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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只是在被激怒然后随即被惹笑但还要遵守功能性角色的演出指示，才做出了如此微妙的反应。但是每个人都被这个镜头给镇住了。吴长长这次的提议十分浅显，看不懂的人就不配出现在这个导播室里，他们惊叹的是：任真演得实在太好了。
看着已经成名对手的缓缓走过来，莫名感到被冒犯的震怒，自矜身价的内敛，时无英雄的感叹，按捺本性但无法掩盖的淡淡撕逼味道。全数写在那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之内。
这种带女王气质的拦路反派很难演得出彩又不惹观众讨厌，气势强一分可能会沦为三流烂片里面的套路无脑反角，弱一分就会变成抱膝对墙瑟瑟发抖的菜鸡；中间分寸极难把握。任真微妙的笑容配上此刻她容光焕发的面容，不但没有一丝拦路小丑的丑态，反而有种马上就要能以一敌百，七进七出的底气，让人不由得想知道这两队女团对上，会碰撞出什么火花。如果双方的节目都足够精彩，能打出个火星四溅，那简直能让着一屋子的人心花怒放。
别看吴长长这狗东西平时神神道道，关键时候还是能够拿得出手，也不枉老娘捏着鼻子给他擦的那些屁股，杨娜娜最早反应过来：这个对比——准确说是造撕逼实在造得太好了。
这事要从一星期前说起，自从岳华将自家的两尊宝贝送过来之后，场内就开始暗流汹涌。视频鹅的高层自然是因为有了保底而欣喜若狂。但是要接手运营的龙总，其他参股游戏的大型公司高层却是未必那么高兴，其中的复杂程度足够写一两本职场教科书。
这个先不提，单说这两位韩归对于节目自身的影响——杨娜娜的编导和吴长长的文案策划部门在检索完全部选手的状态之后，已经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有些剧本可能送不出去；有些剧本不可能送出去；有些剧本可千万不能送出去。
作为国内最最有名的山寨专家，视频鹅的整个编导和策划文案部门对于如，韩版101，202两场真人秀里面积累众多经验，总结出一个个观众喜闻乐见的剧本是心存感激的，同时如何致（chao）敬(xi)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思路。
但是事实很骨感，因为剧本实现的前提是：被派送剧本的选手，要拥有最最起码的角色特质。现在看来，能被派送出去的剧本并没有原来预想的那么多。
不但如此，有些剧本还特别地难，不但需要一个选手有特质，甚至还需要一堆选手有特质。——比如英雄相惜剧本，再比如“大魔王”剧本。
因为无论是“英雄相惜”还是“大魔王”这种剧本。都是需要复数的强力角色才能完成的。
英雄相惜剧本可以派给两位实力相当的选手，由她们在节目中处处竞争，互有胜负，从而发展处友情，姬情甚至是X情的局面，顺手有组CP拉进第三第四者混战，生生能把真人秀演成琼瑶剧。
“大魔王”其实是英雄相惜的一种变体，魔王的的角色可以分派给一位天赋出众，技能超群，明星气质的选手，然后让其他选手轮流扮演“勇者”依次向其挑战，在挑战中完成，努力，友情，胜利等狗血剧目。
但是这个非常好用的角色，是不能离开英雄独立的存在。
英雄可以不要魔王，她可以帮助队友克服一个个困难任务，向前进发而完成角色塑造，但是魔王必须有英雄震慑，没有勇者挑战的魔王，对于选手，对于队友，对于节目甚至对于之后成立的限时团来说是有毁灭倾向的存在。
最近的威胁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对手，各种碾压造成观众观看兴趣下降；中段的威胁是，魔王的角色一旦完成又每人能够制衡，魔王就能够攫取到超出一个选手能获得的大量利益;长远的威胁则是对于任何项目来说，没有可替换部件都是极为可怕的，好吧，这是龙总和高层该去想的。
对于有完整训练，有积累旧粉，有公司背景的岳华双珠来说，扮演魔王未免也太过容易碾压了，也太过容易攫取额外利益，甚至太过容易联合公司来反抗鹅了——这事岳华的前科就在刚刚结束的友商那边呢。
但是盘点完当前的选手能力，在颜值，在实力，在人气，在种种综合条件后对上岳华很可能最基本的两雄相持的情况都无法维持——杨云清也许能一点点机会，但是也需要看她的实际发挥。这种情况下，杨娜娜和吴长长哪里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这个乌云，直到三天前，另一对被送来的韩归，也显现出自己的颜值和实力配置，才得到了一丝曙光。这几天韩归对韩归的话题已经在节目组上下议论纷纷，吴长长这么搞，无疑是做得比杨娜娜更加激进，直接捅破了这层牛皮。
被推出来的任真大杀四方之余，假如还能在这两天的录影里面立一个FLAG。让两队女团拿出的节目——她知道yz的水准很高，还没看过岳华的——水平相当，那么完全可以在第一集就剪出“英雄相惜”的CP。就算是任真她们稍微弱势一点，还能拉开战线，投入杨云清，投香蕉的人，投入极创引力的人，来个三英战吕布，“英雄对魔王”。这样一来，还没开始的剧本脉络，就完全是另一种写法，甚至可以说天地一宽。
后面拍摄的时候，良心一点摁头两边玩点竞争游戏，黑心一点随手几个蒙太奇——一条撕逼的叙事线马上能拉到五六集之后。顺利成章的，任真走到36强甚至22强也未必不行。
冒着风险出头来强行支持任真是一回事，为这个提案摇旗呐喊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只是附议，杨娜娜的答案肯定是正面积极的。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她开口对身边的白斯文问：“唉，你觉得任真她们，能跟岳华那对韩归对上一场吗？我觉得胡籌儿唱歌跳舞还是挺不错的？”
“岳华那对跟胡籌儿比唱歌？”白斯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吧，如果她们能跟胡籌儿五五开，就算强行五五开，明辉肯定会开心死。”
“你看过岳华的节目？”
白斯文不假思索地回答：“没看过，但是在唱歌上，别说是选手，那几个导师能教她什么？”
专业人士的答案让杨娜娜更有信心，一分钟内，她已经有了如何添一把柴让吴长长这个提案这个顺理成章地进行，而且能在剧本破灭的危险情况下将锅全都甩到吴长长身上的初步计划。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吴长长已经愤怒地大吼出来了。
“这个镜头要重拍！”
怒吼的编剧手露青筋，几步走到概念屏前，“狭路相逢，英雄初见。”吴长长神色略带癫狂，他拍着概念屏上的任真，“完美的对称，宿命的开幕。她怎么可以穿成这样?”
杨娜娜这才注意到任真的穿着——这身衣服是胡籌儿淘宝来的，仿80年代香奈儿的套装短裙，无论是剪裁，质地还是颜色，的确是很辣眼睛，也就是任真气魄逼人，硬是能将麻袋穿出架子。但她还是开口解释：“这是她们的演出服装。”
吴长长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大吼：“换衣服重拍！换衣服重拍！”
“这已经是摆拍镜头了。换衣服再补就过了。”进场过道分成两条，交汇处又那么窄，观众稍一明白过来都知道这是摆拍，如果前后的衣服还不连戏，那可能会被人拉出来逐格分析，爆炒黑幕的。
吴长长却寸步不让“她凭什么这么穿？她们有没有将这个舞台当成一回事。”
这种帽子可不能乱甩，杨娜娜脸色也是一沉，“服装是我审定的，孙总也在场。这是她们的舞蹈风格决定的。”
吴长长回过头来，面上眼袋黝黑，口中的气焰兼职要喷到杨娜娜脸上：“我们的这个出场仪式的起点是什么？承认事实！
承认有些选手有更好的资本背景，
承认有些选手有更高的艺术天赋，
承认有些选手有更多的演出经验，
承认有些选手有更优秀的外貌
承认有些选手有更出众的身材。
承认卧室里的大象，承认所有的不公平。”
吴长长完全不理杨娜娜，手掌大力的在拍打概念屏上的金字塔画面：“所以，这个金字塔就是一个巨大的隐喻，在所有不公平只下，只有比赛是公平的，这是场颠覆，是一场搏杀，这对多数人来说是逆风，要翻盘，要向上，那就去斗争，因为观众喜欢这种斗争，喜欢看到一个个的挑战者去命运。”
他转过头来，眼神咄咄逼人：“挑战者不该是这样的姿态，她可以是无知的村姑，她可以无名的小卒，她可以是屡败的战士，她可以名星的娇子，她可以是天赋异禀的初生牛犊，她可以是个落魄不甘的过气英雄；但是观众决不能接受挑战者是一个土气浅薄的暴发户。”
这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指责了，杨娜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冲口而出：“不是你安排的这场相遇么？不是你让YZ和岳华对上的么？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我让她们对上的，这是人生的竞技场，要么默认不公平，要么奋起去对抗不公平。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将她们的选择更加脉络分明得呈现在观众面前。现在显然效果不理想。”
还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反驳，旁边的白斯文过来出声了，“如果是这样，吴大编剧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个节目到底是话剧还是真人秀。”
吴长长没有直接回答：“这不冲突。我们可以做一出尊重事实的伟大活剧，也可以在真人秀里面演出不朽桥段。”
白斯文也是毫不动摇：“如果这是话剧，总得允许演员有自己的SHOWFACE吧。如果这是真人秀，那你总不能逼着选手改自己的出身吧。”
这话杨娜娜一听就明白了。前半截的SHOWFACE这个概念国内提得不多，但是其实大部分人都有亲自经历，这个词如果硬要翻译，翻译成“舞台面具”或者“舞台人格”可能会比较合适。一个好的演员为了将自己的生活保护起来，往往会将舞台上的状态抽离出来，形成自己的舞台面具。很多人经常看到一个艺人或者演员在在台下一上台就像灵魂附体，光芒四射，完全换了一个人，其实就是这个艺人的舞台面具已经相当完善了。白斯文这么一提，其实是反驳题干，你怎么判定任真就是镜头里面的那么一个人？就是你说地爆发户？
如果是真人秀来说，那这个重拍就更不合理了，真人秀毕竟不是连续剧，它的素材需要基于生活现实，所以剧本不能具体到台词动作，而且编剧写一层，导演教一层，选手演一层，观众看了之后明不明白，信不信都靠烧香拜佛。现在被派任务的选手拿出了自己的理解，表演效果也相当过得去，你又摁头说重拍，你真当改个台本，就能把任真从山东移到河南出生？
听了这话，吴长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但是他没有立即回口。还是上下地仔细打量白斯文。
白斯文的以毒攻毒还没有停手：“第二点，吴大编剧你也说了这是场颠覆，是一场搏杀，下层的要向上，那就去斗争，现在斗争都还没开始，地发杀机，龙蛇起陆，那么你怎么确定，出来的就是真命天子，而不是为王前驱呢？”
这话杨娜娜还没听懂，什么龙蛇？什么前驱？但是吴长长的脸色眼见地越发黝黑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明辉的声音已经传来：“接下来的是由韩国归来的，包括前JYP公司的练习生组合，致亿传媒的YZGIRLS。”
“长长等一下，你刚才说，这条路是选手自己选的，”孙总举手制止了这场争论，她开口发言。“那不妨看看她们自己是怎么想的。”
杨娜娜马上向洪猫示意，洪猫心领神会地主廊收音放到最大，将正在入场的选手的说话声放到导播室里。
首先听到的是任真的声音：“反派角色啊，你说待会出去会不会有倒彩啊？”
捧哏胡籌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应该不会有吧，不过有又如何？出道靠的又不是公司，也不是漂亮衣服，更不是赞美或者诋毁吧。”
“说得对，女团偶像，决定的和依靠的，都只有粉丝。”任真一把抓过队友，完全不顾身上衣服的土气，昂首挺胸，迈步向前，仿佛脚下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没有人计较任真没有说出“创始人”的直白，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场仗胜负已分。
任真和白斯文如此给力的接连打出全垒打，如果再不能敲钉转角，也白费杨娜娜这十年在电视台撕逼的功力了。她迅速转换立场，用一种探讨的态度问道：“孙总，您看是不是再补一个她们擦肩而过的中镜？”
“不，长长说得有道理，第一印象要顾及。中镜补拍一个她们穿常服在场内相遇的镜头吧。”孙总开始一锤定音了。“长长这边可以等进了宿舍去拍一套概念照。”
杨娜娜得意地扫了一下沉默下来的吴长长，然后转过头低声问白斯文：“什么叫为王前驱?”
“你知道陈胜吴广么？”
其实是知道的，但是杨娜娜一点都不想让人给他讲汉史。她夸张地摇了摇头。
“那割草无双总玩过吧?”
“这个倒是知道。”
“为王前驱的意思就是，第一站出来的，未必是曹操刘备，很可能是董卓袁绍。”
杨娜娜心里一颤，看了看屏幕上正在挑选位置的任真，心里暗自骂道：死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