜色中，只有闪电泛出的冷光才隐隐显露出模糊的身形。
“对表，3分钟后，会议开始，准备行动！”队长淡淡道，抬手拉下狰狞的面具。
雨，仍在倾泻，但闪电稍稍缓了颜色，几道暗影张开蝙蝠一样的蹼翼，从天台一跃而下，在疾风骤雨和夜色的掩护下变换身姿，朝着前方显眼的地标建筑飞去。“天寿集团”四个大字像屹立于大洋惊涛骇浪中的闪亮灯塔，指示着小队前进的方向。
“所有人，会议室在最高层，进入董事长办公室后一队人搜索资料，剩下的跟我去会议室控制人。记住，静默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脚下喷射出幽蓝色的能量光柱，行动小组悬空紧贴在大厦第266层的幕墙琉璃上。随即，周身荧白色激光直射前方，在墙壁上“悉悉索索”切割出数个人形入口，几人轻松潜入。杰森松口气，这次行动没有得到任何批准，也没有使用脑机系统，甚至没有报告上级。所以，在被人发现他们的莽撞前，他们暂时占据了主动。
……。
晚间8时42分，天寿集团高层见面会正在紧张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如卡恩所料，除了几个和于天华关系不错的高层，其他人对他都是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眼看会议就要开不下去时，一位面貌奇特的老人陡然起身，手中的木杖重重敲击地面，大声呵斥道：“你们要违背主人的意志吗，怎么？看你们的样子是都活够了？忘了你们的命怎么来的了吗？”愤怒的驱使下，他满头满脸的皱纹都在疯狂扭动，像无数条爬虫在面部皮肤下游走蠕动，让卡恩不寒而栗。老头就像一个早该入土为安却偏偏回光返照，而且似乎这回光返照还将持续很久的活僵尸。在他的强势镇压下，几个不忿者都摇头晃脑地坐下，但仍然摆出一副横眉竖眼的脸色。
眼前这一幕让卡恩恶心反胃，第一次与如此之多的“僵尸”坐在一起，让他产生诡异的穿越感。大致一看，在场的所有人都至少有110岁了，而那个隐隐为首领的“僵尸”。据他所知，黑暗纪元前已经银发苍苍，甚至还患了绝症，但现在仍然要死不死，反而精神矍铄的样子，卡恩甚至怀疑他们有人已经活过了130岁的脑衰老期，只是，在外人面前，这些活出“人生第二春”的人看着着实恐怖，也难怪背后的“主”要选他做暂时的台前代理人了。
会场暂时安静下来，老僵尸又将他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对准卡恩，他手指着上方某处虚空，带着些许癫狂的自豪：“卡恩，你知道吗？如果人类文明没有我们天寿集团，便只能在尘埃里永世挣扎沉沦！而你现在坐下这把椅子是连联盟总统也不配享有的至尊之位吗？你又知不知道，我们天寿集团才是联盟真正的无冕之王！是人类文明真正的顶梁巨柱！”
卡恩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僵尸很满意，他放缓了语速，“一代新人换旧人，即便我们这些老人还能活不少时日，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的样子已经不适合在台前工作了，这也是主人特意任命你做集团负责人的原因。别问我主人是谁，这不重要，你只要做主的信徒，接受他的恩赐与指引，它便能赐予我，赐予你所有财富和名望，还有持久旺盛的生命力！主地强大超出你的想象，它的力量遍布地球的每个角落，从你座下的天寿集团到人类无法抵达的黑暗废墟，它无处不在，它一直注视着我们！它将指引人类建立新的伟大文明！”
癫狂的嚎叫在爆破声中戛然而止。
两个生死不知的安保人员被硬生生扔进房间，生死不知。参会者们不明所以地看着硝烟后渐渐出现的数个高大身影。
领头的那人发出冷酷的指示，“在场的先生们，你们涉嫌反人类文明罪，被捕了！”信手拿出了一张逮捕令。
“僵尸”首领满脸不可置信，似乎完全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来抓捕他，随即，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像一头张牙舞爪的雄狮冲上前试图撕碎逮捕令，随即被卫士狠狠扑倒在地，但他竟然像壮年的汉子一般有力，硬生生撑起了上半身，狠狠盯着杰森，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号，“主啊，万能的主，看看这些邪恶的人类，这些恩将仇报的蛆虫！它们不配得到你们的怜悯！来拯救这群可怜的物种吧！”
此刻会场中的死硬信徒们纷纷冲上前对小组队员们怒目而视，只剩下主座上的卡恩，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刹那轻松下来，看来短暂的集团掌舵人生涯要结束了。但还好，并没有“不可承受的代价”发生，起码这种逃离一群疯子遇到同类的感觉，还不错。他推开众人，缓缓走到杰森面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张冷峻的脸。
杰森挥挥手，制止了手下举起的电击枪，回瞪着对方：“你们的对话被录下来了，你们这群可耻的背叛者！说出背后的X星人组织！”
“原来你们把它叫X星人，看来你们也不了解？”聪明的大脑很快反应过来，卡恩摊开手，“这么说它们是外星文明了？据说政府最近和外星人刚有过接触，怎么？外星人跑出来捣乱了？”他轻松的戏谑道，似乎完全不在乎四周荷枪实弹的超级战士。
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杰森不再和他纠缠，“所有人分两组，一部分就地审问疑犯，一部分负责保卫现场！”
说话间，李伟和方宇已经拿着一张高级别通行证和身份证明，镇住了门外集结的天寿集团众多安保人员。随即众人分成几个小组，争分夺秒地开始现场审问。
三人的对面，卡恩坐的很规矩，但表情充满无所谓的戏谑，没等审讯者开口，他就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你们的证件是伪造的吧，李教授，方老师，哦对，还有这位特别行动小组的杰森上尉。”
“不用开口否认，在你们三人刚才对视的那一秒，我已经确认了我的猜测。对你们这种高端人士，天智集团的信息部门是重点监控的，虽然不清楚你们的日常信息内容，但你们和谁有过联络，我都一清二楚。事实上，昨天，你们口中的X星人，也就是那群疯子口中的主人亲自命令我，要求加强对你们三人的监控。但出乎意料的是你们突然下线了脑机系统。所以，我充分怀疑你们除了脑机，究竟还有没有别的政府高层人员通讯方式，难道用上世纪的手机吗？哈哈哈”。他笑得很猖狂，在三人的怒目中继续道：“不过，既然我能告诉你们这些绝密信息，那意味着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嗯，我要的可并不多。”
“你要什么？”方宇冷冷皱眉道，眼前这个人的聪明和狂妄让他很不舒服，以至于角色似乎都发生了转换，对面这个漫不经心的男人更像是审讯人。
“我要安全保证，做了这么多年天寿集团的高层，我自然有很多对你们有用的信息，但也有一丁点洗不掉的腥臭。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你们要保证事了后不会追究我。”他似乎吃定了他们。
“成交！”，我们只问一个问题，“X星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主的组织在哪儿？”
“那是他们的主，不是我的”，卡恩丝毫不掩饰厌恶，“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也是刚知道集团背后神神秘秘的幕后老板居然是你们口中的X星人。说起来，会上那个老疯子说的一句话倒是很有意思，从天寿集团到黑暗废墟，都在主的掌控之中。你们不是有录音吗？可以听听。”
方宇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
“哦？你们也是聪明人，看来是明白了，天寿集团不必说，黑暗废墟的说话就很耐人寻味了，那里是人类公认的绝域，是被超巨量辐射云覆盖的小行星爆炸核心区域，如果X星人连黑暗绝域都能作为基地，那么所谓的黑暗绝域究竟是真的不毛之地，还是已经**星人清理建造成了宜居地，只是在外围保护性地留着或覆盖了人类适应不了甚至不能通过的辐射灰霾而已。究竟真相如何，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你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如果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起身，在迈出门口时又转身回头：“提醒你们一下，作为专业人士，我怀疑那些疯子的脑机设置了保密程序，一旦出现某种程度的信息泄露，他们的脑袋便会‘嘣’！”。这些参会者的脑机都采用了最先进的脑内嵌合方式，一时半会取不下来，似乎是对他刚才的话的印证，不一小会儿，几个审讯室中接连传出几声闷响，半小时前会场上作妖发难的几个老头在一众审讯人员的目瞪口呆中剧烈抽搐，口鼻喷血，无力地歪倒在椅背上。此刻，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卡恩迈着轻快而沉稳的步伐走出了大门。
李伟摆摆手，制止了想要追上去的杰森，直觉告诉他，卡恩没骗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决战时刻，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