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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尔转念又想：“不，这小子说的不可能是事实，他只是在硬撑着罢了。这些仆人佣人都很蠢，并不懂得自己在说什么，我见得多了。”
实际上，梯玛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病倒，杜青很可能会赌输。
而杜青所想的，是一个风险对冲的概念。
如果梯玛没有病倒，他可以赢一金镑，而如果梯玛确实病倒了，她就可以得到贵族待遇，或许有更好的康复机会，为此赔一金镑也不算全无好处。
金镑，是大金帝国发行的金本位货币，在内战期间曾与黄金挂钩，是大金帝国制胜的法宝之一。
然而，在倾斜的世界经济学连启蒙萌芽期都还没有达到，所以在内战后期该钞票已经开始滥发。
目前，金镑钞票的币值是降低到了原本的五分之一，大约五镑可以购买一根一镑的金条。
这个水平的购买力仍然不算低，而人们也还保持着称呼它为金镑的习惯。
来到八号苦役营之后，西格尔留在营区外面，距离那个小的病患隔离营更有一里路之远。
他让杜青去请梯玛。
“你去请她来，她还走得动的话，”他说，“否则你现在认输也可以，然后把她抬过来。”
杜青说去就去，不多时，他和梯玛一起回来了。
梯玛稍微提起粗布长裙的裙摆，大步流星地走在在杜青身侧，一身刺鼻的消毒水味。
西格尔见到她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就暗叫不好。这时候，杜青还没有去立刻找他要账，令西格尔宽心了少许。
西格尔想：“那个狡猾的仆人，如果他聪明的话，就应该不要再找我提起打赌的事。”
梯玛来到了他的面前，可爱的脸蛋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西格尔打起精神，说：“梯玛大小姐。”
梯玛说：“是我，你有什么事？”
西格尔说：“初次见面，我也贵族，我是银壤家的西格尔。”
梯玛皱眉说：“姓什么？”
西格尔用力清晰地咬字，说：“银壤。”
梯玛懵懵懂懂地说：“没听说过，你家真的是贵族？”
西格尔当时脸色就难看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过去没有机会与府上结交，但我对大小姐你，以及对你的父亲，一直都非常仰慕。”
梯玛说：“无所谓啦。你有什么事？”
西格尔说：“既然你来到这里，那你就是我的客人，跟我一起上山去吧。”
梯玛说：“上山？”
西格尔从头开始给她解释了一番，在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做苦役的，还有引路人和使徒们，还有灵法师，住在距离大海坝近一些的“高区”之中。在那里，有使徒们伺候，有坚固不漏风的房间，有干净被单，有蛋糕和酒……
梯玛眼大无神地一边听一边点头。
杜青想：“看样子是不太关心。”
听完以后，梯玛慢条斯理地说：“那也只不过是一般般，和这里差不多。”
西格尔的眼睛瞪得都要凸出眼眶了。
连杜青都在一旁咂嘴，梯玛这样的迷糊，恐怕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梯玛说：“山上有病人吗？”
西格尔说：“还没有。”
梯玛笑说：“那太好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别下山了。这里危险。”
杜青不禁感动。
要说梯玛迷糊，她并不是彻底迷糊。她知道这里是危险的，但她还是留在这里，要帮助病人。这正是杜青所认识的、所想要尽力帮助的那个梯玛。
西格尔说：“如果你父亲找我问起你，我不能说你在做苦役吧？我得对他老人家有个交代。”
梯玛睁大眼睛说：“我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家姓，你和我们家能有什么关系？我老爸为什么会找你来问起我呢？”
西格尔的笑容僵住，脸色从蓝色变成紫色，而杜青在一边用力忍着笑。
过了半晌，西格尔缓了过来，说：“即便过去没有来往，可是今天你在这里让我碰到，就是缘分，是不是？我也想通过你，结交羊毛亲王。”
羊毛亲王，就是梯玛的父亲。
梯玛说：“你不用通过我，直接去拜访我的老爸就好。噢，不过他现在可能是在新世界带兵，你得要到新世界去找他才行。”
西格尔说：“我正是无法去新世界，只能在这里检修大海坝，所以才想要结交你的父亲，加入他的伟大事业。”
听到这话，梯玛烦躁地翻了翻白眼。
杜青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梯玛翻白眼，看来她与贵族打交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与贵族打交道的时候，在情绪的基调上，就是她自己不觉得舒服，她也不会让别人舒服。
梯玛说：“那你直接写信给他。”
西格尔说：“你要是肯帮我的话，就让我把你照顾好，那样我信里也有话题可写，是不是？”
这时候，杜青已经很理解他的想法了。
有大人物的女儿落难到自己身边，简直就像是中了奖。西格尔兴冲冲地赶来兑奖，可惜，这个大小姐的任性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要是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大人物的女儿在自己眼皮底下吃苦，一边去写信给大人物，欲要结交，那可是……风险很大。大人物一旦爆发雷霆之怒，一切就适得其反了。
梯玛提高了一些声音，说：“你信里不用提我，也不需要照顾我。”
西格尔心想：“这小妞落到这个境地，还在和她爸赌气吗？”
梯玛是不是与父亲赌气，这些内情，却是杜青所想象不到的了。
最终，西格尔说：“我不会看着你就这样侮辱自己的贵族身份。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并且悄悄地瞟了一眼杜青，看到杜青的视线落在梯玛身上，松了口气。
可是，他才走出不远，杜青就追了上去。
西格尔脸色大为不悦，站定等着杜青开口。
杜青笑说：“一金镑，你现在付吗？”
西格尔冷冷地说：“你胆子不小。”
杜青说：“我给你一个翻本的机会。这次的赌账先记下来，不要你付。我们再赌一金镑，看看下一次你能不能把梯玛请上山去。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