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戈号帅舰某处一间废物舱堆满了伤员的残肢弃脏，一截断腿的膝创面凝固的血液开始逆转变稠，直至成为流动的液体顺着小腿流向甲板。接着，不断有残肢弃脏发生同样的异常状况，新入甲板上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动，与就近的同类相互汇合形成更大的滩液。
　　金戈号帅舰指挥舱全息时钟显示，到达未知目的地的时间剩下四小时零三分。
　　帅舰尾部一间巨大的库舱里，绿灯猝然闪亮，蜂鸣声大作，随即四壁与中列的数十个通顶的柜子里，数百只睡眠舱抽箱式伸弹出来，层层叠叠整整齐齐，瞬间令巨大的库舱显得异常拥挤。
　　从每个睡眠舱里坐起一名身着轻薄航服的武士，相邻睡眠舱性别无碍，但女性的比列不足十分之一。通过三小时的深度睡眠和体量补充每个武士精神焕发。
　　他们中绝大多数身患残疾，行动不便，有些甚至双手双腿全被截止，需要邻舱帮助穿戴战甲和装备，然后翻身滚入舱旁早已等候着的悬浮担架上。穿戴好自己的战甲装备，通过每列悬梯下地，依次排列从库舱一侧的出口走去。
　　一个双臂截肢的武士，让邻舱的战友帮他拿起系在脖子上的一枚紫金奖章，狠狠地吻过，两眼闪烁着骄傲的泪光。
　　一位独臂中年女武士，亲了邻舱一位缺了半个腮帮的青年男武士的另一边脸，向他妩媚一笑：“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的王子。”青年男武士幸福地看了看中年女武士。
　　一独腿少年武士与一位老年独腿武士上身紧紧抱在一起，两人的腿正好一左一右完好，勉强依靠对方躯体支撑拖行。
　　“你爸爸呢？”老年独腿武士问少年独腿武士。
　　少年独腿武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甲板：“爸爸，爷爷叫你。”
　　身后一位双腿截肢的中年男武士，双手加快移动，绕到老年独腿武士身前，老年独腿武士伸出手艰难地抚摸着身下中年男武士的头，动情地呢喃：“儿子。”
　　接着三人一前两后，一低两高，随着队伍向出口蹒跚行进。
　　库舱的相对一侧舱门打开，一批相等数量的残障武士鱼贯而入，尽管他们个个萎靡不振举步维艰，却次序井然。
　　从库舱出来的人流，穿过一道宽大的舰桥按前后顺序进入不同的机舱，机舱满是管道、设备和制控系统，已经人满为患，新进入的武士们只能寻找缝隙容身。
　　帅舰某处废物舱的甲板上，数滩乌黑的血液里升起一股尘埃般的微粒，越来越多越来越高，不断聚集生长，形成褐黄色的人形肢体，这些肢体开始移动，在残肢肺脏间不断吸收细小的微粒，慢慢完整形态，再与其它肢体结合组成人体的完整形态。很快，三个黏土人最终形成。
　　黏土人个头不高，平均一米五左右。大头短身，四肢细长。五官只有整体轮廓，没有更多细节，大眼框塌鼻梁，小嘴唇大耳朵，位置与哈伯人类接近。它们全身浑然黏土，仿佛赤身裸体，每个身体具有相似纹理和不同色差的条块，条块杂乱无序。明显性别各异，依然有前突后翘之分，凭两腿间凹凸明显区分出雄雌。
　　它们开始向一位体色较深的黏土人聚集，舱中残肢肺脏中还有微尘扬起，新的肢体正在生成。
　　库舱出口外的舰桥上，有不少悬浮担架随行在人流中，其中一个躺着一个失去四肢，小半个额头凹缺的女武士。一名男武士已经舰桥边守候了很久，他紧紧地盯着这副担架，跟着它退行了好几步，终于认出担架上的女武士。
　　“莫蒂塔......”他沙哑地叫了一声，担架上的女武士没有回应，她眼睛微微眨了眨，泪滴无声无息地往外冒。男武士低下头深情地吻了吻女武士破裂的嘴唇，接着将她抱起来，用带子将她绑扎在自己怀里。
　　女武士贴在男武士的怀里，偷偷睁开眼睛，遇到男武士的目光慌忙合上眼睛，将脸深深藏在他颈窝里只顾流泪。
　　......
　　哈瓦城太碟舰顶部边沿的一间瞭望舱里，芳町抬头望着高空两艘十字舰串联的绳道，心里悬着一把利剑。当克里奥战战兢兢站在绳道入口段的十字舰舱门口，她感觉利剑的尖峰快要触及自己心房。
　　克里奥眼皮子狂颤，他素来恐高，悬空一脚迟迟不敢迈出，最后全身再度虚飘，不敢稍作停留，干脆一个后倾跌坐在甲板上。
　　芳町看见丹枫露站在克里奥身边，跺足掌拳一副凶恶的样子，估计正在泼妇一样责骂他，她噙着眼泪心里对丹枫露阵阵怨恨。不久再见丹枫露一把将克里奥拖起，往甲板边沿拉。克里奥死活往后挣扎，最后两脚悬空依然赖在甲板上。芳町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很快，欣博彦出现在甲板边沿，克里奥两脚哆嗦地站了起来。丹枫露拉着克里奥的手率先走上钢绳，甲板边沿格兰舒架起克里奥的胳膊不断往前推，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强拉硬送将克里奥悬空置于钢绳之上。
　　芳町终于闭不住哭出声来，站在平地她两腿发软，倒悬的剑刃已经尖触她的心房。她不敢看但又禁不住再看，克里奥每摇晃一次，剑就刺痛她一回。尽管绳道的下方有柯道南游动守护，即使坠落下来也万无一失。
　　中心钢绳上克里奥魂飞魄散，丹枫露一路凶神恶煞，威胁克里奥不睁开眼睛她就甩手不管，克里奥不敢，紧紧抱住格兰舒。
　　“你难道喜欢我？我可是有夫之妇，不嫌弃晚上来找我。”格兰舒被克里奥搂进紧紧的，感觉胸部挤压得很舒服，加上克里奥暖烘烘的鼻息痒痒的吹在她脖子上，一刻竟然心乱起来。
　　“你说的这些他根本听不懂。”丹枫露说着伸手扶住克里奥，“你放下来让他把脚落在绳子上。”
　　格兰舒一刻舍不得，虽然感觉努力在照丹枫露说的办，但是巴不得克里奥在她身上多留片刻。
　　“好了，你想着钢绳子，你放心，它承一百个人都没问题。”丹枫露疏导着，努力扶稳克里奥缓缓移动的身体。
　　失去格兰舒的依附，克里奥心里咯噔咯噔乱跳，随时随地想再往她身上扑。
　　“转过来，慢慢来，我接住你的，下面还有你柯道南叔叔，别怕，对了，舅舅真乖。”丹枫露试着把他另外一只手牵过来，让他彻底离开格兰舒，“如果你怕，你来抱我。”
　　克里奥死死闭着眼睛整个瞎摸，听丹枫露这一说果然转身来抱，但是双手被她牢牢控制，加上她一退，全身悬空，瞬间吓得他心惊肉跳，拼命想捞住她身体，但越捞越晃。克里奥脑袋里的脑髓发紧，努力控制身体，待钢绳平静下来，感觉丹枫露身体值得信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但是仍然不敢睁眼睛。
　　这时，丹枫露又退了一步，克里奥无奈跟着去抓稳丹枫露。接下来局势再已不受自己控制，丹枫露不停地移动，克里奥只好不停跟她寻求稳定。一路毛骨悚然不知道走了多少步，最后感觉心快蹦出嗓子眼，两腿再已支撑不住，徒有舍命一扑，将丹枫露拦腰死死箍住。
　　“哇瑟，你小伙子艳福不浅，两个美人都心甘情愿给你抱了。”格兰舒在身后调侃起来，幸好她跟进平缓没有把钢绳弄出任何动静。
　　丹枫露越想推开克里奥，克里奥越是抱得更紧，头扎的更低，她的脸明显开始红了起来，突然条件反射地转头望了望下方远处的瞭望舱，死劲挣扎：“快放开，你妈妈看见要吃醋的。”
　　克里奥平生最忌讳别人说姐姐是他妈妈，迅速推开她：“你......。”
　　“我什么我，不是你妈妈难道是你老婆。”丹枫露不依不饶，一边后退一边继续挑逗，“有本事抓我，打我呀。”
　　克里奥气得火冒三丈，出不出话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捉住她。
　　“她就是你老婆，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天天睡在一起。”丹枫露边退边挑衅。
　　“你说的是真的吗？”格兰舒大吃一惊。
　　“当然是真的，还脱光光的一起洗澡。”丹枫露毫不留情。
　　“我的天啦！”格兰舒一时目瞪口呆。
　　克里奥并不完全明白老婆的真正含义，不觉得更多耻辱之处，之后的话也不打紧，关键是前面妈妈这个词。因为每每有人提到这个词姐姐就会悄悄地哭，所以他跟这个词有刻骨仇恨。
　　克里奥一门心思想追到丹枫露，追到对面十字舰舱门，丹枫露并没有登舰，反而转身腾空跃过他头顶跳到身后。克里奥转身继续追，格兰舒赶紧跳到另一根钢绳上为他让道。
　　接近绳道中央，丹枫露突然停下来，等克里奥伸手就要抓到她时，一个倒悬挂在他脚下，克里奥低头一看，顿时两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