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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冷冬夜,有风呜咽,这极宽偌大的街道自中,再没了昼里那些喧嚣闹猛,只是冷冷清清。
寂静处,只有那街尽头,传来了几声孤孤单单的打更梆声,瞧过去,却是四个更夫一脸慵疲之色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懒洋洋的敲了几记更木,望了望四处,又抬头瞧了瞧天色,只觉得那些灰暗云层变的如铅般沉重,又坠得极近,乌压压间,便瞧不见半分月色,更迫得人喘不过起来。
他瞧了几眼,只觉得心中郁结烦闷,便忍不住吸了口气,扬声喝到:
“天干,物燥。”
这突如其然的一嗓子,直吓得身边同伴皆是一跳,那脸上便终于快活了些。此刻瞧着那些同伴一脸怨愤,他心情大好,便又是吼了一嗓:
“小心,火烛!”
“小心个屁!”
后面一位年长者白了这厮一眼,知道这人白日里定是没顾上歇息,瞧了一天的武斗,此刻便和自己一般,恨不得立刻钻回家中那被婆娘温的暖洋洋的被褥中,抱着那烫热身子凑耳说上几句悄悄话儿,然后美滋滋的做上个清秋大梦。
便如自己现在一般。
他摇了摇头,嘟囔道:
“这武斗开的也当真不够地道,只到了那要紧痒处,忽然说停,便停了,明日里也不知何时再办,再拖我看,我,我可熬不动了。”
敲更那人回头瞧了瞧四处无人,便露了个笑脸出来,悄悄道:
“要不,下半夜寻个地方,便轮着换人在街上弄出点声响,其他兄弟好好歇息歇息,可好?”
“做你的美梦!”
那年长之人呸了一声,不屑道:
“今日里达官贵人云集,要是失查让夜里出了什么烛火之事,我们四个一齐赔了脑袋不谈,只怕还得害了府尹大人与一门上下,你倒是想得出来。”
“能有什么事儿?”
那人话语满不在乎,可心中却着实被这老更夫的话吓了一跳,自然明白他说的不错,只是好着面子,强自争辩道:
“能又什么事,这大冷天的,路上连个鬼影都没,难道还有祝融下凡…”
他说话间,眼神却是不知被那三个同伴身后什么物件引了注意,凝目细望之处,忽然间整张脸煞白一片,再无半点人色。
其余三人瞧着他神色,面面相觑间都觉得有些古怪,狐疑间回头望去,一个个身子便僵了一僵,又抖了一抖。
那大道尽头黑暗模糊之处,此刻忽然走来一群白衣披麻戴孝之人,持着些丧幡挽联,又扬手不断挥着些纸钱,脚下步伐似合着某种无声韵律,便是一停一顿,迈的诡异连连,鬼气森森,却听不到半点行进动静。明明每一步都抬的极高,落的极缓,只如戏台下那些老生武旦一般,可走的却一点不慢,只是转眼功夫,已经来到了众更夫身边,于暗处,露出了那些面孔。
一张张面孔,或是青面獠牙,或是赤颜巨口,有生怪角于头的,有点三目于额的,就楞是没个有半点人样的,为首倒是生的干净,一张脸上晶莹如玉,倒似个俏娘子模样。
只是这肤若凝脂的俏娘子,许是出门出的急了,把什么物件遗在了家中,那张极干净的面孔上,没有半点皱纹斑痣,也…
也没有耳鼻口目,便只是一张空白一片的大脸。
众更夫此刻自然明白遇到了什么,个个心寒欲裂之处只是挪不动脚步,只得僵立在那处,瞧着这些自鬼门中出来的东西,似是对这些凡人没什么兴趣,手中依旧撒着那些纸钱漫天,便擦着肩头,直直的从更夫身边走了过去,更没瞧上半眼,又无声的走入了背后那一片黑暗中,在拐角处一拐,立在了个偌大商铺阶前。
为首那无面娘子抬头瞧了瞧门前大匾上刻着的四个龙飞凤舞之字,忽然轻声吟道:
“扉叙半刻?倒有些雅意,只可惜字意再雅,也不表其中人心恶秽,这等藏污纳寇之处,毁去了,也算是为世间做了件积德之事。”
这物声音却没半点女子气息,却有些苍老意味,只略略望了一眼,轻声朝后道:
“动手吧,择火油泼在门口墙头,待引上火,便从后边杀进去,不留活口!”
身后那赤面巨口之物一愣,走上前来低声道:
“为何不直接施那天火之术,更狠戾安全些?”
无面人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沉声道:
“小姐吩咐,既然都豁出命去了,那…”
便是此刻他面无一物,众人还是依旧在他脸上感受到了一股灼热气息磅礴,便静静听着他,似是咬着牙道:
“那便更狠一些,别让里面那些畜生在梦里便叫秘术融了,连半点痛苦意味,都品尝不着。”
众鬼物皆是身子一震,自然明白了这话意思,正欲四散而去,却听到有吟吟笑声自那匾上传来:
“想的倒是美妙,尽数把我等融在此处,这念头倒不错,在下只是好奇,各位,到底有这个本事吗?”
那些鬼物皆是一惊,为首无面娘子把眼瞧了瞧墙头,便瞧见一条华服方面汉子立在那处,一双眼中望向自己无半点惧色,却是啧啧称奇,便极赞叹的抚掌笑道:
“这鬼面具做的当真精巧,我极喜欢,只是瞧着已深入发肤,又有夹层机关,怕轻易扒不下来。”
似是映着他那几道掌声,四周暗处,便有七八道气势不凡的身影为首,无数黑影攒动起来,只是瞬息之间,便将这十余道鬼物牢牢围在了中间。
众鬼物面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却是面面相觑,纷纷摆出个应敌之势时,才瞧见那华服汉子轻轻一跃,无声落在了自己身前,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离着极近,会被偷袭得手,又瞧了瞧众人的面具,笑道:
“倒也不打紧,大不了,连脸皮一起扒了,反正你们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这话说的极狠,哪怕是这群凶神恶鬼,都纷纷心中一悸。便有两个鬼物互相瞧了一眼,正欲暴然出手,那无面娘子却摆了摆手,迟疑了片刻道:
“阁下是谁?”
那汉子长着张宽大面孔,听得这声问,似有些唏嘘,叹声道:
“原来这江湖,连我都已不记得了,也罢,也罢,反正常与我并提的那位无敌兄,如今也是失魂落魄,不复当年了。”
无面娘子心中一颤,喃喃道:
“匹马江容易,万军童无敌,原来戏鲲会如此势大,连江先生这等身份,都能请来守夜了。”
那华服汉子哈哈一笑,摇头道:
“可不能瞧不起各家供着的那些闲职杂人,听说王家也有位能身化荒兽的门房先生,前边只是小半柱香,便打的天崩地裂,杀了百号无名高手,连半具尸骸都没给留下,可比在下,要强上许多了。”
这人说话随意,那只手却是连比了数个手势,暗处那些人领了手令,便纷纷逼近了些,有森森兵刃寒光四下闪烁,直直把众鬼物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眼瞧着合围已成,终于再懒得和这些死士说话,转过身去冷冷道:
“留一个活口即可,另外,别损了那些面具,我喜欢那物。”
那些黑影齐齐应了一声,纷纷冷笑之间,杀气毕露。
鬼物里便有几个有些哆嗦起来的,那无面娘子却是凛然,高声道:
“吾等这些孤魂野鬼,早被世间所弃,更都已死过一次,如今能有这么多生血鲜肉送上门来大快朵颐,还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那些鬼物闻言都是一愣,便想起了先前之事,咬牙间纷纷拿出了些古怪兵刃,有一惨白裂嘴之物举了把大刀,高声笑道:
“杀一个,便是赚到,杀两个,可算大仇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