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醉仙居,小阁雅处,偌大个房内,便只有一个女子,生柳眼眉腮,露春意浓甜,正俏生生,孤零零立在窗畔,那双如剪双瞳在漆黑夜色中觅了许久,似一无所获,终于低下了头,轻轻捋起了胸前长发,忽然眼神一动,便自那如墨云堆中,小心的拔了根银白发丝出来。
这女子定定望着这根白丝,忽然一声苦笑:
“青丝暮成雪,明镜悲白发,这句诗,本是你教我的。原以为你懂,现在看来,更不是懂不懂的事儿,而是哪件,哪般,在你心头,能占的更重些。”
她又呆呆伫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便瞧见这大屋之中央,正有根紫色宝杖静静浮于半空。那杖头雕如晶莹花蕊,有无数细梢盘绕缠结,散绚光蒸腾,明灭不息,便将这屋内,染上了层淡淡紫霞。
这宝杖华丽无方,是个人瞧见,便感受不到那股庞然气息,只怕都会震慑于其绚丽璀璨,可这位姑娘瞧见这物,却是眉头一皱,似有万分厌恶,再不瞧去半眼,又望了望桌上的三杯两盏淡酒。
女子又叹了口气,才默默走到了一张偌大床边,瞧着一床金凤缠龙的大好锦被,被人胡乱掀翻在一角,着实有些凌乱不堪,又拿手在底下摸了摸那人留下的淡淡余温,沉默许久,自言自语道:
“终年里,便没几日能陪着我,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得细语疏情之暇,醉云沉雨骤之乐,却依旧于这灯尽欲眠之际,独自弃我而去。”
她眼中含怨,咬牙道:
“死人,你怎能狠得下心!”
她暗怨之处,似忽然听到门外似有些动静,忙侧耳倾听,过了许久,却依旧只听得些呜咽风声,才松了口气,眼中瞧着这本是淡雅素静的屋内,被身后那根宝杖之辉尽数染成了紫红之色,便连这床金凤缠龙杯,也被映得黯淡诡异,心中忽然不知为何升起了股莫名火气,一个转身,便走到了那根宝杖之前。
“我不要什么神具宝器护着,我只想要你陪着,你到底懂不懂!”
女子这话,似是说与这根虚浮于空的玄妙宝杖,又似是说与某根急急破窗而去的木头,眉头哀柔缠结处,终于有股怨气爆发开来,抡圆了根细瘦胳膊,狠命一掌拍在杖头之上,便砰的一声,把这物扫到了屋角,顿时,便隐去了那些讨厌的紫色光霞。
她本就娇弱,更没什么修为,一击之下有些脱力,气喘吁吁间,还未来得及想些什么,就好像听到了声女子轻笑缥缈,紧接着,便有咚咚两记扣门之声,极自然的响了起来。
这姑娘猛然一怔,望着那扇墨漆大门,轻声询道:
“是谁?”
便诡异的静了许久,才有同样个娇柔女子声音低低传来:
“妹妹,是我呀。”
姑娘循声,眉头一皱。
她自然知道这声音是谁,自从昔年昔日三人分别,这声音虽再未曾响起,可总如梦魇一般,每每想起,自己心中总会有些郁结难耐,只是,只是这人,怎么会于此时此刻,来到了此间此地?
这姑娘倒是个聪明人,忙从地上拾起了那根宝杖紧紧抱在胸口,有了一身紫霞映体,这才壮了些胆,又清了清嗓子,强笑道:
“多年未见着您了,倒没曾想,会在这大寒之夜忽然道访,可有什么事儿?”
门外也是一声轻笑传来,倒与先前那声缥缈女声,有那么些像。
“那人在时,可不方便过来,赶赶挑了这暇,怎么,小珏妹妹是准备就这么隔着门,和我说上半宿不成?”
这小珏姑娘闻言,脸上倒是一红。
她便是日间那位宋宗主身边佳人,自然也听他说过今日之事,知道门外这位乃是王家大援,实在不该如此生分应对,更应小心尽了礼数,可心中便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异常。
小珏这一沉默凝思,外面那位芙兰掌门的声音,便立刻有了些冷。
“怎么,是信不过姐姐我么?”
“不,不,您稍等。”
听得这位掌门高手有些动了真火,小珏便再也顾不得心头那些奇怪念头,急急走到了门前,手握门栓踌躇片刻,终于轻轻拉开了那道栓,一声吱扭声响,便有寒风自门缝后涌了进来。
小珏悄然打了个哆嗦,把门一拉,已瞧见外面现了位朱袍黛花打扮的高挑女子,那双眼正淡笑瞧着自己,明明生的极媚,却无半点风尘气息,当真是雍容千雅,仪态万千。
芙兰掌门嫣然一笑,礼了一礼道:
“许久不见,小钰妹妹。”
“许久不见,芙兰…掌门。”
小珏婷婷还了一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两女相顾无言,伫立许久,芙兰掌门才开口道:
“不准备让姐姐进门么?”
“怎,怎么会,您请。”
小珏忙给这位掌门女子让开了身,芙兰掌门笑瞥了她眼,大方走进了屋内,四顾之处,似是开始打量起这屋内摆设起来,那眼神闪到了大床之上,身子微微一怔。
小珏张脸便猛的一红,那床上还有些亵衣暧物露在外边,是人,都知道先前生过些什么香艳事儿,忙抱着那杖几步赶了上去,将大被一掀,盖去了那些东西,嘴上胡乱道:
“是妹妹不好,赶着应门,却忘了收拾,可让姐姐见丑了。”
她单手打理床头之际,却没看到身后芙兰掌门的眼中,有痛苦神色一闪而逝,又把目光移在了那柄宝杖杖头之上,眉头便皱的更紧了些。
小珏却未察觉,忙着整理处,只觉得手中宝杖着实碍事,便随意于床上一置,腾出两只手来,手忙脚乱间随口道:
“片刻便好,掌门多担待,对了,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处的?”
“怎么会不知道。”
芙兰掌门嘴角一咧,淡淡道:
“先前有遇到你家那位,便托付了我,若他有事,让我多看着你。”
小珏随口应了声嗯,才过了一霎,忽然想起一事,只觉手脚一僵,胸口有道冰寒彻骨的凉意升腾而起。
她颤抖着,却不敢声张,手中依旧理着那被褥,却偷偷转头瞥去,便与芙兰掌门一双眸子,对了个正着。
再没了半点笑意,只剩冷漠,无情,似高高在上的一双眸子。
两人便只对望了一眼,小珏双手已猛然抓向了那柄宝杖,刚一入手,那些紫霞还未跻身之际,却觉一股极大力量砸在杖上,砰的一声,竟是将这物如箭般扫了出去,直直插进了那墙间几尺有余。
这一扫的余劲,也把这位没丝毫修为在身的女子震倒在床,只觉四肢百骸欲裂,挣扎了许久,也直不起身。
她骇然抬头,只瞧见一道高挑身影立在床头,芙兰掌门那双冰冷眸子,正居高临下瞥着自己。
这蛇舞派的大人物,此刻似有些小小困惑,想了想,才清了清嗓,柔声问道:
“是什么地方瞧出了蹊跷?”
小珏又强自数次想撑起身来,却依旧是浑身剧痛,终于认命的瘫倒在床,再也不敢望这女人眼睛,只呆呆看着那道天花板上,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和他素来交好,蛇舞门更是数代蒙王家恩惠,居然也反去了平京,果然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芙兰掌门耸了耸眉,似不觉所谓,又重复道:
“妹妹,是什么地方瞧出了蹊跷?姐姐脾气不好,可没说第三遍的耐心。”
小珏哑然一笑,似是,似是在笑自己先前意气用事,破了那宝杖之界,又引大敌入室,便铸成了大祸,也似在笑这芙兰掌门,连这层关键,都想不明白。
“你的名字,便是我俩之间最大的忌讳,天下之大,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去寻你来护我。”
“哦,原来如此。”
芙兰掌门恍然,目光迷离处,点头喃喃道:
“好一个敢字,这天下,能让一位至尊如此小心紧意哄着的,妹妹也算是当世第一人了,他这些年都不敢提我名讳,也再未见过半面,原来只是因为你不许,在理,在理,荒谬,荒谬。”
“什么在理,什么荒谬?”
“没什么。”
芙兰掌门语中淡淡,便抬起了只手,脸色有些古怪。
原本白皙柔嫩的一只手,此刻腕上早是焦黑一片,似被炽炎所灼,极是凄惨。
“不亏是至尊的宝具,若不是出手快,若不是你自己撤去了那界,凭我,只怕再多几条命,也难近你身。”
她只淡淡看了伤口几眼,便不再多管,已径直走到了那桌前,瞧了瞧桌上残羹剩肴,忽然振袖一挥,竟是将那成双成对的杯筷直直拂出了窗外。
芙兰掌门胸膛起伏许久,才稍稍平息了些,便又坐回到了床前,那手轻轻拂了拂小珏吹弹欲破的脸颊,又细细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一番,赞叹爱怜不已,才把那手并了两指如刃,沿着姑娘脸颊,滑到了她颈中青筋微现之处,又贴得离肌肤极紧,便好整以暇,静静望向了那敞开的窗口,似…
似在等着某人归来。
尚海街头,那些武者,无论境界高下,身份悬殊,此刻听到那位神弓那美一声叹息中,道出了至尊二字,都是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偷偷的瞥向了那位富家公子模样之人,腿脚,都有些发软。
无心呆呆望着那人,咽了口口水,轻声询道:
“极宗,宋宗主?”
“不然是谁,难道还是北边那个不成?都给我起开!”
那宋宗主还未回话,笑笑生于西西卡早就大喜过望,也不管那些高手,直直奔了过来。
宋宗主微笑朝二人点了点头,便扫了眼场间,忽然将双手一抬,把衣襟敞了开来。
众人见他动作,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处,又齐齐望向了这位昴日真主。
宋宗主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朝四处道:
“各位,可瞧清楚了,宋某身上啥宝具也没带着,衣服也是床头刚披上的,便连扣子,都没扣对,可不是来和大家伙打架的,来这处,可是来求个以和为贵的。”
那美呆呆听他说完,脸色有些古怪,一如众人,倒把宋宗主瞧的一愣。
他摸不着头脑处,西西卡腆笑着凑了上来,一肘捅在他腰间道:
“兄弟你装啥呢,就凭你的修为,手里有没有家伙,又有何区别。”
宋宗主心想也是,哑然一笑,那美听他那话,却似悟到了内中玄机,那双眼在四处相望,猛然回头道:
“你这镜花水月,没运半分真元,纯是自然而发?”
“哦,是啊,都说了嘛,练得久了,深了,有些东西,便成了自然而然之物,只要想,它就来了。”
宋宗主随意回道,其他人听的迷迷糊糊,只有那美脸上愈发骇然,痴痴望着他许久,才颤声道:
“域由心生之境,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境界?”
这位极宗至尊不置可否,只有无心听的似懂非懂,悄声问道:
“什么境界,很厉害吗?”
那美脸色苍白,瞧了他眼,才喃喃道:
“这镜花水月之域,已练到无须耗损真元,只一个念头,就能自成这数十丈幻境,有无尽替身明灭而生。若破不开这域,便有千军万马穷极一世,都只能白白浪费气力在那些繁花之上,更不可能伤到这位大人一分半毫。所谓域由心生,便是如此,乃以心意幻天地之法,却不需借世间一毫一物,几乎,几乎已是脱了凡尘,可称仙神了。”
无心听了这话,又思量许久,那双眼才瞪的越来越大,骇然道:
“那,那岂不是不死之身了?”
“哪的话,这世上之人,被杀之率,可远不及寿终正寝那么多,我再能抗打,也是会老死的嘛,又怎么能配得上这四字。”
宋宗主环顾四周,依旧没半分至尊,甚至是大宗师也该有的气势架子,自惭一笑:
“论起来,我这域极是寻常,可远不如易宗那位前辈,他老人家那道,才更像神佛一些,也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