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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信也不知道燕丹能不能坚持住,但是只以这十几天的表现来看,燕丹无疑是合格,乃至于是优秀的。
他曾侍奉的赵王丹(赵孝成王,现在仍在位)并不能算是明主,典型的嫉贤妒能,任人唯亲,他弃相捐君,一方面固然是为了维护朋友魏齐,另一方面也有在赵国看不到希望的因素在里面。
燕丹的表现,已经足以令他满意了。
如果燕丹知道虞信的想法,估计会赧然一笑,然后说全靠同行衬托这种。
可惜燕丹不知道,虞信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脸淡定,假装看戏。
作为当事人的韩非则是怦然心动,心想如果燕国能采纳他的策略治国,那倒也不错。
如果说战国七雄里最弱的国家是韩国,那么第二名非燕国莫属,如果燕国能够采用他的策略富强起来,那么无论公子业和公子兴最后谁当了韩王,在有了现成例子的情况下,也都会看到他的策略的优越性,那么必然也愿意采用他的策略了,如此一来,韩国振兴有望啦。
于是韩非抖擞精神,准备讲一讲自己关于治国理政的想法,他先是把燕丹扶起来,然后张开嘴,
开始发呆……
发呆……
呆……
该从哪开始呢?
一不小心就冷场了。
好尴尬呀。
韩非急得满头大汗,但是越急越讲不出来,越讲不出来就越急。
陈默看他脸色越来越红,简直跟日向雏田有的一拼,不,日向雏田只是腼腆,在鸣人面前更严重一点而已,韩非这是社交障碍综合征啊。
就见韩非憋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一册竹简来,打开一看,开心不已,念道:“治国之要,先要排除五蠹的危害,五蠹者,乃学者、言谈者、带剑者、患御者、商工之民也。”
燕丹喜道:“愿闻其详。”
韩非手里的竹简好像是提词器一样的东西,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口才不行,因此提前准备好用来随时观看,提醒自己如何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学说的宝贝。
而且有了提词器在手,韩非甚至连说话都利索多了:
“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谈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沸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
韩非讲完,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自然,他这五蠹的理论简直就是地图炮,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邹衍、驺奭、燕风算是学者,虞信是言谈者(纵横家),陈默、嚣魏牟是带剑者(游侠),至于燕丹,他家里养了那么多门客,简直就是患御者(逃避公役的人)的头头,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国家的蛀虫。
这杀伤范围太大了,每个人都中了一枪,大家都有点懵。
陈默也是明白了,像韩非这种说话方式,也难怪最后被同门师兄弟的李斯害死,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嚣魏牟作为一个无辜的围观群众,突然受到攻击,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他反驳道:“若无人带剑,等到强秦来犯的时候,你准备拿你的法律来对抗他们吗?”
韩非正色道:“强敌来犯,战场杀敌要靠士兵,而不是游侠,但游侠的地位却比士兵要高,难道不是舍本逐末吗?国家不需要游侠刺客的凶悍,而是以杀敌立功为勇敢。这样一来,—切行动都必须归于为国立功,一切勇力都必须用到从军打仗上。只有如此,兵力才能强盛,从而奠定称王天下的资本。”
嚣魏牟皱眉道:“游侠可以带兵打仗,士兵都是平民百姓,光靠他们如何成事?”
韩非晒道:“带兵打仗,有将军就够了,何用游侠来捣乱?天下强国莫过于秦,阁下可听说秦国有什么出名的游侠吗?秦国难道是用游侠来带兵打仗的吗?”
嚣魏牟气恼不已,却又无力反驳,只能瞪着牛铃般的大眼喘粗气,他虽是道家人物,中心思想乃是师法自然,专注于如何向大自然学习,对于如何与人辩论却不大擅长。
众人心中大讶,没想到有了提词器之后,韩非的口才竟变得如此犀利,不由好奇,他手中的竹简到底都记了些什么内容。
陈默微微一笑,对韩非的好感大增,有一种遇到同类的感觉,因为他就是这种拙于应变,因此提前将各种可能性都考虑之后再行动的人。
显然韩非亦将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记录在竹简上,以备不时之需,看来嚣魏牟刚才的问题,并未超出韩非预先的筹备,因此没能难倒他。
虞信有心考较他,问道:“韩子方才说借助外力无法成事,反而成全了纵横家的私利,那么大国欺凌小国,小国若不能联合起来,如何抵挡?”
韩非准备充分,信心满满的道:“所谓统—天下,提的是能够打败别国;所谓保证安全,指的是本国不受侵犯。兵强就能打败别国,国家治理得好就不可能被人侵犯。而国家的强盛和安定并不能通过外交活动取得,只能靠搞好内政。现在诸国不在国内推行法术,却要一心在外交上动脑筋,只能保证一时的安全,国家却无法真正安定富强起来。”
虞信却对韩非的这个回复很不满意:“韩子不要避重就轻,如果秦国现在攻打韩国,合纵可保国家社稷,依公子之计,可保韩国无虞吗?”
这就是长久之计和权宜之计的区别了,正所谓事急从权,非要在紧要关头还坚持不用权宜之计,自然也是不行的。
韩非一呆,他是个老实人,只能如实道:“不能。”
“哈哈。”
看到韩非被虞信问倒了,嚣魏牟很开心的举起酒樽:“虞先生高见,嚣魏牟佩服。”
虞信也举起酒樽,与嚣魏牟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韩非羞愧不已。
燕丹很失望,这样看来,韩非的才干也就这样了,难道马特夸大其词吗?
陈默起身,见所有人都看过来,问道:“韩子所言商工之民害国,恕在下不敢苟同,有一事请教。”
韩非打起精神,伸手致意道:“将军请讲。”
陈默道:“我大燕盛产战马,而韩国的强弓硬弩堆积如山,据说比士兵的数量还要多,今有商人,自燕带战马去韩,以战马易韩之弓弩回,试问此商人对燕国是否有功呢?对韩国是否有利呢?”
这是现代社会里最简单的互通有无的商业概念,就连上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但在这时代,还停留在鄙视商人不事生产,对国家没有贡献的阶段,韩非也没想过这种事,提词器上自然没写,只能垂头丧气又结结巴巴的道:“原来是……是韩非自以为……为是了,韩……韩非这就回去韩国,再也不……不敢著……著书立论。”
陈默哈哈一笑:“韩子若现在回去,才真是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韩非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道:“愿先生有以教我。”
陈默笑呵呵的摇头晃脑,对于能够教育这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感到十分得意:“没有见过老虎的人,是画不出老虎的,没有杀过人的士兵,就做不成好士兵,韩子以为然否?”
韩非点头称是:“然。”
陈默继续道:“韩子对商君变法如此推崇,当知商君变法亦非一蹴而就,初期也曾范过诸多错误,十年方有所成,而韩子从未治理过国家,那么韩子治国的理论有所疏漏,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韩非苦笑:“大王不用我计,公子业亦只想借……借我的名声收……收拢人心罢了,又……又哪来的机会去治……治国呢?”
“为今之计,韩子当寻一国以试法,在实践中逐步改进,若真能强国,才算是一套初步成熟的理论。”
韩非被打击得有点惨,消沉道:“既知非之计有漏,谁还肯用呢?”
陈默“犹豫”了一下,对燕丹道:“韩子之才虽不及商君之万一,然太子宅心仁厚,可愿给韩子一个机会呢?”
“啊?”韩非惊讶的看着陈默,随即满含希冀的看向燕丹。
燕丹这才知道陈默如此贬低韩非,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来韩非不仅名声遐迩,更是韩国的公子,只这一点就注定了他很难去别的国家出仕,可惜韩非虽然十分希望能够一展所学,韩王然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这给他憋的呀。
对于这样的人,像虞信那样客客气气去请是行不通的,那只会让他矫情起来,而且很大概率韩非会选择继续留在韩国等待机会。
只有在进行适当的打压之后,再以一种半施舍的姿态伸出橄榄枝,韩非才会主动去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毕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尤其在暴露出他的理论有缺陷之后,别的君主就更不会理他了。
真是煞费苦心啊。
燕丹在心里感慨不已,于是他就顺着陈默给他铺好的路演下去,假装犹犹豫豫半天,这才极为勉强的点头答应:“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如果不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