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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季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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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白与一干妖学要员同行进宫,觐见南国陛下。
  太华殿内,等候皇帝朝议的高官勋贵,有多半是妖学出身,都识得苏白面目,其余不熟悉的,见他被众多妖学之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也很快猜出他的身份。
  “他是……季伏臣?又没有官身,怎么也来上朝?”
  一位朝官小声嘀咕。
  没有人理会。
  那位朝官见无人应话,还以为是妖学势大,无人敢议论这位妖学少主,只是环视一圈,才发现诸多同僚尽皆眉头紧皱,一幅惊疑不定模样。
  “怎么?”
  他心生疑惑。
  “你不知道?”
  有交好的朝官朝他看来一眼,颇为诧异。
  “知道什么?”
  “昨日沸沸扬扬,传遍江都的那件事……”
  “哪件事?我这几日忙于公务,都未出门。”
  “是……”
  旁边人正要说,从太华殿外传来连声尖锐惊呼。
  “陛下,慢些走!”
  “小心台阶,陛下!”
  “滚开!”
  伴随声响,身着玄服的南国陛下,大步迈入殿中,神色惊急。
  “参见陛下。”
  殿内众人立时收敛各自表情,拱手行礼。
  “季伏臣!”
  南国皇帝目光似电,直奔苏白而来,抓住他手臂,叫道:“你为何上朝?是不是妖师出事了?说,是不是妖师出事了!”
  “陛下明察,父亲于昨夜子时过世。”
  苏白缓缓道。
  “什么!”
  南国皇帝面色一白,仓惶连退数步,几乎摔倒,被两个内侍慌张扶住。
  “他说什么,妖师过世了?”
  其余朝官,纵是见着苏白已经隐约有所猜测,此时听他亲口确认,也一个个脸色大变。其中有还未得知消息的几个妖学门人,更是被惊得跌坐在地,错愕如崩。
  “妖师怎会过世?”
  “妖师怎能过世?”
  太和殿内,一时如水沸腾,喧嚣泼天。
  “肃静,肃静!”
  扶着皇帝的一个内侍焦急叫道。
  皇帝推开内侍,指着苏白旁边一人,怒不可遏道:“许诊!你昨日上朝时,朕问过你妖师病情,你是怎么跟朕答复的!”
  “陛下息怒。”
  许诊垂着头,话里带着颤音:“妖师积年病伤,反复无常,臣也料不到,怎会……怎会突然恶化,无力回天。”
  “你!你误朕啊!朕的妖师,朕的妖师!”
  皇帝掩面恸哭,泪如清泉。
  两个内侍扶住皇帝,一个连声安慰,另一个怒斥许诊不作为,妖学上下辜负圣眷。
  皇帝这般失仪,朝会自然是没办法进行。
  “陛下,这是妖师弥留之际的口述国策,请陛下过目。”
  许诊直接呈上一份厚重奏折。
  正是妖师去世之后,陆诏等人商议几日的定案,涉及兵马布置、官员调度、政令修改……方方面面,总有数十条奏策。
  皇帝只是挥手,摇头淌泪。
  一个内侍连忙上前接过奏折,扬声道:“陛下乏了,百官退朝!”
  ……
  御书房。
  皇帝沉着脸步入其中,坐回书案后,抬起眼皮,扫向桌前跪着的一个兵将。
  “陛下。”
  兵将恭敬道,他已经跪了许久,从陛下上朝又下朝,一动不敢动。
  若张一弛在此,马上就能认出,这兵将正是他从禁军北衙调来的那一营铁臂卫的指挥使。
  “陛下,这是方才许郡守呈上的折子。”
  一个内侍将厚重奏折放在书桌上。
  皇帝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许久后,才伸手按在奏折上:“你把李伏风的话,再说一遍。”
  “是,陛下。那李伏风说……”
  兵将不抬头,只复述道:“伏臣弟,你若想继承妖学,为兄拱手相让便是,你怎能做出弑父这等恶行。”
  “另一句。”
  皇帝冷冷道。
  “另一句?”
  兵将浑身一个冷颤,叩首道:“臣不敢。”
  “大胆,陛下让你说,你就说!”
  一个内侍瞪道。
  “算了。”
  皇帝又兴致黯然地挥挥手,拿起桌上奏折,看也不看,就丢给旁边内侍:“画朕的朱押。”
  内侍接过奏折,错愕道:“陛下,这里头得有几十条……”
  “都准了吧。”
  皇帝冷笑一声:“南国如今还与妖学一体,他们不敢乱来。”
  内侍奉命,退出御书房。
  “父皇,儿臣请安来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正好一个小身影迈进来。
  进出不用传唤,足见圣眷正隆。
  ……
  妖师过世,宫中下旨以国礼葬之,江都一片素缟。
  苏白不关心这些,留在自己别院中,潜心修行先天长生经。
  直到妖师出殡,江都百姓倾城而出,浩浩汤汤,宛如举城迁徙,一路将妖师灵驾送至盘山书院。
  盘山书院是妖学山门,所在的整片山地都是皇帝赐给妖学的私产,而妖师的陵墓就近选在后山,是妖师生前遗愿。
  宫中内侍宣过皇帝的哀悼旨意后,由陈碣主持葬礼,这位妖学祭酒话语凝噎,屡屡致辞半途停下擦泪,观礼的妖学之人更是哭声一片,悲云密布。
  礼毕入葬,苏白身为人子,最后撒上一抹泥土,才有工匠上前封砖。
  “理道分崩,妖道当盛……
  “这第一步,算是走过来了。”
  苏白呼出一口气,回转盘山书院。
  此时书院山门大开,妖学子弟尽数在此,更有许多其他学派来人,将闻道堂前的硕大地方挤得满满当当,摩肩擦踵。
  陆昭捧着一道竹简,从闻道堂中迈出。
  他执妖学戒尺,素来严厉,纵是今日这时节,也一直绷着脸色没有动容。
  “妖师已去,盘山书院不可无主,尊妖师遗愿,妖学夫子一职……”
  陆昭肃然打开竹简,念出上面的名字:“由越封担当。”
  “越封!”
  “越封不是临江书院院正,理学之人?”
  堂前立时响起一阵喧嚣。
  “理学之人,怎能担当妖学夫子?”
  “难不成,妖师一去,妖家学派就要叫理学吞并?”
  “胡说八道,越先生乃是经传大家,又是妖师至交,如今妖师已去,他替旧友指点门生,守住妖学,正是……”
  直到越封从人群中迈出,接过竹简,场下众说纷纭的争论声才平息几分。
  “肃静!”
  陆昭炸响戒尺。
  闻道堂前,这才安静下来。
  而另一个人影,在此时出现,他行到越封身前,拱手行礼,恭敬开口。
  “先生。”
  闻道堂前,几乎所有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似乎看见比理学之人接任妖学夫子更叫人诧异的事情。
  “季伏臣!”
  “季伏臣!”
  一阵阵惊呼声暴起,响彻盘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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