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未知星域——
　　黑暗、冰冷、空寂的黑暗角落，看不到遥远星际的恒星的光芒，在这张黑色的幕布上面，只有渺小的木星号推进器的蓝色火焰。木星号仿佛陷入了黑暗的沼泽，哪怕推进器的火光如何凶猛，似乎都没有推动木星号前进分毫。在这个神秘的星域中，失去了参照，好像距离和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刚刚穿过虫洞的木星号内仍然保持着秩序——尽管这次穿越虫洞突然出现了未知事故导致飞船系统多处受损，造成的火灾和气压变化令几名船员躺进了医务室的病床上。
　　在飞船受损带来的混乱平息后，龙江才有时间在会议室接受飞船的汇报工作。
　　“舰体受损百分之七，未发现较大损伤。火灾已经熄灭，气压恢复正常，损坏点正在维修中，预计十个小时后即可修好。”主操作员塞缪尔汇报到。与其他飞船不同，塞缪尔所在的主操作员职位负责的不只是木星号的航行，还有飞船舰体的各项数据。
　　“十二人轻伤，四人重伤，无人死亡。轻伤人员我们可以能够治好，但是那四个人全身大面积烧伤，凭木星号医务室的治疗条件只能进行控制。”木星号的医务官玛利亚看着身后躺在病床上被烧得面目狰狞的四个船员。
　　“飞船传感器没有探测到任何数据。飞船的网络也无法连接到太阳系全域网络。没有发现太阳系和其他的行星，甚至没有发现其他恒星的星光。”凯乐斯表情凝重，目光在传感器反馈的一大串数据里扫来扫去。在多次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后，不得已得出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结论：“如果不是飞船传感器出现故障的话，那么就是我们没有回到太阳系。”
　　其实不用听凯乐斯的报告龙江就发现了不对劲。在他离开舰桥处理飞船混乱时经过一条舷廊，从舷窗上就看到了外面的诡异。尽管太空很大，即便是在太阳系，在太空的某一点望向宇宙，看到的绝大多数也都是黑暗，但是当他望向舷窗外那片深空时，他感觉到的只有一种深处绝望之中的寒冷。
　　在他面前的这片空间中，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我们能不能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龙江问凯乐斯。
　　凯乐斯又看了一眼数据，摇了摇头。“很难，可能性基本上没有。”基本上没有••••••凯乐斯其实说大了这个可能，不是基本上没有，而是根本没有。没有任何参照，就算是自己是否前进前进了多久也无法知道。“知道自己的位置需要有一个参照，也就是说需要以什么来进行定位。在太阳系的时候，我们以太阳进行定位，道到半人马座，电脑自动切换到三颗恒星的引力中心进行定位，或者以其中一颗恒星进行定位。如果是前往其他星系，我们以起始地为中心建立三维坐标系进行定位。因为我们至今只有太阳系和α星，因此通常也都是以此为参照进行定位。尽管未来的星际航行可能会以脉冲星定位自己的坐标，但是不论是哪种方法，我们现在都无法采用。飞船的传感器没有采集到任何数据，除非是传感器出现故障，否则，这意味着在飞船之外除了空间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来自数亿光年之外的其他恒星的光芒。”
　　“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龙江看着屏幕上传感器拍摄到的太空中的画面。画面中除了黑暗就只有黑暗。“跃迁引擎呢？跃迁航行虽然不如虫洞，但是一次跃迁足可以跨越几百光年。”
　　“如果我们是在一个星系里，或许几次十几次跃迁，历经几个月几年能够到达一些星球，但是如果我们是在星系与星系之间呢？银河系和仙女座两百多万光年。虽然在星系和星系之间存在大量的流浪天体，但是就我们所在的位置来看，我不相信我们还在银河系。我们在一个自宇宙诞生以来连光都无法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跨越的距离。”
　　听着凯乐斯的话，薛启山咽了口唾沫，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或许，真的是飞船的传感器故障呢？”
　　“所有传感器一同故障吗？”凯乐斯反问道。“比起飞船传感器故障，我更愿意相信我的推断。因为在宇宙中，我们只有它可以依靠。”
　　“但是，这太可笑了。我们穿越虫洞来到了一个连光都没有时间到达的地方。星环自投入使用到现在没有出现过一次事故，怎么这次就让我们遇上了这个事故？”塞缪尔开口反驳了起来，但在说了几句后，被龙江的眼神阻止。
　　凯乐斯对龙江道：“从理论上来讲是有可能的，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让足够的奇异物质打开虫洞。”
　　“但星环没有足够的能量和足够的奇异物质。”龙江道。接着，他想到了飞船的损伤。飞船在穿越虫洞时突然出现了电涌，并造成了火灾和气压异常。“反应堆的能量输出一直正常是吗？”他问塞缪尔。
　　塞缪尔打开记录看了一眼后回答：“正常。”
　　凯乐斯说道：“看来就是这样了。星环开启的冲动突然涌进来大量的能量，让虫洞跳过了太阳系来到了这里。可是那个能量是哪里来的？查肯人？”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薛启山道。“我们该想的是怎么回去！”
　　“薛启山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回去。”龙江稍许思考后，最终做出了决定。“前进！”他说道。“进行跃迁航行。”
　　凯乐斯道：“但，这可能需要很久，或许几百年几千年。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或许吧。”龙江轻叹了口气。“但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不是吗？木星号只是一艘军事战舰，没配备长期航行需要的设备，这就需要我们做好长期的准备。努力将木星号的一切，不论是物资还是空间，都开发利用到极致吧。”
　　“虽然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凯乐斯环视了一遍其他人。“但是我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一份希望。我是木星号的星航员，也是木星号唯一熟悉了解空间和虫洞的人，我会尽我所能想出回去的方法。”
　　龙江给凯乐斯回应了一个微笑。
　　他双手撑着桌子，看着桌面上联盟的标志，还有固定在桌子上的木星号的模型。“α基地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太阳系的一部分，因此，不论是我们还是木星号，都是第一次离开太阳系执行真正意义上的星际任务。所以，这个任务没有完成，那这件事情就还不算结束！就算这个任务完成了，那也不算结束！什么是结束？不是我们本困在宇宙遥远的星际角落，而是那些想要毁灭我们的敌人在我们的面前亲口承认他们的失败后，那些打算毁灭我们的敌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有多么的愚蠢后，这才是结束！我们会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的！谁也阻挡不了！”
　　龙江的话充满了希望，但谁都明白，龙江必须要有希望。作为舰长的他若是垮了，他们也就真的垮了。所以不论什么时候，龙江都必须拥有希望，必须保持清醒，这才是作为木星号舰长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