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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供奉此刻舍身拦在阿牛身前,瞧着这位无心公子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若说自己这张脸上空无一物有些可怖,可显然这些弟子们,还能自那些褶皱变化处,瞧出些自己的心神变动。但这位无心公子,这一张活生生的脸,便如个泥人一般,似乎永远只有这么副冷冰冰的表情,更不会有半点变化。
那张万般不喜不怒的脸,此刻便转向了老供奉,淡淡道:
“你错了,倒没什么杀意需要发泄。”
他瞧了瞧瑟瑟发抖的阿牛,忽然伸出只手来,在他肩头拍了一记,便把这厮吓了一跳,又是阵钻心剧痛袭来,惊惶处望了老供奉一眼,却瞧见他皱着眉,暗暗摇了摇头。
这无心公子,却依旧是副淡然表情,随口道:
“看,世人惊惧的时候,便是这样的。”
大供奉有些明白了这无心公子心中所想,可依旧厉声道:
“带着人皮面具,哪里看的出什么东西?”
“所以你修为,就到不了那么高处。”
无心瞥了他眼,摇了摇头道:“难道便只能看脸么?”
这黑衣白面少年,随意指了指阿牛身侧四处,平静道:
“你看他此刻,脖梗僵硬,是因为抖的厉害,又有些气愤,那些地方的肌肉,便十分用力,自己把自己僵在了那处;你再瞧他双手微扬,是不自觉处怕我出手,露防备之意;你看他露出的双瞳紧收,便如针扎一般,是因为此刻正全身灌注在我手上,那眼膜瞳孔,都起了变化;你再看他那双鞋,鞋端处那些布料都拧在了一起,显然是惊惧之下脚足僵化,那些脚趾,此刻定也是绞在了一起,至于他左肩低沉,那倒简单,是我想试试,一肩骨骼尽碎处,动手之际,又会不会影响身子平衡。”
他洋洋一番大论,却听得诸鬼物个个目涌火光,只是那阿牛却朝众人摆了摆手,咬牙示意自己无事。
这无心公子叹了口气,缓缓道:
“天位之巅的人物过招之间,便不能露半分破绽,若大敌在前,自己脖颈处也僵硬万分;或因为自己警戒之心把手抬高了几寸,露出下盘破绽;又或是眼睛瞧着别人要害时瞳孔紧收,叫人瞧破了下招着手处;或者是力拼真元之际,那脚趾却拧在了一起,虚了脚步稳处;便只是这四处随意一样被人利用上了,都可能断送了自己一条性命。”
大供奉听着这人话儿,心中有所感悟,迟疑道:
“阁下喜欢痛下狠手,难道是借恐吓世人,从羸弱身躯上,找出自身体肤破绽不成?”
“你这么说,也算对了几分,却也谬之千里。”
无心公子摇了摇头道:
“并非只有恐惧,才会生出那些破绽,也并非只有破绽,才会要了你的性命。我先前等的无聊,便在那些民居内试了些有趣之事,比如人若在梦中迷糊醒处,忽然惊觉自己四肢离体将死,身上脸上,会是什么反应;也试了试将一老一幼,分别倒置在油缸和水缸里浸着,看到底是会一起没了气息,还是有所前后;更试了试把两人之妻分置另一人席上,再拿剑顶着,那些汉子行事间,是会较先前更勇武威猛些,亦或是怯弱不举起来,又若于他们喷薄在即那刻,忽然摘了身下女子之头,那,是否会对他那…”
“别说了!”
大供奉呲牙欲裂,便如看着头牲畜一般,鼻息沉重处,却还是不敢上前半步。
无心淡淡瞧了他眼,依旧摇了摇头,便当真不再把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声道:
“道者,唯身与心二物,若都去了那些瑕疵之处,入了圣境,自然可成大道。”
老人怒目而视,浑不觉自己身周颤抖处,被这位无心无肺的大高手瞧出了多少项破绽,嗓子沙哑道:
“你仗势行凶,又到底能得出什么结论?”
无心公子楞了楞,随意道:
“反正你们都要死了,说了也无妨,便纵观这世间百态,人心万物,唯有不动二字,乃是至理,心为万事不动,身为万般不动,只如…”
他刚欲说话,却听大供奉冷冷道:
“只如个机枢傀儡一般嘛?”
这无心公子的瞳孔,却在听到那傀儡二字之际,猛的缩了一缩,便叫这场间修为平平的诸鬼,都看了个明明白白。
“久闻皇宗那位至尊潜心修行,更懒得管宗内与世间闲事,便寻了宗里数个与自己体型相仿的高手,日常里带着人皮面具,替自己料理琐事争纷,甚至连与小门派比斗,都每每只让那几个替身假扮出手,看来,无心公子不光是想当一辈子他人影子,更是有大志向,想当个超凡入圣的傀…”
“聒噪!”
无心公子低头处,已瞧不清了他那张皙白面孔,这声喝,却带上了点金铁之音,那把赤色巨弩有紫色光晕缠绕,早被举在了手间,偌大气息凝结与弓弦之际,却忽然咦了一声。
他忽然朝后一纵,脚还未落地,便有两道赤色巨轮自先前站立处散尖锐呼啸而过,在那坚土路面上犁出了两道深深沟壑,便直直冲出了几十丈远,又古怪的在那尽头处,原地转了一霎那又不知多少圈,绞起了漫天石砾尘土,竟开始沿着那两道沟壑原路犁了回来。
无心公子终于抬起了头,眼瞧着那两道赤色巨轮正自从眼前掠过,定睛望的那一瞬,却有腥红锯齿漫布其上,又有偌大血气翻涌骇人异常,便已奔身侧而去。
他凝目许久,忽然把头朝那路尽头一转,已瞧见个着身破破烂烂麻衣的少年静静立在那处,只如对待两只小猫一般,拿手在那声势可怖的巨轮上轻轻拂了拂,那两道巨物,便气息一收,乖乖巧巧的蹦入了他手心,终于现了原型,原来是血气弥漫的两把古怪兵刃。
“旋刃秘术么?”
无心公子轻轻点了点头,瞧着那少年模样,又习惯性瞧了瞧他身周上下,只见这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提着两把血色兵刃,一双脚不丁不八立在那处,浑身上下,便没一处不是破绽,心头顿时有些不屑之意,只是瞧的久了细了,却有觉得那些破绽仿佛,仿佛也有些问题。
他越看心中越惊,这人只是随意站在那处,浑身的破绽便如繁花簇锦,引人入胜,遇到如自己一般的人,此刻便似瞧着美人佳肴在前,只恨不得立刻出手,在那几处狠狠扎上几箭,才能舒坦一些。
可那些炫目的五彩斑斓之后,却依稀有毒蛇猛兽伺机而待,有无数獠牙竖瞳若隐若现,有极大的危险气息弥漫其间,却,却依旧是瞧不出半点异常。
无心公子瞧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喉头轻轻滑了一滑。
立时便有那少年的不屑声响:
“你吞了口口水,是瞧见我害怕了吧?高手过招,你这大破绽,怕是今日要送了自己性命。”
少年习惯性的把那头乌黑浓密的乱发朝后一撩,露出张白皙俊俏的面庞,只是那张脸上再也没了平日里的轻佻之色,便连那道浓密的眉宇,都如剑般扬了起来,便连那道漆黑无底的眸里,都透着坚毅之色,和一丝决然之情。
这少年,此刻,于那夜色之中,便有如把绝世利器般,弥散英武飒爽之息,却又带凶戾残忍之色。
无心公子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自瞧了这人的那一刻起,便有些紧张,那是一种沉重的,挥不去的难受瘙痒,便瞬息传遍了全身,让自己的下体有了些尿意,让自己的心跳有些了急促。
他自然明白这些反应,对接下来的厮杀极为不利,暗自调息凝神处,竭力在那少年身周搜索,眼神却忽然一动。
他发现,这少年手腕上,有个颜色陈旧的玉镯,瞧着质地颇次,又有杂色斑驳在内,显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物品。
但每当自己瞧向这玉镯之时,这少年的手腕总是忍不住一缩,此刻更悄悄把袖口往下放了几寸,遮了那物。
“这,便是你的破绽了。”
无心公子心中暗念,却再没瞧那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