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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尸体连夜处置好,明天傍晚就上路,老子才不掺合这些狗屁倒灶的缺德事呢!”
蚩蛮先是随口怼了一句,转而偏头对老实坐于身旁的张损道:“阿尤,把雇主给的传声蛊拿出来,待我施法给壶山峒那边传讯,看看是他们把尸体运过来,还是要我们去接。”
“哦!阿爹,给!”
正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张损闻言,立即动作迅速的在竹箧中翻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遍布诡异符文的黑色皮鼓,说话间,顺手递给蚩蛮。
“唔,蚩老弟,这是你儿子?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你徒弟呢!不过我这大侄儿似乎,似乎…”
“似乎有点呆傻?”
性情直爽的蚩蛮一边揭开鼓皮并施法投喂灵气,开始唤醒蛰眠的“传声蛊”,一边把梁山口中不好出口的话语接续下去。待得后者有些尴尬的点头,他才在等待蛊虫醒转的间隙继续说道:“这都是天意,阿尤天赋血脉资质太高,虽然修行我家祖传功法可以事半功倍,却天生心窍被堵塞,这才导致心智停滞在五岁左右。或许这就是天道使然,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吧!”
“那他的娘亲?”
“一个甜美可爱的苗寨姑娘,先是顶着巨大痛苦与压力怀胎十八个月,之后为了顺利生下阿尤,导致她全身精血枯竭而亡,是我对不起她啊!”
看到蚩蛮脸上交织变幻的幸福、悲伤、内疚之色,梁山连忙出言安抚道:“哎,这却是我的不对,又勾起老弟的伤心事!不过同为妻子与母亲,弟妹肯定不后悔为老弟生下大侄儿,所以老弟还是莫要太过伤心!”
“嗯,多谢老哥宽慰!”
蚩蛮刚回应了一句,就见得小鼓中的黑色蛊虫中间裂开一个小口,开阖间口吐人言道:“是严老弟来了吗?怎么没直接来老哥寨子里?”
“咳咳,见过阿依峒主,我是受严震东东主雇佣,特意来腊尔山把他亲人尸体送回安化的赶尸匠,如今用这传声蛊联系峒主,就是想问问你我双方如何交接?在哪里交接?”
“哦,原来老严没来啊?那你在哪里?我让人把尸体送过去吧!”
“镇子西面的云来客栈,你可以让人把尸体直接送到西墙小门外就可以了!”
“那就这样办吧!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顺便把传声蛊交还给带头的苗家汉子!”
对方话音刚落,蛊虫身上的小口随之紧闭、消失,显然是对方切断了通话。
“嘿嘿,看来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这是要收回蛊虫,以示断交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个壶山峒的阿依那伐可不是好惹的,之前我去壶山峒附近察看地理风水时,就曾与他隔空交手,让我吃了不小的亏,以致于这些年都不敢踏进壶山峒十里方圆,可惜了那里的一座五代大将军墓!”
这时一旁的梁山听得蚩蛮与对方的隔空对话,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后者闻言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训道:“你还是这般贼性难改,竟然还敢深入腊尔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如今你也岁数不小,家中更有妻儿环绕,日常也是衣食无忧,你又何必行此险事?”
“嘿嘿,习惯,习惯而已!”
梁山心中对蚩蛮还是有些发自本能的畏惧,被后者这么一训斥,下意识的讪笑着解释。说话间,他见得一旁的张损眉眼稍弯,似乎在笑话自己,借机转移话题道:“大侄儿,你也别笑话我怕你阿爹,想当年我就是一个流亡到腊尔山的地师,跟一伙盗墓贼混在一起,专门替他们堪舆风水,寻墓探穴。后来遭遇一场大变故,倒斗倒出一个银甲僵尸,一伙人也死得七七八八,而我要不是命大碰到你阿爹,恐怕骨头棒子都可以敲鼓了,更别说会有如今这老婆孩子热床头的日子…”
接下来,梁山仿佛打开话匣子,把他当年的“风光往事”,掺杂着混迹江湖的见闻,八分真两分假的跟张损吹嘘起来。
至于蚩蛮则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老一小,一说一听的互动,自顾自的取出严震东提供的亲人生辰八字、死亡时辰等信息,开始绘制“镇尸符”。
与此同时,在腊尔山镇西北二十余里外的一座苗寨中,一名苗人老汉正看着后辈儿郎把十三具用寨中秘法保存的尸身用木箱封了,接着用矮小的滇马驮了,然后在阵阵驮铃声中,往山镇方向缓缓行去。
“严老弟,这是阿依那伐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我们的情谊就此一刀两断!”
看着缓缓消失在山林里的驼队,老汉语带怅惘的喃喃自语道。
……
在黔省雅酋通往腊尔山北麓两林镇的阴森山林里,两个身着青布衣裳,腰系黑色腰带,头戴青布帽子的赶尸匠,正一前一后的押送着五名尸体,快速的在密林穿行。这二人一胖一瘦,一矮一高,前者背着一个外表颜色黯淡的竹箧,里面有一盏油灯,火苗在山风吹拂中,却是诡异的一动不动。此人手里还拎着一面普通的“小阴锣”,以固定的频率敲击着,传来阵阵低沉的“咣咣”响声,同时还伴随着他极富韵律的阵阵吆喝:“天灵灵,地灵灵,湘西赶尸,生人回避…”
“喂,我说大宝哥,你有必要这样敬业吗?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糊弄一下就行了!”
这时在他身后不远处,那额头贴着黄符的一具“尸体”极其突兀的开口抱怨道。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呵呵,我这是有备无患嘛,而且我也习惯了喊两嗓子!”
前方的“大宝”闻言,憨厚的侧头回了一句,遂即又转身吆喝起来:“天灵灵,地灵灵…”
“哼,敏崽,你这是第一次出来带货,还不给老子安分一点,要是因为你不老实而出了差错,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这时第二具“尸体”语带狠戾的出言警告身前的“敏崽”,后者立即语带畏惧的低声回道:“知道了,豺爷!”
如此一来,这些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正是从黔省借尸运货的赶尸匠一行人。不过这次更离谱的是,就连“尸体”都是由活人假扮的,看其所行方向,同样是往腊尔山南麓的腊尔山镇而去。
……
而在腊尔山西边,正有一百余身着土黄色军装,头戴钢盔,后背大刀,肩挎长枪,脚蹬草鞋的兵士在一个脸有刀疤的军官带领下,带着二十余匹上了嚼头的矮脚滇马,沉默着从黔省盘信镇翻过山口往腊尔山镇潜行。
仿佛是约好了一般,在东边禾库通往腊尔山镇的山道上,同样有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军官领着一个满编的连队快速穿行。不过这些军士除了长枪以外,腰间还有手榴弹以及工兵铲,部分人背后还有炸药包等物事。如此着装,他们的目的呼之欲出,除了盗墓倒斗,以明(冥)器换取银元枪弹以外,似乎再无旁的可能。
……
下午两点过八分,梁山口中的四名“土商”,此时正齐聚二楼最东头的客房内议事。
“雷哥,怎么样?是不是要把那两个黑面鬼做了?省得他们在那停尸客房里碍手碍脚的!”
甫一坐定,四人中一个健壮如牛的汉子就从腰间拽出一支左轮手枪,一脸狰狞的叫嚣道。
不待“雷哥”勃然大怒,另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就抢先出言对其训斥道:“阿牛,雷哥都还未开声,你多什么嘴?还不快把枪收起来,显得你能耐是吧?”
训完后,他转而对雷哥面带讨好的问道:“雷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刚刚已经问过店老板了,他说如果一切顺利,那赶尸匠今天接了尸体,明天天黑前就会启程返乡。”
听得雷哥所言,那瘦削中年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前者心中未竟之言吐出:“还好还好,我们只要暂时忍耐一天,把瘟神送走就好,毕竟那可是在湘西连屠十八寨山匪的黑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