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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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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当晚,警探们围坐在篝火边。
  他们拨动着篝火,回忆着这几天梦魇般的经历。
  “奥利格——他就这么被蒸汽烫死了。”一个警探喃喃自语,最后忍不住抽噎了起来,“我,我该怎么和他妈妈说……”
  几个警探也跟着抽噎了起来,这群粗线条的汉子,此刻在这漫长的折磨中终于临近崩溃。
  “小伙子们在聊什么?”蛇沙走过来盘腿坐下,“需要我来活跃气氛么?”
  几个人眼睛红了,讲起来最近的遭遇。
  蛇沙眯着眼睛拨弄着篝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儿简直是地狱。”
  “地狱?”蛇沙忍不住荒唐地大笑了起来,声音传出去很远。
  几个人瞪眼看着他,似乎碍于身份,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活跃气氛?
  “您又见识过什么呢。”
  “嘘,头儿是沉水区出身——全地堡的水都从那儿流过,看起来估计跟马桶差不多。”一个警探讥讽。
  人们笑了起来。
  蛇沙没有理会他们拨动着火堆,眼里闪烁着缅怀的光。
  “你们这帮小子,明明没有去过沉水区,却觉得我的老家是个无聊的地方。”他笑了,“我们实行的是奴隶制,有史以来最棒的制度。”
  有人摇头。
  蛇沙开始津津有味地讲述起了他们阿卜杜拉家族。
  沉水区的总督家族,据说是埃罗王室的后裔。
  热爱艺术,浪漫和宏伟的史诗——这一点世世代代流淌在他们家族的血管里。
  而这一任“大奴隶主”,阿卜杜拉-蛇奎,是他的远方表兄。
  沉水区总督,奴隶主的领袖。
  “你们都记得他驾着罗马战车参加竞技大会的场景吧?他……算是个艺术家。”
  不少人点头。
  蛇奎自认为是个艺术家,曾经为了讨一个舞女的欢心,动用接近一半的奴隶冒着毁掉整个沉水区的危险,挖掘周围的墙体。
  他想要用黏土烧成砖,在黑沉的地下再现出当年阳光下宏伟的金字塔。
  虽然有人估算这需要近一百五十年,但是时间在永恒的艺术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火堆会在金字塔的顶端燃烧不灭,照亮整个沉水区的湖泊和河川。消失在尽头的冥河的阴影之上,会有永不熄灭的太阳。”蛇沙缓缓念叨着蛇奎的名言。
  “我听过传闻。”贝阿伦大步走过来,坐在火堆旁,“蛇奎曾经让奴隶们抱住金字塔的地基,然后把滚烫的钢水泼下去,把他们生前痛苦的样子凝固成雕塑,对不对?”
  “错了。”蛇沙看着他,“钢水太烫,会直接烧得什么都不剩,他先用滚开的蜡在奴隶身上浇模……我当时在现场。场面印象深刻呢。”
  “重点是,那些奴隶都死了,不是么?”
  “那又怎样?”蛇沙耸肩,“只是老弱病残的奴隶废物利用而已——那些真人浮雕可是栩栩如生,能保存上千年。”
  贝阿伦眯起眼,语气中充满讥讽。
  “你们沉水区的人,做事风格都是这么……‘幽默’?”
  “不不不,你应该看看蛇奎在沉水区干的那些事——他比我幽默多了。”蛇沙耸肩“毕竟我只是家族的外围成员——不过我确实有一些华族奴隶,我这个档次的爵位,只有那点见不得人的财产了。”
  蛇沙看着贝阿伦冷漠的表情,“啊,无意冒犯。”
  “奴隶少了是好事。如果他们起义的话,您可能少挨几刀。”
  场面安静了下来。
  蛇沙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没有。事实上那儿华族奴隶不少,但是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起义过。”
  他冷冷地看着贝阿伦。
  “而且哪个华族奴隶,哪个敢用你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他就会被割掉舌头。”
  两人之间一时剑拔弩张。
  警探们屏住了呼吸,看着两人。
  “你们知不知道蛇奎还追求过咱们首领?就在他输了竞技大会的决赛之后?”一个人及时插话,缓和气氛。
  人们看了一眼远处的娜塔莎。
  “我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蛇沙笑了,“然后他被头儿扇了一巴掌——我当时也在场。”
  人们哄笑起来,就连伤员脸上的愁苦之色一扫而空,叫嚣着举杯致敬娜塔莎。
  娜塔莎扭过头,疑惑地看着身后乱哄哄的人群。
  似乎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她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
  贝阿伦喝着酒,听着蛇沙继续兴奋地叨念沉水区的往事,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或许有一天,沉水区的奴隶会站起来,反对自己的主子。
  而如果自己有一天见到蛇奎。
  自己会把他放在暗杀名单的第一位。
  2.
  夜深了,人们喝着酒,喧闹着,渐渐遗忘了这几天的伤痛。
  这片开阔的洞穴和水域,让人暂时忘却了这几天的痛苦,给人一种豁达的安心感。
  唯一的小插曲是霍博士,这老头似乎有些疑神疑鬼。
  在扎营的时候就高声叫嚷着,制止了所有人去喝那湖水。
  “天知道里面有多少脏东西——在我化验明白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喝那水。”
  “烧开不就行了么?”有人嘟哝。
  “懂个屁……里面有放射性……啊不,太阳熔炉的渣滓。你要是喝一口,保证你回去之后,整天发烧、掉头发,不到半年就嗝屁——差一点就像那些华族,得上‘脏血症’,浑身长恶瘤,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虽然众人觉得这老头是疯了,但是看他一脸严肃地牵扯到太阳熔炉,谁也说不好是不是水里真有什么无解的毒素。
  但是华族和其他贱种的‘脏血病’他们是见过的,那浑身肿瘤,生孩子缺胳膊少腿的畸形令人发毛。
  与其为了一口水得上那种病,所有人宁可喝尿。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按照霍博士的吩咐,细心地用设备反复去过滤那水。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每个人才匀到了一点。
  剩下的过滤水,全部被小心地收集到湖边的水罐里。
  3.
  当天傍晚。
  在简单吩咐了集合和注意事项之后,众人宣布解散。
  而心事重重的贝阿伦,则悄悄找到了霍博士的营帐。
  “啊,我认得你,”老头拉开帐篷的拉链,失望地瞪着贝阿伦,“你不是刷尿盆的。”
  “我有事要问你。”
  “晚安。”
  贝阿伦伸出脚别住了要关上的门。
  “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太阳熔炉出什么事了?”
  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核电站。”贝阿伦吐出了这个晦涩的词,“发生了什么。”
  门拉开了,老头皱着眉看着他。
  “你从哪儿听到这个词的?”
  “那些书都被烧了。”贝阿伦看着他,“但没有被烧干净。”
  “十几年前,你敢把这个词说出口,就会被割掉舌头。”
  “时代变了。”贝阿伦平静地盯着他,“地堡快完了,不是么。”。
  老人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颓然地叹了口气。
  “夜还很长,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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