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底牌

　　1．
　　“但是我们还需要挑出一个小队。”蛇沙冲她辩驳。
　　“不，我们人够了。你，我，阿巴，还有他——”娜塔莎指了指贝阿伦，“我要他在场，参与战斗决策。”
　　“三个能打的，一个累赘。”蛇沙拍了拍贝阿伦的肩膀，“不过没关系。”
　　他拿起一把弩，手把手地教着贝阿伦。“这个玩意，门外汉也能用。”
　　那是警备的制式弩，是在猎枪的底子上加装弓片改装的。
　　“看好，用脚踩住前头这个环，然后用力扳动这儿——”
　　咔哒一声，弩上好了弦。
　　蛇沙扣动扳机，却射歪了，那弩箭力道过大在墙上崩得粉碎。
　　“好吧，”蛇沙耸肩，“准头差了，威力还行。”。
　　贝阿伦接过手弩道了谢，故意做出不自量力的表情。
　　“这下我可有防身的玩意了——我感觉我也能去前线玩玩。”
　　周围警探不屑地笑着，满脸讥讽。
　　这家伙，恐怕死得最快吧。
　　贝阿伦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们把他当做一个废物，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绝对不能暴露底牌，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娜塔莎却注意到了他的步伐和持弩的姿势非常轻松，根本不像完全没接触过的新手。
　　于是她走上前，要求看他的手。
　　贝阿伦不情愿地伸出了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要坏事。
　　他的手上上面有不少茧子，且骨节有力，一看便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娜塔莎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到底能不能打。”
　　“不能。”
　　她把手里的剑丢给他，“我们来过两招。”
　　贝阿伦看向四周，周围警探灼灼地看着他。有的面带讥讽，有的面带敌意。
　　女孩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信任自己。
　　此刻既是试探他，又是让他证明自己的能力。
　　此刻云娜在旁边路过，停下了脚步偷偷看着。
　　贝阿伦接过了剑，随便摆了个不三不四的架势，三两下就被娜塔莎打落了手里的剑，看得众人哄笑了起来。
　　“听闻华族和东瀛人叛变的时候，有些家伙自命‘剑圣’。”蛇沙摆摆手，“现在看来，华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一阵轻蔑地哄笑。
　　贝阿伦谦逊地笑了。
　　虽然知道这家伙也是故意刺激自己，不过这样就好。
　　太早亮出芒刺的蝎子，会被碾断尾巴。
　　“你们错了。”娜塔莎冷冷地开口，“他在装傻。”
　　场面安静了下来。
　　娜塔莎看着他的步伐，虽然刚才他看似剑招毫无招架之力，但是脚步却稳稳当当，进退有度。
　　他绝对会剑术。
　　“阿巴——你去试试他的真实身手。”娜塔莎盯着贝阿伦，“直接动手，不用留情。”
　　贝阿伦脸色一变，看着阿巴绿豆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气势汹汹地冲着自己走来，赶紧叫了停。
　　如果和这家伙对上，自己的武术底子，恐怕都要被暴露个精光吧。
　　“算你狠。你赢了。”他叹息一声放下手中剑，慢慢走到一旁拿起一张弓，掏出戒指戴在拇指上。
　　既然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壁虎断尾了。
　　漏几手不那么重要的把式，暂时糊弄过去。
　　警探们见他拿起弓来原本有些好奇，但待看到他的架势后，又是一阵哄笑。
　　这家伙连弓也不会用。
　　地堡只是在近十几年才走向了冷兵器时代，流传下来的弓箭流派不多，但是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这家伙跟所有人都不是一个路子。
　　欧罗的“地中海”式射法都是侧身丁字步站好，胸肩打开，弓箭内搭，三指握弦精确瞄准；而这家伙居然随手抓了一把箭在手里，低低地换抱在胸前，随意地用拇指搭弓拉弦，好像抱着乐器一般，连站姿都没有。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唯独娜塔莎皱起了眉。
　　贝阿伦慢慢拉弓，一件射向了旁边的靶子！
　　正中红心！
　　嘘声消失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人不屑一顾。
　　这么近的距离再射不中，那就真的是废物了。
　　但是他们的嘘声很快消失了——
　　啪，啪啪！
　　一阵紧密的声音响了起来。
　　贝阿伦的手却突然如同弹琵琶一般，接连射出三箭，狠狠地命中目标，他甚至一路小跑，跳跃转身，那密集的啪啪声却从未停止。
　　只消片刻，一斛箭便消失完毕。
　　那靶子的几个要害位置，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最后贝阿伦抛出出一枚戒指，在它尚未落地前一箭把它钉在了墙上。
　　一阵死寂。
　　蛇沙率先鼓起了掌，随即稀稀拉拉的掌声响成了一片。
　　“你应该早点露这一手的。”蛇沙冲他翻了个白眼，丢下了手里笨重的弩。
　　贝阿伦耸耸肩膀，“我已经答应动脑帮你们了——如果要让我顺便动手，那可要出双倍的价。”
　　他这一手蒙古式连珠箭，乃是游牧民族的短弓手法。不同于欧洲的长弓需要抛射和守城般的站姿，这种看似荒唐的手法恰恰讲究运动性和随意。
　　骑着马背上，跑在路上，甚至用脚拉弓——
　　快准狠，箭箭能射穿兔子眼睛。
　　这手法是他翻华族古籍和一些古代画作，通过手的动作悟出来的，此刻敷一亮相，便技惊四座。
　　不过关于射数其实还有更精妙的一招，这是他从埃及射法中学到的
　　只需要用一定倾角搭弦，就能让箭矢在空气中飞行时产生回旋球效果，打着弧度绕过障碍物命中目标。
　　这种技法古已有之，但是地堡前的工业时代，也有一部分爱好者将其记录了下来。
　　不过现在只要展示这些暗杀技法中的冰山一角就足够了。
　　娜塔莎此刻疑虑全消，怔怔地看着贝阿伦，眼里带着一丝神采。
　　“亏我之前还觉得自己挺会用弓……也许你回来后，可以教我这个。”
　　“其实这和你们常用的方法完全不同，甚至要依靠小道具——比如这个扳指……”
　　娜塔莎听的入神，此刻的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仪态，如同这个年纪所有的好奇少女一样，眼里闪着微微好奇的光。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武痴。
　　此刻她甚至忘情地走上前，浑不在意地抓起贝阿伦的手，询问着具体动作细节。
　　两个人专注地议论着，讨论的热闹之时，甚至相互贴近，指点着手腕姿势。
　　在旁人眼里，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直到蛇沙咳嗽一声，两人才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对方后退两步。
　　不知是不是错觉，贝阿伦看到她的手似乎在颤抖，似乎好像刚刚被烫了一下。
　　“不错……我大体明白了。具体的细节等回来再说。现在我们继续讨论组队的事情。”
　　所有人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一丝尴尬。
　　有人不善地看向贝阿伦，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一旁的云娜站在远处，愣愣地看着两人的模样，过了许久，才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