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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像喝醉了的酒鬼,摇摇晃晃地爬到了半空中。
清冷的月光如同冰水一样,将城市深处猩红的霓光和澎湃的热浪冲淡了几分。
在北城最繁华的西区,一座座灯光如昼的大楼林立,将黑暗束缚在更远的天空中。
年轻的男男女女如同夜行的捕食者,悉心装扮好自己的皮囊,踏出了家门。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隐藏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含蓄地进行着金钱和肉体的欲望交换。
还有少数等候爱情的可怜人,被淹没在这一场文明的配偶仪式的深处。
而相去十几公里的北城北区,一个穿着单薄、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在一座四合院门口和女孩挥手告别后,踏着轻快的步子,穿过了昏暗巷子的尽头,沿着灯火明亮的大街,在来往的人流中走着。
脸庞隐没在宽大的围巾中,少年的右眼藏在布条下,左眼低垂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少年是离开陈灵家的苏不语。
沿着大街往家所在的小巷口走去,苏不语的双手插在短袖卫衣的兜里,好像很放松的状态。缠着白色布条的胳膊暴露在冰凉空气中,不尊重季节的穿着总是能吸引到来往路人的侧目。
但苏不语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虽然在这些视线里,并不缺少几道让他的皮肤产生微微刺痛的目光,即使不开启【二阶灵能视界】,他也能确定周围所有异能者的位置,但他丝毫不担心。
龙组的异能者如果在公众场合动手,只有两种可能:对方的危险程度已经超出事后的社会骚乱问题,另一种就是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一击制服敌人,把战斗控制在普通人的理解范围之类。
当然,这两个条件放在苏不语身上都不成立,所以龙组必然不会在这条大街上与苏不语有什么交集。
至于暗界的异能者,如果真的敢在龙组异能者环伺的北城大街上对苏不语动手,那苏不语离家门口的巷子就不是一般的远了。
所以在这条看似热闹拥挤的大街上,苏不语依旧迈着步子,迎着来往路人的眼光,轻松地走着。甚至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明天关于搬去顾暖家的事宜了。
……
在苏不语刚刚离开的四合院里,身为龙组副组长的王晟,刚刚把陈灵的洗澡水烧好。
趁着陈灵去洗澡的功夫,靠着院门站着,手上继续翻着苏不语留下的册子,薄薄的十几页依旧看得津津有味,手指随意地比划着,台阶下院子里的就会凭空出现一些痕迹,像是有个无形的人在院子里演练着某种拳法。
如果苏不语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地下的印记和他教鹿明的拳法步伐大相径庭。
在王晟的身边,一个面色饥黄胡子茂密的消瘦男子蹲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里端着一大碗满满当当的饺子,一边卖力地吃着,一边含糊地说:“你早点说苏不语那小子和灵大小姐关系好,我还浪费半年工资干嘛,不行,要求组织报销。”
王晟一心两用,一边推演着拳法招式,一边回答着台阶下男人的愤愤不平:“人总要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嘛,而且这么多天早晨,如果你愿意多观察一会苏不语的话,就会发现小灵每天都会去买包子的。”
“哎!老大。不是你让我不要久留的吗?而且研究所每天那么多的研究项目和难题,我不赶紧赶回去做,你来做?”
台阶下的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还有那个叫苏不语的小家伙,才七岁,身上竟然有你的影子,我才不愿去观察他呢,认识你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不幸了,再和一个小时候的你有交集,拉倒吧。”
“要是你想知道被小灵发现你在观察苏不语的后果,你也不是不可以久留。”
王晟随意地说道:“还有说起研究所的事,我昨天回去看了一趟,怎么所里多了不少身材姣好、样貌出众的女研究员?”
“至于苏不语……”王晟轻轻合上册子。“他可不太像我,说来可能你不信,我觉得他更像师父,也许是因为小灵对他有种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这种依赖我只在师父身上看到过。”
“像陈老所长吗?”台阶上坐着的男子把碗往地上一放,一抹嘴。“那你觉得我去找他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应该可以拿回一点补偿吧。”
“我想就算是你吴言的演技,如果把眼泪鼻涕都抹到他腿上,或许能得到一个包子的补偿。”王晟表情认真地说道。
被道破姓名的吴言盯着王晟的眼睛看了三秒,然后像是认命了般的耸了耸肩:“那我只能靠把你这当长期饭堂来吃回本了。”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古朴精美的木盒,从里面拿出两支香气沉郁的雪茄,将其中一支衔在嘴上,头也不回地将另一支向身后扔去。
“今天从鹿明狗腿子那里骗来的古尔卡黑龙,上次抽还是我们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吧。”
通体黑色绕着龙形金丝的雪茄像精确制导的炮弹,落到了王晟的手指间。
王晟拿起雪茄闭着眼睛在鼻子下方轻轻掠过后,又把雪茄扔了回去,也正好落在吴言手中的木盒里。
“雪茄的味道没变,不过我已经戒了。你知道小灵的鼻子很灵的。”
吴言看着不远处如同野兽般的巨大黑影,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从口袋摸出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点着了嘴里价值不菲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所以我每次只敢趁灵大小姐洗澡的时候来。”
……
而北区的另一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鹿明对着一个长须发白的老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弯着腰倒着退出了满是茶香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上午被苏不语打得遍体鳞伤的陆石,正安静地站在院门外。
一身崭新的燕尾服和眼镜,油亮的背头像是可以将他脸上细小的皱纹抹去,而脸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听到鹿明走出院子的脚步声,陆石赶紧将头低下,垂手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出声道:“少爷,我……”
“你不会还想为自己擅自去找苏不语要呼吸训练法的事解释吧?”鹿明出声打断了陆石。
“还是更聪明一点,是为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失败来请罪?”
“没必要的,你会做什么事情我大概都会想到,包括你今天早上去找苏不语,甚至就算现在因为我用胸针监控你的事情突然对我出手,我也不会惊讶,毕竟自由和尊严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都比生命更重要。当你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你的失败已经是时间问题了,只不过令我不满意的是,说来怕伤你的自尊,你连他的全力都没逼出来。”
陆石将头低得更深,语气里也有了一丝惊慌:“在我心里自由和尊严与生命的价值谁高谁低我不知道,但【守护龙】的责任远高于生命。”
“那我假装相信你吧。”鹿明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有些感叹。
“其实身处这个世界,自由和尊严显得那么狭隘,除了无法抗拒的命运之手的摆弄,还有许多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用财富、权利、武力掌控着这个世界,制定着规则。我们就像是一枚枚大小不一的棋子,以为自己面前有着许多条路,以为拥有可以从心而动的自由,其实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在封死了一些路后,将剩下的路放在你眼前,无论你怎么走,下一个路口,安排好的路又在等着你,而我们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像是只自由的小鸟,飞向下一个自由的牢笼。”
“按照规则走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最终就会慢慢成为制定规则的存在,就我而言,规则之内才是生路。”陆石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那又是另一个残酷的话题了。”鹿明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说回你吧,其实让我高兴的是,你愿意拿出不菲的代价在龙组换取药剂,来快速修复被苏不语打出来的伤口,说明你也知道稍微体面地跟我来见爷爷有多重要。”
“其实我挺好奇,你不仅不笨,还会聪明地装笨,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上也做的很好,比如对吴言那讨厌的家伙很警惕,比如原本不驼背却为了和我在一起时候不显得那么高而故意佝偻着腰。但为什么会在吴言那家伙提醒你之后还去找苏不语麻烦?你当时明明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陆石将自己本就佝偻的腰弯到和地面平行,声音里透着一种无奈:“当你知道一条路的尽头有一座宝藏,那么不管多少人告诉你路上危险重重,你也会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路。”
“赌徒。”鹿明嘴角的笑意更浓,向着远处走去,摆摆手示意陆石不用跟上来。“鉴于你今晚的衣着和仪容,已经有一笔资金打到你的龙组账户上,应该够你这几天去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了。守护龙被随意打败,那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护龙者可就危险了。”
“……”
陆石没有说话,直到鹿明的身影消失,才缓缓直起身来,拿出随身的机械平板,调出个人账户。
看着一串超出自己预期的数字,久久才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新的自由牢笼吗?不过少爷对苏不语有着不小的情绪呢。”
然而无论是在灯火中纵情歌舞或者在黑暗中悄然安憩的普通人,还是回家路上的苏不语、隐匿在路人中观察苏不语的异能者、靠着门的王晟、黑暗中点燃雪茄的吴言、站在原地笑容冷冽的陆石和已经离开的鹿明,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一千多公里处,九颗巨大的黑色陨石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大气层,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如同九把锋锐无比的长剑,带着惊人的速度像地面插下。
在进入大气层后的飞行过程中,陨星的表面不断剥落出黑色碎片,在和空气的剧烈摩擦中燃烧出诡异的漆黑火焰,帮助它们过滤了所有的探测波,使得环绕地球的所有卫星和探测器都像瞎子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九颗陨星就带着长长的黑色焰尾,出现在了距离地面50千米高的平流层中。
在对流极弱的平流层中,陨星们却如同魅影一般,突然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远远看去,像一张漆黑的巨口,对着地球,和地球上亿万的生灵,咬下。
在地球的另一端,远离华夏的一块大陆上,清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亮了大地,同样也将天空中的巨大陨星展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也许第一个发现的,是一个趁着清晨凉爽早起干活的农民,他站在路边的田野里,放下锄头,抬起头,准备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酒槽鼻上和眼窝里的汗,却意外地发现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反复确认后,他大喊起来,惊动了周围的农民。
然后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随着天上天上的黑点越来越大,也吸引到越来越多人的注意,网络、电话开始匆忙起来,几分钟之内,更多的人在原地仰起头来,而出现在他们视网膜上的黑点已经变得异常巨大,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许多人已经拿起手机,记录下这奇特的现象,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分享在网络上的时候可以说的有趣的话了。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机屏幕上,黑点突然收缩了一下,然后像烟花一样,猛然炸开!
蓬勃的黑雾像一把瞬间打开的伞,朝着平行的方向散开,整个天空好像黑了一瞬间,然后恢复明亮,黑雾被稀释在空气中,遥远的距离里使它无法被看见,而原来的黑点也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
“可能是国家或者某些公司做的高空实验,走吧,上班要迟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放下了手机,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
而人群也慢慢不再驻足观看,农民重新挥动锄头,白领也低头走进摩天大楼,人群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节奏。
人群并不知道,在西海岸的一座山麓之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腾空而起,向着陨星爆炸的方向快速飞去。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人类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而他们之中极少数得以存活下来的幸运儿,见证了一个新的纪元。
一如他们手中后来成为珍贵历史录像所记录的:
星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