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此刻那来悦客栈包厢内,却是采令声喧,热闹不已。中间那口锅里热气腾腾,还有不少鲜物漂浮,这厢内留下的二十余人,却没一个望去一眼。除了那徐伯渊两位亲随与侍女阿宁真不敢饮酒,另有一人置身事外,剩下的倒是无分老幼,尽皆满脸酒气。辈分最高的徐伯渊老脸通红,被那芙兰掌门搂着脖子,手里正端着个海碗硬往他嘴边塞去。
“老徐,我大梁酒场除了皇族血脉,便从不谈上下尊卑,前面你端着大统领名头灌我之时,我一个女子可没半点含糊,怎么,想耍赖?”
“你这婆娘,怎地搞不清主次,我此行需监管着那,那武斗大会,又怎能贪杯而醉?”
徐伯渊恼羞之间,却自觉有些理亏,不敢硬挣这显是已被自己灌上了头的婆娘,又瞧见她此刻已是衣衫不整,不止是亮出了两根皙白臂膀,此刻连那本就不高的抹胸都已摇摇欲坠,有山峦沟壑呼之欲出,大统领脑中想着非礼勿视四字欲转过头去,下巴却被她猛的一把捏住,又听一声娇喝:
“给老娘喝!”
这芙兰掌门偏偏又似毫不避讳,竟就挺着个胸膛压在他身上,徐伯渊方寸大乱之际,终于把嘴张开了条缝儿,顿时被那海碗塞的满满而灌,乌碌碌声中,连句话儿都再说不出来。
“这老头也有今天,痛快,痛快!”长姐姐此刻早没了那些尊贵气息,合身蹲在椅正望着这两人儿哈哈大笑,回头欲寻自己那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宁王踪影,恼怒之间随手便拽了一人问道:“我,我男人呢?”
淩姐眼神涣散,却依旧一脸不屑之意望着这位贵人:“你男人问你自己啊,自己男人都看不住,问我干啥,他又不俊,嘻嘻,还是我阿水弟弟长得好看。”
“好看个屁,他,他再俊,还不是被明姐甩了,去找那个什么,什么天下第一了?”
贺虎望着淩姐面泛红潮,念着那阿水弟弟间,眼中已是春意荡荡,顿时便觉忿忿不平,摇摇晃晃便走上前来,也叫是酒壮怂人胆,竟是一把搂在淩姐腰间,厉声喝道:“男人,就得找我这样的!”
“我去你凉的贺虎,你敢骂我水哥,你敢败我姐声名!”
贺虎一愣,却找不到那稚嫩声音之人,迷茫四顾处忽觉腿上一阵剧痛,哇哇乱叫时分,终于瞧见了正一口咬在他小腿上的白耗子。
“咬得好!”
长姐姐抚掌大笑,却忘了自己先前要做什么,想了许久才站起身来,脚下虚晃之处,似踏到了什么,便有哎哟一声叫唤。
她低头望去,却见宁王横在自己脚下一动不动,嘴角已被踩出了一大滩白沫。
“哪凉快哪呆着去!”
长姐姐满脸不屑,便一脚将这厮蹬出了小半丈远,这才摇摇晃晃道:“你们谁,谁瞧见我男人了,最高那个!”
此刻便只有承渌一人孤身倚在窗边,透着窗户缝隙,只望向弟弟离去那处,眼神有些凝重,正欲起身破窗而去,却想到了先前遇到的那位故人,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踌躇。
他极目望了许久,回头正欲说上句力所能及之话,却只瞧见场间最德高望重的徐伯渊,正被芙兰掌门摁在地上猛灌黄汤,两名亲随早已被人打晕丢在一旁,至于其他人,不谈也罢。
承渌叹了口气,长身而起,目光闪动处,朝前便是一脚飞起。
轰隆一声巨响间,这来悦客栈三楼楼板一阵巨晃,终于把放浪形骸的众人都震的愣了一霎,纷纷循声望去望去。
只瞧见原本那窗台方位,此刻已被生生踢出了个极大的窟窿,便连连靠的楼板都塌陷了几寸,直吓的下面食客尖叫连连,路上行人飞奔不已,尘灰大起处,承渌束手立于在那窟窿边上,眼中神色极是凝重,有习习凉风灌入厢内,直吹的他一身青衫猎猎而动。
这股凉风袭入,却也将众人的酒意吹醒了几分,场间本就都是些修为深厚之人,此刻除了那长姐姐依旧有些迷离,其余各人都缓了不少,徐伯渊尴尬间缓了缓神色,沉声道:
“东海人,你这是干嘛?”
承渌也不言语,只是那下巴朝那窟窿后极远处点了一点,徐伯渊随之望去,却见城内放眼处依旧还有些夕阳余晖,只有远远那武斗场方位上空,却笼罩了一股诡异灰雾,任凭阳光洒下,却丝毫不散。
“此处怎么会有这妖雾?”
徐伯渊有些吃惊,他本是领兵大将,应变极快,马上便想到了承渌先前破墙的缘由。
“那位蓝小姐,和你的小兄弟,此刻就应在那处吧。”
承渌尚未点头,宁王和水军诸人皆是一惊,阿宁于一旁跺了跺脚,急急便朝楼下奔去。
“这妖雾极是诡异,不光能阻真元外泄,更可隔绝一切响动,若他们此刻在里面遭了埋伏,我们可察觉不到。”宁王此刻再没有了半分醉意,只小心望着承渌脸色。
“说了半天,也不见真章!”
铁猪早早望见那物,眼中便如水军诸人一般有了些血红之意,他们口中总把这兄弟俩说的极轻,可心中着实记挂着二人,尤其是那阿水,此刻见突变丛生,脑中早已热血激涌,再不管他人商量,把兵刃纷纷一亮,便欲冲出客栈。
“诸位!”徐伯渊先前便一直在那沉思,此刻瞧见水军诸人已有些双眼发红,也不多话,便拦在了众人身前:
“今日之事,场间有人知晓,有人不知晓,老夫一时也难言尽,但你们可以瞧瞧那妖雾布置的如此磅礴,又哪里像个偷袭的样子,只差没立个牌子在哪,唤我等去救了。”
他吸了口气,眼中睥睨之色复燃:“先头是软话,好歹也共饮一场,总觉念着此情,该告诉汝等此中蹊跷之处,容你们思量。接下来,便是硬话了。”
徐伯渊冷眼扫了遍场间,森然喝道:
“此间事情,事关大梁皇位归属,更可引动国体安危。你们这些草莽中人,若只凭义气误了大事,便有万万条命拿来千刀万剐,也不够偿。我话已说完,也不会再拦着你们,若想与朝廷跟军部作对,但请无妨!”
他瞧见水军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微有得色,正待再安慰上几句,却见这些草莽之徒似浑不在意他那极硬之话,气息纷纷汹涌而起。
此时那灰雾之中,布衫书生正瞧着宝蓝,啧啧称奇:
“这位姑娘容貌实乃某生平仅见,先前某便于心中暗自赞叹,没想到这心思也如此细腻。我自诩已将这大梁话说的炉火纯青,几比寻常百姓还要官正些,倒不知哪里漏了破绽,让姑娘瞧出来了?”
宝蓝见他斯文有礼,倒也说话客气:“也不是猜的,只是我早知道你们此行,是为了钱财富贵而来。”
“哦?”布衫书生目光闪动。
“我早知道你们那古怪名字,甚至知道你叫什么,只因为你们来大梁的,都是来图财的,既然是为了钱,那在这大梁境内,就必过不了我家的眼线。若我没记错,你等此行于四日前便到了尚海城,当日便拜访我爹爹,得了允许,这才敢放手做事。”
布衫书生闻言,复又细细瞧了宝蓝许久,面容逐渐肃然,这才恭敬行了一礼:
“先前眼拙,只为小姐容颜所慑惊为天人,却没瞧出这如画眉目细处,直与令尊一般无二。王小姐,失礼了。”
阿水一直在旁只静静瞧着这二人交谈,原本已将真元凝聚,周身皆调至了个极上之态,只待稍后谈崩,便想着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护住宝蓝。却没想到这姑娘只凭张嘴,三言两语之间,竟把这布衫书生说的倒行起礼来。
要知他刚刚如此慎重,甚至还未见人,便唤宝蓝寻机先退,实在是因为这书生身上气息极为骇人,隐隐然间,竟比先前那极宗宋宗主也差不了几许。这等巨擘,实已站在了此世之巅,居然三言两语间便对着这少女极是恭敬,一时之间少年脑子有些发懵,只呆呆望着宝蓝。
宝蓝那份心思,自今日相逢,便无时无刻不牵挂在这少年身上,如今他这些古怪举止又怎么逃得过姑娘眼神。只是虽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宝蓝胸中却涩苦异常,丝毫没半点欢愉得意之情。
她神思不定处,这布衫书生见她久未说话面容古怪,沉吟片刻道:
“小姐既然知道我是何处而来,应该也知道我等虽都图财,但更讲个信字。东海瘠苦,我所作所图往往为大梁武道同仁不屑,但我等也不是为钱便无所不为之辈,此行已收了那家的定金,这事情,却不得不办,也劳烦小姐莫要冲动,免教金某为难。”
“金允城,你的意思,是还不让我俩走?”宝蓝脸色渐寒。
“绝无半点冒犯之意,只求小姐也与我行个方便,此间事情,毕竟与您无关。”
这名唤金允诚的书生诚心道。
“若我执意要走呢?”
“那……”金允诚迟疑片刻,才道:“若小姐实在任性,金某倒还有法子不伤着您,也能将您留在此处。”
“别和他啰嗦了。”阿水静静听了许久,忽然道。
两人皆是一愣,齐齐望着这少年。
“若我没猜错,你带来的那些高手早就安排在了此间必经之路上,我俩于此刻多待一刻,哥哥他们,可就多了一份危险。金先生,你看似客气,实则一直在拖时间吧?”
金允诚听他话毕,眼中倒有了几分赞许之色,这计虽不是他定的,却与少年猜的一般无二,只是听到阿水说到哥哥二字,心中不由暗笑,怕是你还不知道我和你那个哥哥的关系,又怎舍得伤他?
他沉默处,正欲说上句话,遥遥高处却有道女声传来:
“金先生,你布了这雾,即不动手,又迟迟引不来那些大鱼,既然如此,这些布置,又有什么用处?”
阿水刚听得这女声,便是浑身一僵,血有隐隐沸意,却不敢抬头望去。
金允诚听到了这声音,也是脸色一沉,却并未回话,心中暗自叫苦。他与这女子算计许久,却没算计到做了诱饵这两人,一人为钱碰不得,一人为情更碰不得,此时此刻,当真除了守着二人,只是无能为力。
沉默许久,那女声终又叹了口气: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只能相信自己。”
话音未落,那浓雾最顶上之处,赫然有一道极烈之光亮起,炽热气息徐徐而至,直如凭空多出了一轮烈日,只转瞬之间,便将这诡异妖雾蒸腾一空。
众人还未及抬头,阿水惊呼了声小心,手中布袋已应声而裂,有血红之霞弥漫。
那烈日之周隐然有巨大气旋缠绕愈疾,猛然间有道极粗极炽亮的焰柱自日心汹涌而降,极霎之间已自那不知几许高处,携着滚滚烈风直直击向宝蓝。
宝蓝这一生,又何曾见过如此可怕的秘术,还未及动上半分,浑身如坠火狱,满眼已尽是一片白炽。
“我就要死了么。”
她颤抖间,连眼皮都来不及闭上,却瞧见一道瘦削身影携着股诡异血红之霞,似凭空而现,便已拦在了自己身前。
宝蓝耳中只听得一声极大巨响,便是一阵嗡鸣,再听不得任何声音。她呆呆站立处,只瞧见眼前漫天白炽被那血色霞光一分为二,化作如涛烈焰自身侧滚滚四散,所过之处,伙房,民居,树木,万物皆瞬息成灰,那烈焰势不可挡,直直冲出了三四十丈方圆,这才渐渐消散,只留下了巨大一片焦土。
“这,这到底是什么层阶的搏杀。”
宝蓝浑身颤栗,手脚被骇的再不能动。
此时阿水已垂下了手中那两把血红古怪的兵刃,浑身大汗淋漓,那身麻衣也被灼的不成样子,露出了大片肌肤。
他气喘吁吁处勉力抬头望去,有道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轻悬于那半空之中。
此刻宝蓝也终于抬起来头,瞧向半空极亮那处源头。
在那处有一女子,正背对那轮烈光而立,这女子身形修长,周身着一套鎏金古色重铠,一头漆黑长发随风乱舞间,被那烈光染上了层朦胧金色,脸庞隐于背光处似不可望,只依稀瞧的出副几近完美的轮廓,与双几乎与旭日一般明亮的眸。
宝蓝呆呆望着那道身影立于那处,恍惚间也不知道是当真多了轮太阳,还是这女子本身,便耀目如阳,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意。
“这到底是神,还是人?”她喃喃道。
“她自然是个人,还是熟人。”阿水声音黯然。
他的眼睛,此刻却盯在那道烈光的真正源头之上,在那女子手上,握着的那把极长,极亮之剑。
不,那根本不是剑,那分明便是一团炽焰凝聚,化作了一把剑的模样,你瞧那些细长火舌,无时无刻在剑身上欢快的缠绵着,嬉戏着,躁动着,似下一刻便要离剑而出,烧尽万物。
“好久不见。”
阿水望着那张脸庞,轻声道。
“万世昆吾。”
阿水望着那把剑,有些哽咽。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对剑说话,还是在对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