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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刘栖早早醒来,看了眼时间:昼06:32.
拉开窗帘,冰封的战场证明昨天的经历不是梦。
其实,不用拉开窗帘,刘栖就能确认。
因为他根本没睡好。
他忘了,在和尸人的战斗中,肉饼形成了一种简单的反射逻辑。
只要刘栖躺下了,肉饼就会用操纵五感的能力扇他巴掌,一直打到他站起来为止。
所以,刘栖花了半夜的功夫,以痛到麻木为代价,告诉肉饼不要那样做。
等到肉饼明白后,时钟显示的第一个字已经变成了昼。
提溜起半睡不醒的肉饼,搭在肩上,开始新的一天。
窗外的人造日光还是在闪烁,不过冰已经开始融化,可以看到小小的冰溜子向下滴着水。刘栖默默盘算着冰化开的进度,计算尸体腐烂的时间。
如果熊岳堂的人真的只剩他一个的话,那么他现在要做的除了研究绯晶,还有为逝者收尸。
煮粥,洗漱,煎蛋。刘栖的动作有条不紊,昨晚换玻璃时的脆弱少年完全消失不见。他很清楚长时间陷入昨晚的情绪没什么意义,就算熊岳堂只剩下他一个人,生活还要继续。
再说,肉饼选择了肉糜粥,他必须信守承诺,照顾好他。
热油烧开转小火,小心打入鸡蛋。低温的油激发出食材的香气,将迷迷糊糊的肉饼唤醒。
喵~
肉饼摇着尾巴,被诱人的香味唤醒,实在是一种幸福。
为了照顾肉饼的肠胃,鸡蛋煎得很嫩,稍稍放凉,分成两份端到肉饼面前。
“吃吧。这次不会难吃了,至少不会咸。”
刘栖信誓旦旦。
“对了,还有秋嫂秘制的咸鸭蛋。”
从厨房角落的坛子里取出两个裹着泥的鸭蛋。热水洗去表面的红泥,宛如白玉的蛋壳微微泛青。一刀切开,蛋白干净,蛋黄冒油。
“肉饼,我和你讲。这个是秋嫂前段时间偷偷做的。据说是从科学时代的古法中获得灵感,又加上自己的改良,试着做了这些。本来我们六个孩子最多只能分到两三个,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把鸭蛋送到肉饼面前:“来,还没人吃过,你先尝尝?”
肉饼听不懂刘栖的话,它只知道蛋黄的颜色很好看。抱过半个,试探着舔了舔。
呸呸呸。肉饼吐了吐舌头。
真咸!和昨晚的粥一样讨厌!
用过早饭,回到房间,取出绯晶。
昨晚睡前刘栖想到了一个关键,退出时张青的记忆化成了红点,自己的意识有短暂的停顿。
绯晶中是连绵一片的红色。
这是不是意味着刘栖只是进入了记忆中的一段?
或许,无法在记忆中进行控制,但可以选择进入的记忆?
结晶包裹着一团绯红,仿佛包裹着随风而动的红色液体。
看不出名堂,刘栖决定试一试。
将绯晶贴近额头,心中默念“进入”,意识被瞬间抽离身体,又强行塞进绯晶。这一会,刘栖仔细观察进入的过程:绯晶中的红色逐渐放大,近乎笼罩刘栖的视野。
眼看就要进入这片红色的世界,刘栖心中大喊:“停!”
意识倏然止住,红色液体变换着姿态,在刘栖面前飘摇。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意识已经离开了身体,可他还是能看到眼前的一切,而且更加清楚。
“所以这团红色的液体就是张青的记忆吗?”
刘栖观察四周,空间很大,望不到边。红色液体像一条蜿蜒回环的水流,不停地流淌,循环往复。
看来猜想是对的,能够看到完整的记忆,就意味着能够选择进入记忆的时间点。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刘栖早有腹稿,如所料无差,还是得用意识直接控制。
心中默念:“标记记忆的时间点。”
红色液体随即作出反应,分出无数细小的支流,仔细一看,那些支流分明是一条条数字:8.12.08;39.05.31;288.01.36……
数字从1.0.0一直增加到299.12.24,扫过一遍,刘栖就找到了规律。
三段数字,分别先后对应记忆的年月日,其中第一个数字也代表了记忆归属者的年龄。
6.03.26和6.05.03,这是两条不断闪烁的数字。略作思考,就能明白那代表刘栖体验过的两段记忆。
用数字标志记忆,这是刘栖心中最理想的方式。包括用闪烁的方式将自己经历过的和未经历过的加以区分,也是刘栖猜想中最方便的形式。
这两种方式太过契合刘栖的想法,就好像有人窥伺了刘栖的想法,并呈现在他面前一样。
刘栖将这份怪异的感觉压在心里,他相信随着自己对绯晶的了解逐步深入,总归能找到背后的原因。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能否利用绯晶帮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能够令人经历逝者的记忆,实在令刘栖觉得神奇。至少在熊岳堂堪称浩瀚的馆藏中,刘栖连只言片语的记载都没看到。
这让刘栖看到了能够修行的希望。
记忆如长河,刘栖就站在河边。他要选定一捧浪花,钻进去,化身其中。
299.12.24
绯晶内部红光大作,刘栖化为微粒,进入张青的躯体。
熊岳堂,第四层。
熊岳堂是个建造在地下的组织,共有四层。第一层是进出地面的中转站,第二层为生活区,第三层是学习、修行和部分灰衣工作的地方,至于第四层,是熊岳堂得以维系千年的根基。
所有的食物、供水、供能以及特殊的产品,都是在这里产生。
同时,这里还是所有熊岳堂人生命的终点。
这里有一座火化炉,一片碑林,和一个渡口。
渡口名叫往生渡。往生渡本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峡谷,因位于三条暗河的交汇处,河水昼夜奔流,就被改造成渡口。
每一位逝者在火化后,骨灰都会洒进渡口,随水流而下。
碑林的石碑很大,也很高,上面刻着每一位逝者的名字和生平。
张青面前石碑上,有很多人的名字。他正看着的,是宁正涛这个名字。
“宁正涛,生于熊岳二三七四年八月二十八日,卒于熊岳二六七四年八月二十七日。熊岳堂人造日光系统维护组组长,熊岳堂教师。培养熊岳堂之子共计三百二十名……”
“当年那么厉害的宁老师,也只剩下这几行字了。”张青的声音很老,令刘栖有些不习惯。
“是啊,再过不久,就到你了。”声音从身旁传来,刘栖才意识到张青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借着张青扭头的动作,刘栖看到一位妇人,头发花白,皮肤松弛,但精神矍铄,光站在那里,就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身着灰色长袍,袍底绣紫红花纹,臂上是两道黄色的横杠。
这是一位灰衣。
灰衣,熊岳堂里的研究和维护人员,有三大类,以手臂上两道横杠的颜色加以区分。红色为战斗人员,负责熊岳堂的日常维护和战斗,简称红组;黄色为人造日光系统维护组,负责人造日光系统的维护,简称黄组;最后一种银色为研究人员,负责熊岳堂所有的研究,简称银组。
刘栖在解决不能修行的问题时所接触的,就是银组的灰衣。
紫红色花纹,是只有负责人才会有的装饰。这位妇人的身份不言而喻,熊岳堂人造日光系统维护组组长。
张青笑了:“你就比我小几个月,谁也别说谁。”
说到这里,张青瞥了眼妇人的灰袍的紫红色花纹,又故作随意地把目光移到花纹旁的手,聚焦在那:“没想到,最后是你继承了宁老师的衣钵。我听说他当年对人造日光进行了改良,并取得了巨大突破?可我怎么觉得这光和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只有这光底下的人,一直在变。”
“不,宁老师很厉害,我佩服他。”妇人的话很少,她的手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就像青春时的少年和少女。
少年装作不经意的看着少女,少女装作没发现悄悄表现出最美的自己。
“从前的你安静文雅,现在的你雷厉风行。唯一没变的,就是话还是那么少。我在外面这么多年,就没谁比你的话更少。”
其实是有的。
只是那些人话多还是话少,对张青毫无意义。
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不远处往生渡汹涌咆哮,涛声滚滚。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妇人的话打破了沉默。
“嗯,不走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妇人的打开了张青的话匣,“知道么?这世界上有些元修,毕生的追求就是打破那两条铁律。熊岳堂和我们就是这种追求的产物。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修行,知道才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张娅的语气有了波澜。
“为什么元修只有四个境界。”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能活三百年。”
“你在说笑话?”话里带着一丝愠怒。
“不是。我是想说我明白的太晚了。我本坚信只要把一切都用来修行,到达律下境后,总能有机会突破铁律。可当我迈入律下境,林启的境界仍然遥不可及,就算再给三百年,我也看不到突破的半点可能。可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回过头,我才发现自己抛弃了太多。”
说到这里,张青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上移,正对上妇人的眼睛。
“这时候,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到熊岳堂,找到我……”
“等一下。”张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震动打断。妇人取出一个仪器,投射出一个影象。
“组长,堂里出事了,请您尽快过来。”
“好。”
收起仪器,妇人道了一声抱歉,准备离开:“出大事了,我得先走。至于你要找的东西,需要帮忙就直说。”
灰衣笼罩身体,刮过一阵风,妇人快步走开。
张青望着妇人的背影,呢喃着说完剩下的话:“找到我错过的那个人,并告诉她……”
妇人的动作忽然一顿,她转过头,眼里带着光:“你要告诉她什么?”
张青没想到她会听到,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刘栖感觉心跳得很快。
望着妇人,张青犹豫片刻,又鼓足浑身的力气,大声喊到:“我会说,我爱她。”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
“张娅,我爱你!”
人造阳光下,张青宛如少年。
妇人嫣然一笑,回应道:“张青,我也爱你!”
脸上的笑容,宛如初绽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