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地下室

　　万所长对身后的人说：“这个地下室能抵御155口径榴弹炮的轰炸，有通风口，还储存了相应的生活物资，可以维持二十个人生存三十天。”
　　他让开位置，沉默地看了一会跟过来的人，再一次强调：“女人、小孩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排好队，一个接一个下去。”
　　理所当然的，万所长的话音结束后，秩序顿时就混乱了。
　　万所长站在通道边上，将一个战术手电筒打开后，交给排在第一的那个女人。
　　“用这个照路。”
　　在枪炮的轰鸣声中，老弱妇孺们争先恐后地朝洞口挤去，呼喊着，尖叫着，想要赶紧躲进安全的避难所。
　　万所长咒骂着、推搡着，尽力维持着秩序，见到不符合条件的人也想躲进地下室，万所长掏出一把64，狠狠地用枪柄砸，甚至在房间里毫不犹豫地开枪警告，根本不顾忌是否会造成跳弹伤害。
　　那几个混在妇孺中间想要逃进地下室的壮年男子，或者骂骂咧咧，或者哭泣哀求，但最后还是被枪口逼着倒退出了储藏间。他们不敢赌一脸暴怒的万所长，会不会真的朝他们开枪。
　　正是因为万所长的果断和强硬，老弱妇孺们在较短的时间里就大部分都进入了地下室。
　　储藏间里还剩最后几个人时，万所长的心情明显好一些了，他没用枪柄砸，更没鸣枪警告，而是用讽刺的语气质问：“你是女人？小孩？还是老人？”
　　虽然被手枪指着，但肖帅戈仍然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我只是想亲眼看见她们俩进地下室，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你还想狡辩！老子毙了你！”
　　万所长虽然吼得凶，却并没有扣动扳机的迹象，所以肖帅戈还是稳稳当当毫不惊慌。
　　莫明琪却分辨不出招待所所长是不是真打算开枪。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在万所长话音未落时便以快若闪电的速度缴了他的手枪，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万所长惊愕地望着莫明琪，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小误会而已，不用紧张。”肖帅戈先向万所长解释了一下，然后对莫明琪说道：“把枪还给他，你们赶紧下去吧。”
　　刘萌萌抽抽搭搭地央求肖帅戈：“你也和我们一起下去吧，我害怕。”
　　莫明琪也劝说：“帅戈，你再怎么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枪弹无眼，你别逞能。你又不是军人。”
　　肖帅戈还没说什么，万所长却不顾已经被缴械的事实，怒吼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虽然不是军人，但你至少是个男人！”万所长青筋暴起地逼近肖帅戈怒吼：“怎么，你也象个娘门一样躲起来？！”
　　莫明琪带着哭音冲着万所长大喊：“你嗓门大了不起啊？他只是平民。危险的时候军人难道不应该保护平民吗？……”
　　刘萌萌还小，不会说那么多大道理，所以只是哭着冲到肖帅戈身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撒手。
　　万所长一愣，他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肖帅戈宠溺地摸摸刘萌萌的脑袋，不枉平时对她那么好，关键时刻还是很暖人心的。
　　想想莫明琪刚才突然夺枪的表现，也不能不给奖励，于是肖帅戈臭不要脸地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
　　趁着莫明琪错愕羞恼之际，肖帅戈从她手里拿回手枪，交还给万所长。
　　“你们下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
　　肖帅哥笑了笑。
　　“我也想低调，可是实力他不允许啊。你们放心，能够打死我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肖帅哥坚信自己不会被子弹打死，至少不会被流弹打死。这是一种信念，不过差不多也是事实。
　　莫明琪凝视了肖帅戈几秒钟，轻轻说了句“活着回来”，然后决然地扯着刘萌萌进入地下室。
　　刘萌萌挣扎不过，被拖着后退的同时撕心裂肺地哭喊：“帅哥……帅哥！”
　　莫明琪抱着刘萌萌即将跳进地洞时，万所长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裤兜里掏出几个战术手电筒交给她，又叮嘱道：“你下去后我会把洞口盖上，你也要在底下把门反锁好。”
　　盖上洞口后，万所长啧啧称奇，捶了一下肖帅戈胸口。
　　“没想到你这个小白脸还这么有女人缘！不过，等会儿上战场可别尿裤子。女人缘在战场上一点用都没有！”
　　肖帅戈无力吐槽，只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万所长大大咧咧地问：“你怎么这副表情？……卧槽！我忘了外面还在打仗！”
　　万所长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
　　房间外，走廊的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着。
　　万所长冷笑一声，也不理会他们。反正万所长亲眼看见地下室的铁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了，这些人有什么鬼心思都没用。
　　万所长跑到招待所的大厅处，人未到声先至。
　　“小沈，书记呢？”
　　惶恐不安的小沈见到万所长，立即像是找到了主骨心一样。
　　“你走了之后，书记作了一会儿思想工作，然后喊了声‘跟我来’就带着一些人出去了，好像是去新兵训练营了。”
　　“和司令部、参谋部或者随便什么单位联系上了吗？”
　　小沈赶紧回答：“还是没联系上，电话里全都是盲音，不过张刘杨刚好回来了。”
　　张刘杨就是书记之前派去司令部传信的小张。吉吉布尔基地占地约五百多亩。幸好司令部所在的办公大楼离招待所还不算太远，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快就赶回来报信。
　　见张刘杨的脸腮上淌着血，大口地喘着气，万所长关心地问道：“你头上受伤了？”
　　张刘杨摇摇头。
　　“不……我自己摔了一跤……我去的时候……司令部正在遭受袭击……我找不到司令在哪……李参谋……他要求我们赶紧支援。”
　　“赶紧支援？”万所长翻了个白眼。“用牙齿？”
　　万所长向外面望去。
　　这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冒出了小半张脸，外面已经很亮了。
　　万所长熟悉的基地和以往完全不同了。视线可及之处，办公楼、军营、运动中心、食堂、训练操场、武器仓库、维修车间、机库、军人俱乐部……那些位置的上空都冒起了浓烟。
　　到处都在燃烧，凡是能够燃烧的统统在燃烧，甚至不能燃烧的也在燃烧。在烈焰的怒吼声中、在炮弹的轰隆声和炽热弹片的交错纷飞中，一些赤裸着上身甚至没穿长裤的人在东奔西突。
　　炮轰仍在继续，但已经放慢了节奏。上一次世界大战时，对付如同要塞一般的军事基地，炮轰往往会更持续更长的时间。然而末世后，食铁细菌的变异使得大炮更容易炸膛，所以客观上已经无法维持长时间密集的炮击。
　　这时候炮弹仍在下落，却不再是盲目地滥炸了，而是严格地针对一定的方位发射。
　　“必须要做点什么！”
　　万所长急得团团转，自言自语地重复：“必须要做点什么！”
　　肖帅戈幽幽问道：“这种情况，指挥系统算是瘫痪了吧？”
　　万所长很愤怒地瞪着他，似乎想揍肖帅戈。然而过了几秒钟，万所长自己就泄气了。
　　“操他m的，那个狗屁李参谋要求我们支援，我手上只有一把手枪，怎么支援？去挨枪子消耗敌人的子弹吗？”
　　肖帅戈没理会他的抱怨。
　　“对了，你是招待所所长吧？你也是军人？那你怎么不穿军服？你有军衔么？”
　　万所长又愤怒了。
　　“你是傻子么？你以为基地里的招待所能够让商人开？！基地招待所隶属后勤部管辖，老子是正儿八经的上尉！”
　　“喔，”肖帅戈平静地说道：“作出错误的决定也比不作决定好。因为你可以从行动的错误中学习。如果你出于恐惧而没有作决定，你就是在练习逃跑。”
　　“在这里你应该军衔最高吧？现在你做个决定吧。”
　　“决定？”万所长茫然了。他从来没在作战部队带过兵，军校毕业后在家人的操作下进了后勤系统。发号施令万所长是会的，但是军事方面的决定……
　　万所长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回忆起了军校生活中，最黑暗最痛苦最不愿回忆的经历：兵种指挥课和战术指挥课不仅补考，还重修……
　　这叫他怎么有信心下命令？
　　万所长茫然的目光掠过小沈和小张。
　　招待所里所有的服务员其实都是现役士兵，但他们也是所谓的关系户，是走关系进后勤系统派到招待所当服务员的，战斗技能大概还不如炊事班——他们虽然接受过正规的新兵训练，但实际上战斗技能非常有限。
　　指挥这样的兵能干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连武器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万所长不知不觉说出了声。
　　肖帅戈立即说道：“那就先去弄武器。距离最近的，最容易弄到武器的地方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