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不会看着你死的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平日和伯尼・科萨晨跑，有时我跑得太快，它跟不上，就会消失在树林里。几秒钟后再冒出来，它已经跑到我前面了。六号曾试着提醒我，她只一眼就看出来了。以前跑步时，伯尼・科萨钻到树林里是为了变形，变作小鸟，以便可以赶上我。
　　每天早晨它都会第一个冲出去，鼻子贴着地面，在院子里巡查，都是为了保护我，还有德古拉，它在看有没有摩伽人出现的踪迹。还有佛罗里达的那只壁虎，每天我吃早饭的时候都在墙上瞪着我。它跟着我们究竟有多长时间了?他是喀迈拉，就是我在幻象中看到的被装入火箭的生物。难道他们想法子把喀迈拉也送到地球上来了?
　　伯尼·科萨还在变大。它要我快跑。我突然能和它交流了。不仅如此，我发现我能和所有的动物交流了。又一个天赋来了。我们离开佛罗里达那天，和小鹿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征兆。当时沿着我的脊柱一个激灵，就像是传递什么东四给我，传递某种情感。我当时以为是离别的伤感，看来我错了。还有马克·詹姆斯家的狗，还有每天晨跑时遇到的奶牛。
　　没错，是这样的。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么久了，如此明显的事实，就摆在我面前，我居然没有察觉。我想起德古拉的一条格言:那些最显而易见的往往就是我们最容易忽视的。德古拉他晓得这一切，所以当六号要告诉我的时候，他让六号不要说。
　　伯尼・科萨没有再变大，它的毛发脱落，取而代之以椭圆形的片，这让它看上去像条龙，只是没有翅膀而已。它身躯粗壮，全是肌肉，尖利的牙齿和爪子就像锯齿一样，头质上盘着公羊一样的特角。它比摩伽巨兽结实粗壮，但矮上许多；不过看上去也一样吓人。两个庞然大物各自占据空地的一角，朝对方咆哮着。
　　快跑，它告诉我。我试着告诉它我做不到，但不知道它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你可以的，它说，你必须做到。
　　摩伽巨兽旋转着跃起，从云端落下，像把锤子那样凶很地砸下来。伯尼・科萨用它的犄角接住这招，然后在巨兽再次旋转之前发动进攻。就在空地的正中间，它们结结实实撞到一起。伯尼・科萨向上蹿，尖利的牙齿戳进巨兽的肋部；巨兽把它打了回去，它们的动作快得匪夷所思。它俩的肋部都被划了条长长的深口子，汩冒着血。我背靠着树，在一旁看着。
　　我想要帮忙，但我的心灵传动还是不听使唤。鲜血不断从我背上的伤口涌出，我感到四肢越来越重，血管里的血液都像是凝结成了铅块；我能感觉到自己正越来越虚弱。
　　摩伽巨兽立在两只后腿上，伯尼・科萨应该是四脚着地。巨兽发动攻击，伯尼・科萨低下头，和它撞到一起，扭打成一团，把我右手边的大树撞飞无数。最后巨兽压在伯尼・科萨身上，它的牙齿深深插入伯尼・科萨的喉咙，并猛烈摆动，像要把伯尼的喉咙撕开。伯尼·科萨挣扎着要摆脱，但它怎么也用不开。它用爪子把巨兽的毛皮都撕开了，但巨兽就是不松嘴。
　　突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想推开它，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伯尼・科萨双目紧闭，它已经精疲力竭，喉咙被巨兽紧紧咬住，已经喘不过气来
　　“不要!”我叫道
　　“快!”身后一个声音对我喊，“我们快离开这儿
　　“我的狗，”我仍旧没搞清楚是谁在和我说话，“我的狗!”
　　伯尼·科萨被死死咬住喉咙，已经室息，眼看就不行了，我却一丁点忙都帮不上。我在心里咒骂自己没用。我离死亡也不远了。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它没事。我叫出声来，伯尼·科萨偏过头看着我，它的脸因为痛苦拧成一团，它肯定已经预见到死亡的临近
　　“我们真的要走啦!”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只手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伯尼·科萨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快走，它对我说，离开这儿，
　　快，趁着你还行。没多少时间了
　　我不知怎么站了起来。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一片模糊，唯一看清的就是伯尼・科萨的眼睛，它们仿佛在对我喊着救命，虽然它用意念告诉我快走，不要管它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身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是谁了，是马克・詹姆斯。他没有再藏在学校里，而是到这里来救我出去。他既然在这儿，说明莫丽卡现在是安全的，想到这，我心里宽慰。这一丝宽慰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刻，对我来说只有一件事是重要伯尼・科萨侧着身子，它那双渐渐呆滞的眼睛望着我。它救了我的命，现在轮到我还上它的。
　　马克楼胸把我抱起，拖着我向后退，就这样，我俩离开了空地，离打斗越来越远。我从他手上静脱。伯尼・科萨的眼晴慢慢闭上了。它快不行了，我想。我不会看着你死的，我对它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愿意袖手旁观，但是如果我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你死去，上天都会惩罚我的。它没有回应我。摩伽巨兽咬得越来越很，它也已嗅到死亡的味道。
　　我晃晃悠悠地跨出一步，从牛仔裤腰带上拔出匕首，用手指紧紧擦住刀柄，ビ首活了过来，开始发光。把匕首扔出去击中巨兽，我现在是绝对做不到了，而且我的天赋都消失了。这是个很容易作出的决定。我别无选择，只有冲上去。
　　我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身体往后倒。因为疲惫酸痛，全身都绷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不痛。
　　“不要!”马克在我身后喊道。
　　我一个箭步上前，冲向巨兽。巨兽的眼睛是闭着的，它的上下颌紧闭，咬住伯尼・科萨的喉咙，旁边流了一推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三十英尺，二十英尺，我一点点靠近。就在我跃起的那一刻，它猛地睁开眼睛，那对黄色眼睛中夹杂着恼怒，等它们聚焦看清我的那一秒，我已经腾空直扑过来。我双手握着匕首，高举过头，就像我曾经梦到过的英雄那样。
　　巨兽终于松开了伯尼·科萨的喉咙，用它的嘴来咬我，它当然知道察觉得太晚。我手中的首透出嗜血的寒光，深深地插进它的一只眼晴，稀泥巴样的液体立刻喷了出来。巨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死人都会被它吓醒过来。
　　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微微抬头，看到那巨兽踉踉跄跄向我走过来，它试着要把匕首从眼里拔出来，但它的爪子太大，ヒ首很小、根本抓不住。摩伽人让武器发挥威力的方式，我想我永远不会明白，因为他们拥有穿梭于不同空间的神秘通道。这把匕首也是一样，夜的黑暗涌入巨兽的眼睛，形成一团漏斗云，那是死亡的旋风。
　　随着最后一卷黑云涌人它的头颅，比首裹在风暴中深深插了进去，巨兽变得异常安静，它的前腿无力地垂在两侧，爪子开始发抖，它巨大的身躯如产生了共振般地剧烈抖动起来。震动结東，它蜷缩着身子向后倒下，背部砸倒一片大树。它坐了起来，依然高出我二十五英尺左右。周围一片沉静，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有人开了一枪，就在我的耳边，枪声震得我耳鸣半天。巨兽大大地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气，好像在打坐冥思。接着它的脑袋突然爆开，脑浆、血肉还有碎颅骨雨点般落下来，所有这些转瞬间化作尘土。
　　树林里重新宁静下来。我扭头看着伯尼・科萨，它侧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就在我看着它的时候，它又开始变形，身体缩小到正常大小，但仍然没有知觉。我听到附近传来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和撞断树枝的味察声。
　　我耗尽所有的力气把头抬起，也只离地一英寸。我睁开眼睛，望向黑夜深处，期望看到的是马克・詹姆斯。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他。我心头一紧。一个身影隐约模糊，顶上的月光让他更加难以分辦。他向前迈了一步，遮住了月光，我圆了眼時看去，眼神中有期待，也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