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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寒梓是被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叫醒的。还没睁开眼，就听见米契卡的声音：
“又醒了？”
“为什么要说‘又’……”陈寒梓艰难地吐槽道，不过旋即自嘲一哂，“我今天好像确实晕过去又醒来太多次了……”
“今天？不不不，绝对不是今天。”一个浑厚的男声插嘴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什么？！”陈寒梓一下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无比巨大的直升飞机上，说话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的一名雄壮男子。
“别听他瞎说，”米契卡走进陈寒梓的视野里，仍旧是那身黑色作战服，少女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倦意，淡金色的长发却在脑后随意地扎成一个发髻。“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喏，把这管营养液先喝掉。”
陈寒梓接过米契卡递来的那管鲜绿色的营养液，略一迟疑，还是仰脖灌了下去。
“我们现在要去哪？”陈寒梓一抹嘴，问道。
米契卡指指自己的胸章，“回总部。”
她的胸章也是古怪的造型，像一面破碎的盾，又像一把卷刃的剑，中间镌刻着五个旧世界语的字母：CITRI。
“你们是CITRI的人！”陈寒梓恍然大悟。
CITRI全称CouncilofInternationalTwin-RealmIssue，即“双重王国理事会”。是一个从世界大战前就存在的半官方组织。中间几经废止，终于在新宪历又重新启动，负责招募培训专门人员处理由【虚】引起的大小事件，并设立子部门对【虚】的成因和防治进行研究。
但时至今日，这个组织已完全转入地下，更像是一个传说，生活在聚居区的人们很少能见到与CITRI有关的消息。只是有传说，CITRI的总部已经迁移到暴露区，以便于执行任务。
“喂，看清了就不要一直盯着那里看啊！”米契卡有些恼怒地喊道。
“哦哦……对不起。”陈寒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视线，脸也红了几分。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真够胆，”副驾驶的大汉回头笑道，“敢调戏我们队长，你死定了啊。”
“我哪里……”陈寒梓正欲争辩，却对上米契卡冰冷的眼神，生生把半截话憋了回去，赶紧换了个话题，“话说……为啥要把我也带去你们总部？”
“一是按照条例，从【虚境】中生还的幸存者必须被隔离进‘小黑屋’置留观察有无异变。二是私人恩怨，你弄丢了我的珍藏首版【现实稳定锚】，我要把你带回去，给你上私刑。”米契卡说到最后几句，故意做出惊悚的表情。
“什么？丢了？”陈寒梓左手一握，果然空空如也，“实在抱歉……”
“抱歉没用，等着拿命抵债吧。”米契卡说完轻哼一声，一蹙眉，走进驾驶舱里去。
陈寒梓心下正懊悔，又听见旁边一个男声道：“不必过于在意，队长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陈寒梓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身边一直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见陈寒梓看过来，倒也热忱一笑，“我叫沈方成，是小队的侦察员，副驾驶位上那个是重火力胡南迪，主驾驶上还有一个，是机械师何泽，他专心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我们小队目前就我们四个人。”
主驾驶位传来幽幽的一声：“我怎么不爱说话了，这点距离还用不着我专心……我只是插不上嘴而已。”
“你还是好好看路吧，说不定就有【年鉴】的人从底下钻出来呢。”胡南迪道。
“赶紧闭嘴吧你个乌鸦嘴，”米契卡往胡南迪头上重重一拍，“说了多少次了记不住。”
“不让我说话，那我听歌了。”胡南迪也不躲这一拍，笑嘻嘻地掏出一个随身播放器调至外放模式，随意按下播放按钮，一串节奏独特的鼓点从小巧的播放器中传出。
陈寒梓听见这鼓点，眼睛一亮。“飞熊？！”
“嗯？”整个机舱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陈寒梓。何泽最先回过神来，仍旧是幽幽地说道：“队长，看来你对咱们小队的知名度估计错误了啊……”
“什么意思？”陈寒梓不解道。
米契卡清清嗓子，“那个……我们小队的正式名称，就是飞熊小队。”说罢，指了指机舱内的喷漆，一只咆哮的棕熊，背后长着一对羽翼。
“难道是因为你们都很喜欢听飞熊乐队的歌吗……”陈寒梓猜测。
“是，也不是。”沈方成接过话茬，“我们确实都喜欢飞熊乐队的歌，但是是被迫喜欢的……我们的老队长，是全地球上飞熊乐队的头号大粉丝。”
“他叫马克西姆，是我的父亲，”米契卡缓缓道，“飞熊乐队的主唱米之，是我的母亲。”
陈寒梓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有种终于见到偶像却发现是自己楼下卖菜大妈的感觉，不对，也没有那么夸张。
一时间机舱里只剩下螺旋桨的轰鸣声，和主唱米之那温柔又颓丧的嗓音。
“一千零一级台阶上长着/
一千零一只眼/
第一千零二只月亮在/
裂缝中浮现/
断头的山峰跪在/
朝圣者面前/
一千零一只手/
抚过他的脸。”
“这首《高寒》我听了有上百次，”陈寒梓吸一口气，对着米契卡说，“我对你的母亲致以最高的敬意。”
“多谢。”米契卡娇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原本我以为你会问关于‘年鉴’的事情。”
“事实上我正准备问。”陈寒梓摸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对这些一无所知。”
“正常。严格意义上说这些都是联邦的秘密，很少有普通群众能接触到你所接触的一切，包括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米契卡顿了一顿，像在组织语言，然后接着用她遗传自母亲的清脆嗓音说道：“如果说CITRI的最终目的是消灭【虚】，保卫原有的世界。那么【年鉴】的最终目的刚好是我们的反面：他们想要让虚的光芒普照整个地球，他们相信只有投入虚的怀抱才能开启新的进化道路。”
陈寒梓眉头一皱，“可他们不是傻子。他们既然相信，那么一定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的观点。”
“你的思维相当敏锐，不错，他们确实有证据。”米契卡美目中露出赞许，瞟了陈寒梓一眼，“他们将实验者暴露在虚的照耀下，并进行复杂的实验刺激，那些实验体无一例外出现了强烈的异适应综合征，99.99%的试验体都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中死去了，但是剩下的那0.01%，却总能发生一些……生理上的异变。”
陈寒梓眼睛越瞪越大，曾经听过的一些都市传说纷纷从记忆之海中浮现出来。
“在旧世界，这些人可能被称为‘异能者’。但在今天，我们习惯称之为，【虚化者】，或【虚使】。他们的身体已经被虚的力量完全改造，往往会在体内形成【虚核】。虚核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一切【虚境】几乎都是由【虚核】产生的。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从【虚】上坠落的碎片。但与那些从天而降的虚核相比，虚化者体内的虚核更像是个山寨残次品，辐射范围有限，作用强度也因人而异。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陈寒梓质疑道：“可是他们既然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为何还有听从年鉴组织的命令呢？”
“因为成功变异的虚化者，无一例外，都是狂热的“终焉信徒”，他们相信世界将在虚的照耀下走向毁灭，而后迎来新生。这似乎是一个必备的条件，而这一特点，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们的智能，狂热的信仰往往干扰他们的判断。”米契卡耐心解释着。
“这样的组织，难道联邦政府就不管管吗？”
胡南迪忍不住插嘴道：“你这小子说得轻巧，他们管得了吗？一个团的兵力搞不好都对付不了一个B级虚化者。再说，年鉴的背后，可是有无数财阀给撑腰呢！你可千万不要低估了长生不死对那些资本家的诱惑。”
陈寒梓冷汗涔涔，嘴里喃喃，“按这么说，就没人能对付他们了？”
沈方成拍拍陈寒梓的肩膀，“我们不是人吗？”
“可是你们怎么……”
陈寒梓的话语说了一半就断掉了，因为他看到沈方成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透明，而肩膀上的触感确实真真实实的。
“别忘了，比起年鉴那些山寨虚核，我们的虚核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源头货！”胡南迪咧嘴一笑，周身突地腾起橙色的火焰，热浪扑面而来，可他身下的海绵坐垫却毫发无伤。
“行了，别臭显摆了。”米契卡抬手叫停了胡南迪和沈方成，走至陈寒梓面前。“你也不必惊慌，这是CITRI真正的核心机密，借助现实稳定锚将本来在特定虚境中才能施展的力量固化在体内，代价和失败率都极高，但比起年鉴的做法，起码失败不致命，而且还能保证理智。”
“也正因为有了这种力量，我们才能击破一个个虚境，联邦的迷雾计划才有机会实施，十几亿幸存者的性命才得以保全，才能……救下你的性命。”沈方成破除隐身，缓缓说道。
“如你所见，”米契卡一抬下巴，“老沈的能力是隐身和浮空，两个C级能力。胡子的能力是躯干钢铁化和二级火焰操控，同样是两个C级能力。而小泽……则拥有一个B级能力——机械感知，在操作机械造物时，他可以与之精神同调，如使臂指，将效率提高无数倍。他就是施展了这项能力，才能在你那边情况发生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我们运载到这里。说来也巧，这周恰好轮到我们轮值京港市区域，若是换了别的小队，没有如此便利的运输手段，恐怕你早已身死虚境之中了。”
何泽腼腆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面色一变，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将仪表盘染成一片血红，直升机猛然颠簸起来，几乎要将人甩倒在地上。
何泽眦目欲裂，满嘴鲜血，大喊道：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