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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医生21:32
我去训练场没有看到你,是临时有事吗?
沈医生22:10
你在哪儿,为什么联系不到你?
沈医生22:45
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医生23:01
看到我信息请回复。
沈医生23:32
到底有没有事啊你!
韩西堂看着沈沛最新发过来的一条信息,笑了笑,手下生风地编了一条信息回复过去。看着信息送达的标志,手机屏调到最暗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几乎完全被黑色面罩遮住的脸——只剩下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如暗夜晨星。
他关掉手机,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迅速检查了一遍枪械弹药情况,猫着腰跨过横陈脚下的一具尸体,在阴影和夜色的掩护下继续疾行。
与此同时,在一区宿舍,沈沛收到了韩西堂发来的信息。
彩虹小马23:45
在奥德修宿舍,和他一起看球赛,今晚不回去了。
沈沛啪地一声放下手机。还看球赛,他暗自冷笑,哪个球队大半夜的踢比赛?!
*
最近这段时间,韩西堂的行为有点反常。要说多么严重也确实说不上。该完成的训练一点没落,该交的报告也都好好地交上来了,实战数据依然漂亮得没话说。一区的机动部队配置比北区还要完善,韩西堂在实战中相对也能轻松一些。纵然偶尔也会临时接到六号门的守卫任务,也算是完成得游刃有余。
沈沛虽是他的搭档,但两人日常的交流也算不上太多。他这边也有许多自己的工作要忙。来北美不光是支援这边的守卫行动,作为东亚实战类药剂师的代表,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交流的机会。北美的研究本就超出东亚一截,他离开的这两年里也有了新的突破和发现,还有许多进度等着他去追齐。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时间便只有晚上回了宿舍之后。沈沛工作太忙,十次有八九次都是在实验室或者资料馆解决吃饭问题。也不知道韩西堂那边是什么情况。而晚上回去后,两个人又总是因为白天太累而倒头便睡,闲聊的时间就更少。
后知后觉到过了一周,沈沛再次出现在食堂里,看韩西堂早就和奥德修·萧沆坐在一桌,熟稔地和对方开着玩笑,才想起来自己这些日子确实是很少关注这位搭档的私人生活了。
——当然也没什么权利干涉就对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端着餐盘和秦暮歌坐到一桌。
威廉一见到他就开始跟小喇叭一样汇报韩西堂的近况:“韩真是没话说,实力和我们队长比起来也不见逊色,他的训练体系和我们不一样,还教了我许多窍门——真不怪我们队长喜欢他,强强联手是时下流行的热门。”
沈沛默默吃着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沈,我们队长最近和韩走得很近。你不知道,现在队长连韩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清楚得不得了,那天我听两个人聊起那个什么,我不太熟悉的一个领域,他们聊得是谁来着——秦,他们聊的是谁来着?”
“亚里士多德。”
“对,就是亚里士多德——他是干嘛的?反正两个人聊得有来有往,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你们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就你上次和我说的,形容我妈妈和她旧情人那个词,秦?”
“眉目传情。”
“对,就是眉目传情。聊亚里士多德聊得眉目传情,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无聊。”
切。沈沛心中冷笑一声。亚里士多德怎么了,我也能聊,我还能聊柏拉图呢,你知道个什么。但他嘴上却问:“他们两个聊天,你还能旁听呢?”
“我偷偷听的,隔着半扇墙呢,秦和我一块儿听的。”
秦暮歌正色:“我那是路过,你都跟那儿听小半天了。”
沈沛默默吃饭不再说话。他又抬眼看了看左前方那一桌。偌大个桌子就坐了韩西堂和奥德修两个人,距离太远人声嘈杂也听不清两人此时此刻在聊什么,反正聊得有来有往,不知道是不是在聊亚里士多德。
吃饭的时候聊这个也不怕噎着。沈沛想着,就看那边韩西堂像是远远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沈沛便一扭头,假装没看见。
一开始也只是吃饭在一起,后来休息的时候沈沛留心注意了一下,韩西堂在这儿坐着好好的,奥德修非得凑过来跟他挤一块儿,俩大老爷们儿一天天的到底有那么多话好聊?光聊就算了,奥德修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韩西堂的喜好,今天在办公室准备了草莓蛋糕,明天在办公室翻出一本绝版画册,后天在办公室拿出一瓶地上纪元的陈酿,总是就是想方设法把韩西堂骗到他办公室关起门来才罢休。
沈沛也不是不高兴。韩西堂作为自己的搭档,看他能多交到一个朋友是好事,沈沛怎么不高兴呢,他太高兴了。可是这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些,他们第一区的人都这么随便的吗。好歹先把奥德修·萧沆的底细摸清楚啊。
这一天,韩西堂又是结束训练之后就没了踪影。沈沛本打算今天晚上回了宿舍和他好好谈谈,结果这可倒好,人家今天干脆就住在奥德修那里不回来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沈沛又看了看手机,没有新的信息发进来。他把看了一半的论文随手扔在床头,关灯睡觉。
*
韩西堂只觉得好笑。在荆棘鸟市的那几年里,他从未见过属于那个城市的晨光。哪怕是模拟的,色调或许失真的光线,也始终不曾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在那里,他的白天永远都被囚禁在训练场上。
本以为到了叶芝会不同。这里是沈沛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叶芝,一个以诗人命名的城市,曾是北美所有自由意志向往的地方。这里有蓬勃的生命力,艺术,文学,甚至哲学都在这里闪耀过光芒。但这光芒也是脆弱的,所有太过理想主义的光辉,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中,都是脆弱的。
但不管怎样,这里是沈沛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十分重要的四五年,在这里经历了荣耀和离别。韩西堂本想着,哪怕有一天的闲暇也好,沈沛能带着他一起,看看这座诗人之城在白昼之光下的样子,带他走一走他曾在这里走过的那些街道和小巷。
沈沛总说自己在北美的那几年是很忙的,很少离开学校,也很少出来闲逛。但总归是有过的。韩西堂偶尔听他描述起叶芝的街景,那是在荆棘鸟市不曾见过的景象。
而现在,不等沈沛带他来,他便自己先到了。
依然是沉沉夜色,依然是寂静无声地在阴影中潜行。这样的情形和在荆棘鸟市又有什么不同,在这里,在沈沛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熟练地解决掉门口的警卫后,韩西堂轻轻扣了两下耳麦。片刻后,奥德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五秒后走廊尽头左转,仪器在右手边凹槽处,注意看。”
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像机器一样听不出感情,和之前韩西堂在军校时被派遣执行秘密任务时下令的军官一样,都像是机器人。
这样的任务,他已经执行过很多次了。从军校毕业回到东亚后,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这样潜行于夜色中。
能被干扰的摄像头数量终究有限,好在韩西堂已经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做准备,对这一带的情况早就烂熟于心。像他这样有丰富的秘密任务执行经验,行动力和杀伤力兼具,富有临场变通的战术经验,经过二区军事学校系统严格训练的特勤人员,如今数量已经很少了。他在指定地点找到经过信号干扰的工具包,来到重重守卫的资料室门前,细细地破解着门上的密码锁。
“右后方走廊有人。”奥德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持枪警戒。”
韩西堂并不想扩大伤害,他没有回复,只加紧了破译进程。
“快躲起来。”奥德修提醒,“或者杀掉他们。你就快被发现了。”
韩西堂依然没动,密码破译即将完成,耳麦里奥德修的声音听着让他火大——同样是从那个军校里出来的,这个前辈怎么这么会唠叨?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走廊尽头已经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韩西堂迅速收拾仪器,闪身躲进房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资料室门口停下了。
韩西堂迅速打量了一下四下。一间很小的档案室,除了一排架子和一张书桌外无处藏身。目标文件还需细细翻找,门口的两个人像是在交谈着什么,隔音太好了,他也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像是渐渐远去。他松了口气,戴好夜视眼镜,无声而迅速地翻找到目标文件,拍照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
凌晨四点,一身黑衣的韩西堂出现在奥德修的办公室。他一边摘着面罩,一边把芯片放在桌上,开了一瓶水仰着头猛灌几口。
奥德修打开电脑,确认芯片中的情报是自己需要的之后,终于笑了笑。
“目标也解决了?”
“按你要求,用的是你给的枪。”韩西堂撇了撇嘴,“一晚上让我做两个任务,可真有你的——你知道我这水平放在黑市的报价是多少吗?”
“知道你水平高。”奥德修说着,走到韩西堂面前,“可是,再多的钱,和沈沛的命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吧?”
韩西堂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任务已经帮你做了,你的承诺呢?”
“我们这边的基因库,三年前就有沈沛的备份,最终成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奥德修耸耸肩,那双绿色的眼睛在白炽灯下闪着刀尖一样的光。“要知道,如今这个情势下,身为一区队长,让我抗命不遵,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我明白。”韩西堂淡淡地。
“不打算和沈沛明说?”咖啡机响起提示音,他端了加很多糖和奶盖的咖啡来,递给韩西堂。“打算一直瞒着?”
“让我怎么说?”韩西堂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了薄薄一层白色的奶泡,像毛茸茸的胡须。“让我告诉他,这次来北美没准有去无回,让我告诉他任何轻举妄动都能惹来杀身之祸,让我告诉他不要再进行他的研究,让他在这里成为一个废人?”
他停了一下,又说:“还是让我告诉他,你在我们来前一周,就接到了要秘密处决沈沛的指令?”
又喝了一口咖啡。奶盖是甜甜的,带着点草莓糖浆的香气,和着苦涩的咖啡,变成了氤氲在胃里的暖流。他从白色的水汽中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奥德修:“那么,你们之前又筹划到哪一步了?”
奥德修低头看着韩西堂的眼睛。本应锐利如刀的眼神在水雾之后变得暧昧模糊。那样漆黑如夜又亮如星辰的眼睛,那样复杂中带着明澈的,坚硬中带着温柔的眼神,很像高文曾经的样子。
但他知道,在比这更早以前,在他尚未遇见高文的更久远的记忆中,这样一双眼睛就已经刻在他心里了,只是他从未提起,而对方也说他从未回忆起来。
“一开始,接到处决沈沛的命令后,我没想过抗命不遵。”奥德修叹了口气。水雾像是具有魔力般,让他的语气也变得柔缓起来。“因为这命令很复杂,要做得水到渠成,而且不能留下话柄。身为西奥多·伊塔洛的关门弟子和得意门生,沈沛这次来北美本就已经受到多方关注,我们不能主动出击,只能等他自己露出行为上的破绽,我们只能等这样的可乘之机加以渲染,才能堵得住悠悠之口。想他死的人和想他活的人都有许多,我们一区夹在中间,也只是各方制衡的棋子罢了。”
韩西堂默默地不说话。他低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咖啡。奶泡已经融化了,在深色的湖水中形成一道白色的漩涡。
奥德修看着对方那长如鸦翅的睫毛,和从那上投下的纤长阴影。几年前他也曾这样近距离地看过这双眼睛,每根睫毛都像刀一样在他记忆力刻下划痕。
“只是在得知和他同来的是你之后,我便看到了转机。”他把心头泛起的回忆的微尘压下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你的身上有更多的筹码,可以帮助沈沛扭转这个局面。”
“窃取情报和刺杀政要,我本以为毕业之后就不用再做这些事的。”韩西堂面无表情,“啊,军校时不好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啊。”
奥德修走回到桌后坐下,与韩西堂拉开了一段距离后,他可以更客观地看待面前这个人。声音也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恢复淡漠:“想必你也是知道些情况的,二区的军校自你们毕业之后,因种种原因牵涉进政党拉扯中,教学模式和内容受到影响,很难再培养出和你一样优秀的学员了。而与你同届或在你之前的那些人,有的像我一样在军部任要职,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太过显眼,有的早已牺牲或被害,至今能够全身而退又没忘本事的人本就极少,你来之后,至少能帮我的忙。”
“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帮你?”韩西堂笑,“可不仅仅是为了沈沛。”
“还有什么?”
“其他人看中的或许是我背后的家世,在东亚联盟的影响。而你看中的是我个人的能力,虽然这能力也曾带给我很大的困扰。”韩西堂说,“不过,如果能保住沈沛的命,我可以成为你的武器。”
奥德修默然。在这之前,他当然调查过韩西堂和沈沛的背景。两个在一年前还没有任何交集的年轻人,在沈沛陷入谋杀同僚的阴谋和审判之后成为搭档,如今也不过是半年出头的光景。韩西堂出身于那样的家庭中,又怎会将自己的性命全然交托给一个只相识不过半年的陌生人?
况且沈沛什么都没有。没有雄厚的家世可以依靠,没有强大的实力可以保全性命,没有显赫的地位傍身,甚至没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容身之处。他只有蒙昧中的一腔热血,只有山巅如闪电般耀眼的智识。可他拥有的这些将他推入险境,韩西堂却甘愿为他挡下这些。
奥德修不明白他的动力源自何方。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动因,他皆不能懂。
于是他问:“你又是为什么,宁愿为我所用,也要保全沈沛?”
明明没了沈沛也一样有锦绣前程,明明没了沈沛还有自在世界,明明只相识了半年,何必做到如此地步?虽然奥德修之前早就听闻韩父曾与西奥多·伊塔洛交好,而东亚公共安全事务部的态度也一直暧昧不明,但即使这样,也只得他以身涉嫌?
韩西堂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笑笑,喝光了杯中的咖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有别的事,我就去训练场了。”
“这么早?”奥德修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整个基地还在沉睡之中。“你可以回去再睡一下。”
“不了,沈沛再有一个来小时也该醒了。他睡得浅,就不吵醒他了。”韩西堂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往出走,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