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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湖亭夜暮,阿水呆呆立在那处,脑中却已满是宝蓝先前那些莫名话儿,便颠来倒去的念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明白话中那些意味,也万万不敢问那些带着诀别意味的词儿到底何解,只觉得身子有点发颤,心中愈来愈有些害怕。
宝蓝合身收拾了那些茶具,轻步走出小亭,便觉了外边寒涌风骤,她略紧了紧眉,将那一壶两盏淡茶,尽数遥遥掷入那小湖之央,待的那水面平复,又拿双手轻轻抱紧了胸前,脚步却没停下半分。
少年于后望去,那道瘦小身子正行在小院深处这满满夜色中,似又紧了几分,楚了几许,又…
又似远了许多。
他这一生之中,当真从未遇过如此心悸关头,只觉得有道自己极害怕的危机已于身周悄然蛰伏,茫然间却理不到半分头绪,终于再顾不得解那些害怕,一纵步便随到了宝蓝身后,只不敢说上半句话儿,那双眼睛却于姑娘背影侧脸上,依旧望个不止。
两人相顾无言,便已到了那另处墙边。阿水正狐疑望着那墙上严丝合缝,更无半点异样,却见宝蓝一只手轻轻抬起,立了雪白的三根指儿,摆了个鼎足之势,在那灰墙上轻轻一按,就有砾石摩擦之声悄然而起,那道墙儿古怪的一转一掀,便亮出了后面一道小径,虽是极黯,瞧着那尽头,却已有些灯火依稀。
阿水望着那三根指儿葱白如玉,轻声道:
“这些机关,也是你大伯布置的吧,当真是精巧不凡,匠心可畏。”
“匠?”
宝蓝微微一愣,思索间,似极满意这字眼,默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字用在他身上,极是贴切。”
宝蓝淡然一笑:
“摇头,是说这机关不是他布置的,你该想得到这墙之所以起,便是因为他身故在先。”
“这样啊。”
阿水点了点头,哪里不明白她这有些小女儿得意的语中含味,忽然讶然道:
“你瞧!”
宝蓝诧异,回头顺着他所指,却依旧是块枯草憔悴的泥土,便狐疑的白了这少年一眼,复眼望去,眼中却发现了些什么,满脸便有些惊喜。
她那身形,也似忽然开心起来,便轻轻一蹦一跳,如只兔儿般到了那处,又弯下了腰,仔细端详着那枯草丛中,悄悄藏着的那朵小小黄花。
“好好看,想摘!”
宝蓝似极习惯性的回头,极熟稔的脱口而出,却见身后站的,已再不是那个斯文儒雅,满目中,永远是和煦温柔的中年人。
她神色一黯,正待叹上口气,却听到那个也极好看的少年人轻笑道:
“那便摘呗,又不少了这一朵。”
阿水走到了她身侧,一脸笑意,拿下巴努了努四处。
宝蓝一呆,起身便转了一圈,极目望了些许时候,却发现这满园枯草之中,似处处都有些相仿的小黄点儿,于不经意间,点满了这原本凄凄萧萧的一片地儿,便于这死院深处,冒出了无数生机。那双眼睛喜的有些湿润之处,又听得身侧极近处,有那少年声音轻轻传来。
“若得不了那些旧草以身为肥,滋养润泽,又哪会有这满园的新花绽放。”
宝蓝听了这话心头触动,蓦然回首处,却瞧见有朵小小黄花忽然之间,已凑的离脸极近,招展之处,便连那骨朵中央细细的花蕊,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喏。”
随声处,那朵花,又凑的近了些。
眼前的那个好看少年便正举着那朵刚摘的花儿,有些不好意思,那双眼中,却有了熟悉的温柔和煦。两个小小的人儿相依,立在这诺大的深院之中,长久无言。
宝蓝痴痴望着眼前,也不知道是在望花,还是望着那人,似那两道影子,便渐渐合在了一起,便似那人,终于不再留恋,便是嫣然一笑,刹那间,尽是这整院花色,都被这一笑掩了下去。
“替我戴上。”
“啊?”
“我要你替我戴上。”
宝蓝轻笑,却故意漏了些埋怨意味,便瞧见这眼前这花啊,连着后面那根瘦细白皙的手儿一起抖了起来。
她便瞧见那少年身子凑的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没什么香味,却很好闻。
她便瞧见那少年脸儿凑的越来越近,那张通红脸上热气腾腾,便连那些竖起的汗毛,都瞧的清清楚楚。
她身子也有些紧,便站的极直,这才发现自己恰好到这少年鼻尖之下,略输半个脑袋的样子。
“虽然不高,但刚刚好。”
那双眼中又是笑意盎然,却苦得身前这人手又抖上一抖,一张脸望着自己脑后某处,小心谨意的动着。
那张脸又凑的近了些,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专注之色,宝蓝便瞧清了他挺拔的鼻儿,与剑般的眉宇,瞧着那唇红齿白离自己额头愈来愈近,不知为何,轻轻闭上了眼睛,似在期待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没什么动静,宝蓝缓缓张开了眼睛,瞧见那人手上早已空了,一张脸儿高高的,依旧极近,一双眼痴痴的,却满是挣扎。
她心中一黯,却没了先前那些哀怨,只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细声道:
“我戴这花,好看吗?”
“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儿,便不,不戴这花,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能记住我吗?”
“我说过,你就在我面前,更没有忘那一说,何来记住?”
宝蓝仔细盯着阿水的脸,深深地,似要将他刻在脑中,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
“那便足够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自顾自的奔那墙后而去,阿水紧紧跟着她身后,似也没了那些尴尬,已是极自然的模样,只是少年依旧不明白她先前那些话儿的意味,待的她复合上了那道墙儿,才轻声问道:
“真的没什么胜算吗?”
“自得了那处的讯儿,便已是九死之局,如今做的,尽是些虚张声势之事,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了。”
“哪处,什么讯息?”
阿水听着那九死一词,便是毛骨悚然,他脑子中似忽然灵光一现,小心道:
“徐伯渊得的那封信?”
宝蓝心神一凛,徐徐而前的脚步也缓了一缓。
她自然明白,自己这边如今还能苟延,便是托了那位远东来的少年修为深厚,早得了那讯儿的利好。
先前便算过脚程,平京前日晌午之事,无论如何,今日夜里也该抵了尚海,到时候那些人做事,便再无须半分顾忌,自己这边的布置,也会尽数成了罪柄,便是王家再拿一万条命出来,也不够抵。
她自然明白一切,更清楚,这事儿,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与周转余地,可却不知为何,再也不想瞒着这身前的少年一星半点,便悄然转过身来,轻声道:
“这本是个赌局,赌的,可能是一人,一件小事,一个境界,也可以说是一国,一片江山,一段史书。那筛盅已落,更摇定了数目,我们知道我们输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赢了。”
阿水听了这话依旧莫名异常,想了许久才喃喃道:
“什么事,什么人,什么乱七八糟的?”
“琪皇子在东海得了机遇,印了极天位境。大皇子便在府中服毒自尽,长公主的御前比武,也没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