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下室

　　“詹老师……”程寅奎终究没有问出那个字眼。
　　老师遇难的消息传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让他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孤傲、目空一切，却唯独对自己的老师敬佩有加。但他不善于表达感情，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过。当老师的噩耗传来，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追悔莫及”的悲痛。
　　刚从东都赶回来的程世伟看也没看他一眼，随口“嗯”了一声，便径直朝自家后花园快步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脱去黑色智能调温丝绒大衣，随手朝麻灰色布艺沙发扔去。
　　望着有五个标准足球场大的后花园，程世伟一筹莫展。他皱紧了眉头，棕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前方，眼神凌厉得几乎可以杀人。
　　后花园里竟然藏着一个秘密地下室，他却一直蒙在鼓里，这对于掌控家庭一切事物（包括一家老小的安全）的一家之主程世伟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南都炽热的太阳和东都阴冷的乌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传送机既能把人从万里之外传送回来，也能让人在一瞬间感受严寒和酷热的刺激感。
　　一心只想着后花园地下室的程世伟早已大汗淋漓，直到脑袋晕乎乎的，他才收回远眺的目光，用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朝地上甩了甩，光洁的青石板上便显现出一滩浅浅的水渍。
　　接过程寅奎送过来的干毛巾，他擦干了身上的汗水，把身上的淡青色温湿感应气棉衬衣从“手动模式”调到“自动模式”，衬衣顿时从保暖功能衣转变成吸热降温功能衣。
　　他走到莲花池中心的凉亭坐了下来，右手握成的空心拳随着手臂的自然下垂而砸到了石桌上。看似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是在发泄他心中的愤懑。或者说与其在发泄愤懑，不如说是责备他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使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好在地下室的秘密终于暴露了，但可惜的是，从朗怀晋的记忆影像里并不能看出这个地下室的入口在哪。程世伟的心里就像打了个结，久久无法顺畅。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动用科学院的地球空间研究团队对后花园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探测。
　　程世伟一通电话过去，五个人组成的探测小组在五分钟之内便赶到花园，开始了工作。
　　程寅奎第一次见父亲利用公共资源来处理自家的私事，心中满是疑惑。他想向父亲问个究竟，却看到父亲那张满是肃杀之气的脸，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花园四周每隔五十米便插了一根深入地底十米长的银色探测杆，花园中心固定一个半人高的银色长方体机器，机器正上方十五米处悬浮着一个可以自动变换大小和颜色的球体。
　　探测小组分别给它们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银盒”和“旋风”，其实就是一个核心处理机器人和辅助的感测球。
　　一切设备就绪，只见“旋风”开始旋转，速度由低到高，同时球体大小由乒乓球变为篮球，颜色由暗蓝变为土黄。
　　探测杆之间闪起了绿色工作灯，“银盒”将整个花园的感测立体图投放到花园入口探测小组工作台前。
　　小组长黄维轻轻滑动双手，感测实像图也就从葱葱郁郁的地面转到阴暗的地底。程世伟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维，仿佛怕他一个不小心，花园就会毁于一旦。
　　后花园颇有古世纪江南园林的风格，假山小亭相得益彰，碧水蓝天相映成趣，小桥流水相看不厌。程世伟最喜欢闲情时躺在花园碧绿环绕的藤椅上，品着碧螺春，听着清雅舒缓如涓涓细流的音乐慢慢进入梦乡。
　　十多年的心血啊，才打造成今天这座古色古香情趣盎然的花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培育的，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座花园的，即便是有人从花园里抓走一抔土，那也是在他的心口剜了一刀。
　　当黄维告诉他地下室出口已经被破坏，要想进入必须破土挖地时，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种脸色既像是愤怒到极致而导致面部扭曲，又像是犯了重病却强忍着无以复加的疼痛而导致表情狰狞。
　　从感测实像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距地面假山水池十五到二十米高的位置有三间已成废墟的房间呈立体品字形连在一起。最上面的房间外隐约可以看到被坍塌的土石掩埋的通向地面凉亭的隧道，隧道口已经被完全封死，那凉亭就是程世伟刚刚休息的地方。
　　程世伟始终一言不发，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以致于有一段时间里偌大的后花园竟然出奇的安静，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鸟鸣才打破了这种宁静。
　　探测小组见他没有任何回复，便开始收拾设备准备离开了，毕竟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挖——”程世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叫来家庭管家拉科利吩咐了一声，同时留下探测小组协助。
　　拉科利找来挖掘队，联合探测小组研究了一套对后花园破坏程度最小的挖掘方案。从感测实像图可以看出，地下室的承重结构已经被破坏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地下的多次坍塌，进而引起后花园景观的大面积毁坏，这是程世伟迟迟不能做决定的原因。
　　整个挖掘过程十分顺利，在探测机器人和智能挖掘系统的联合作业下，仅仅“牺牲”了一个凉亭的地板，便从封死的出口打通了原先的隧道，进而第一个房间，乃至第二、第三个房间都被打通。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和星星完全不见影子。
　　程世伟决定亲自到房间里查看。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除了到处都是尖锐硌脚的废墟残垣和布满大大小小蜿蜒盘旋的裂缝灰墙外，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他的这口气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小块缺少支撑的墙面朝着他塌下来。幸好他侧过身来去查看另一处地方，墙面才擦着他的后背砸了下来，要不然他的整个左肩膀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