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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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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紫红色的脸上长了一双暴突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延伸出两条平行线。两根食指粗的尖牙从上嘴唇两侧露出来。
  这是怎样的怪胎,为什么身段和声音这么吸引人,面容却如此吓人?
  星明后悔不迭,责怪自己怎么能轻易就被她的声音所迷惑。
  他假装抬头欣赏宇宙星辰,以便让她的脸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你怎么了?”甜美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
  他凭声音感觉那人离自己很近。他微微一低头,猛然发现那人离他不到半米远。
  这回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恶魔”,而是一个“青面长舌怪”。她的眼睛发着红光,眉毛倒竖,没有鼻子,青色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深红色的舌头垂到了脖子根。
  星明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在后退的同时,双手向前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似乎点燃了那人的怒火。她生气地大喊一声:“你推我干嘛?”
  一瞬之间,她的样子也变了。她朝星明张开了大嘴,露出带着血迹的灰白色獠牙;她的眼窝深陷,核桃般大小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她的双颊两侧各八根的白色硬毛弯成了锋利的小铁钩。
  星明颤颤巍巍,不敢妄动,怕自己的举动彻底惹恼了她,被她一口吞下肚。
  “对,对不,对不起,我不,不是,有意的……”星明的道歉显得有气无力。
  他勇敢地面对着她那张千变万化的脸,却把目光集中在她的长裙上。
  女孩的长裙拖在草地上,和一大片的绿色融合在一起。长裙上点缀着一些图案,有黄色的小花和彩色的蝴蝶。在和风的吹拂下,长裙摆动着绿色的波浪,小花摇曳多姿,蝴蝶翩翩起舞。星明看着看着,仿佛置身于初春时节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
  突然,这些“油菜花”大幅度向前晃动了两下。等星明回过神来,一双毛绒绒软乎乎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他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用余光瞥向她的手。那是一双长满棕色细毛和有着倒钩利爪的手,坚硬的爪子蹭到了他的脸,他稍一不小心,就会被利爪刺破脸。
  再看那张脸,左半边长着黑色粗毛,右半边长着白色绒毛,整张脸是那种吓人的蜡黄色。好在她的嘴唇紧闭,没有露出瘆人的獠牙。那双足有鸡蛋大的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他从她那大而圆的黑色眼珠里看到了自己惊恐的样子。
  星明和她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他的心跳得飞快。
  她的嘴角撅了起来,露出了又白又尖的牙齿。她双手抓捧的力度越来越大,硬爪蹭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他的嘴巴也被挤成了嘟嘴的模样。
  他想着自己必定会被她吃得连骨头也不剩,却没想到她用手把他的头扒向一边,力度不大不小,像是打了他一个耳光,却又不是耳光。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她背过身,再也不去看他。
  见她松开了自己,星明暗自庆幸了一番。当看到她转身的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影。他仿佛明白了,她的那个“耳光”代表了她破碎的心。
  “对不起,我,我……”
  不知怎么的,星明心中对她的恐惧顿时荡然无存。她微微颤动的背影让他心生愧疚,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去拍拍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可是手还没落到她的肩膀上,她就骂了他一句“负心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没有片刻迟疑,就像他们两人之间系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弹力绳,星明还没来得及回味她的最后一句话,身体便跟着跑起来。
  刚开始他是身不由已地被“拉”着跑,等他反应过来,开始加快速度。可她的双腿似乎装上了高速马达,星明只能目送她消失在地平线。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依旧星河璀璨,地上依旧亮如白昼。星明始终没有放弃,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艰难地迈着灌了铅的步子,直到他倒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惊奇地发现左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树上结满了深红色的苹果,每一颗苹果都散发着香甜的芬芳,引诱得他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像一个小馋猫,流着口水慢慢爬向那片林子。然而,近在咫尺的林子却仿佛远在天涯,他不停地爬呀爬,也到不了林子里。
  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视线也变得模糊,只能依稀看到前面有一个快速移动的绿色圆点……
  商周迷迷糊糊之间被几声“咕咕”声吵醒。他揉揉双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星明,伸了个懒腰。
  一觉醒来,他顿觉神清气爽,这是他十天以来睡得最香的一回。
  此时,雨声已停,他心满意足地走到窗前,深吸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
  他看了看表,有点吃惊,竟然已经五点半了。也就是说吃完午饭后,伴着雨声,他坐在椅子上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他摸了摸肚子,想起刚才听到的“咕咕”声,莫非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想到这里,发觉肚子早已经空了。他瞟了一眼星明,准备煮一碗杂酱面当做晚饭。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桂花准时开了,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天气渐渐凉爽,原本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商周却整天愁眉不展。他发现天气越凉爽,星明身体的变化就越大。
  一个星期前给星明擦洗身子的时候,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臭味。在排除了自身肠道原因后,他在房间里像一条狗一样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完全排除了房间里诸如臭袜子、臭鞋、臭虫、动物尸体等所有可能的臭味来源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星明的身体发臭了。
  当时他完全崩溃了,几乎是颤抖着手给星明擦完了身子。
  为了掩盖臭味,商周在房间里摆满了他能采摘到的所有的花,有月季、桂花、菊花、海棠、蝴蝶兰等等。
  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铺满了床头桌,塞满了书橱,插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瓶,挂满了各个角落,星明的房间成了一个花的海洋。馥郁的花香在房间里飘飘荡荡,慢慢地浸入星明的每一寸肌肤。
  起初效果非常明显,商周每次从房间里出来都能闻到自己呼出的空气都是香气四溢的,全身的香气甚至都能招蜂引蝶了。
  可是好景不长,才过一个星期,满屋的花香已经掩盖不住星明身体的臭味了。商周像一个屈服于悲惨命运的人,一天到晚除了唉声就是叹气。
  他实在不愿意接受星明已经死去的现实,也从不敢想象星明腐烂成一堆白骨的样子。
  半个月后,商周得偿所愿,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把星明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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