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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几天后,叶凯在茅屋的东边开出一畦菜地。太阳应该从东方升起,自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此后每日,太阳果然从东方的山后冒出红红的脸蛋。叶凯活着的时候没干过农活,菜地开垦得格外辛苦,松土挖沟什么,整得别说有多难看。有几次,万般沮丧中,那土埂便随自己无意识冒出的希望变成了平整无俦,他便在心底命它恢复那狼狈的样子,一锹一铲地,非要自己把土埂拢直才算。土埂上点了些青菜的种子,小心地浇上水,又把西红柿种子也点到屋檐下的埂上,叶凯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给自己泡上一壶茶,是太平猴魁。他最爱太平猴魁。
他喜欢自己动手的感觉。他尽量让不劳而获离之夭夭。
任何一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他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青衫的话。这个像晨雾一样不可捉摸、像春风一样柔和温润,仔细想想实质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如雪的青衫,并没有跟他进一步解释什么叫任何一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不解释就不解释,叶凯并不需要她来解释。死都死了,还需要什么规则?应该说,叶凯此时觉得,活着也不需要什么规则,莫如一朵花、一阵风、一片云。那花、那风、那云,却需要什么规则了?!只可惜,当自己活着时,并没有理解到这一点。叶凯突然对自己的生的过程有点惋惜。
叶凯有点想不通,说死了就死了吧,其实现在也挺好,他心中想要什么就立刻能有什么,像这锄头、水壶、菜种、太平猴魁什么的,都是自己想有,一会小屋里就有了,可是自己早已作古的亲人,此时他却是想见一见,然却并无一人前来他的小屋一叙。
正在头脑里顺着家谱挨个邀请作古的爷爷奶奶太祖太爷什么的,天使青衫袅袅婷婷地走来。叶凯嘟囔道:“我家那些人怎地一个也请不来呢?”
“这个,不太容易讲清楚。”青衫显然对叶凯有好感:“像叶先生您这样,”叶凯摆摆手,打断她:“天使大人,你喊我凯哥就好了,也别用敬语,‘你’就可以了。死都死了,还那么讲究干嘛!”
青衫好脾气地笑笑:“好,凯哥。我前次说过,来天堂的人,像凯哥这样有前时空记忆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本尊从前时空穿越过来时,用你过去的词汇,就像被‘格式化’了,记忆已是一片空白。他们接受天堂本色状况。像凯哥这里这般田园、诗意,对话也这般丰富、风趣,我很少见到。所以,我也很乐意多往凯哥这里跑跑。”
“你喜欢来,就常来。”叶凯苦笑。
“话说,凯哥,你一直没有探究过自己死亡的前因后果。难道你不好奇吗?”青衫好奇地问。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过应该探究一下自己怎么死的,我怎么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来到天堂好像下班回家一样自然。一时间,叶凯呆了。半晌,他木讷地说:“我当然好奇。那么,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青衫歉意地笑道:“你看我这个人,为何平白无故惹这个我也不甚清楚的话题呢!凯哥如何来得天堂的,青衫还真不清楚。”
“但是,凯哥,在天堂,与前时空的亲人相遇的机率很低。”青衫再次歉意道:“在天堂,并不像我们在书本里读到的那样,死后亲人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这么说吧,在前时空成为亲人的,有的由于偶然,有的出于因果,但各人的本尊其实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原本前时空的各种情感纠葛在本尊回归时,大部分都未携带回归,这就是地球人常说的所谓赤条条地去、赤条条地来。”
“天堂难道是没有情感的世界?至少我还惦记着我的亲人,不是如你所言,大家的本尊好似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叶凯已灵活地接受了“本尊”一词,抗议道。
“天堂有天堂的规则。”青衫咬咬下唇,轻声道:“凯哥,你那天的眼泪真的是我头一次见到。这穹海之境里的人们感情总是很淡,尤其是很少人意识到自己肉体已不复存在,伤感的情绪在这里几乎不存在。”
是么?这么说,这是一个迷瞪且美好的世界了。但我好像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叶凯沮丧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此地既欢喜,又迷惘,似乎还有什么需要他去探究。这令他有了一丝淡淡的伤感。
(三)
春去秋来,日月更迭。不知多少时日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叶凯早已通过了初级天使的考核。准确地说,来到穹海之境的人,若保留了部分过去的记忆,且是美好的记忆,一般来说,经过像青衫这样高级天使的多次接触,基本上很容易通过初级天使的考核。聪明、善良、善表达,是天使入门级的要求。
这天,他正在草屋前挥毫泼墨,青衫又翩然而至。
“水平不错呀!印象派风格。”青衫在他身后啧啧称奇。
“你喜欢?”叶凯回过头问道。
“我受不了画布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点。我有密集空间恐惧症。”青衫不无遗憾地拉长了声音。
“第一次看见你有情绪啊。”叶凯微笑道,“天使难道不是应该整天傻乐傻乐的、一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吗?”
说到这里,叶凯有点淡淡的忧伤。他低下头,黯然道:“我怎么总觉得心中有些许落寞呢?按理说这种日子正是我期望的。小时候我想做个画家,后来想成为武林高手。但我们中国人讲究读书仕进,为国尽忠,最后啥都没干成,还这么早死了!现在终于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了,可为什么时而不时有点难过呢?”他不解地望了望青衫。
青衫浅浅一笑,露出一对酒窝:“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许对你的问题有帮助。”
(五)
当叶凯来到这个人面前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爱因斯坦先生,是您!”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浓密的大胡子向两边扯开,那鹰般深邃的眼里充满笑意:“你认识我?”
“天下何人不识君?!”叶凯有点小激动。
“那也不一定。”爱因斯坦立刻反驳道,胡子们随着满脸的笑纹乱颤:“前几天来的那个黑人就不认识我,可是他知道罗伯特•李将军与林肯总统。哈哈哈哈。”
此时爱因斯坦看起来像个智商只有二十的傻孩子。
叶凯被逗笑了。他下意识地四处望望,不知道这个著名的科学家内心理想的生活格调是什么。他惊讶地看到,偌大的房间徒有四壁,雪白墙面,浅色的桦木地板,墙角放置一把枣红色的小提琴,此外再无二物。
叶凯收回目光,发现爱因斯坦仿佛正深邃地注视着他。“对!这就是我所向往。”未等他询问,爱因斯坦肯定道:“我在地球上的使命完成了。完成得还不错!该回报回报自己了。为什么不呢?”
“可是,可是,您这里啥都没有,咋叫回报呢?”叶凯结结巴巴道。
“是啊,我就向往放空。如果说要填满,我希望用音符填满。现在我小提琴拉得不错,完全可以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担当一把首席小提琴手。”
话毕,他自鸣得意地一阵轰笑。
“来吧,说正事。”笑声尚绕梁,爱因斯坦手往空中一点,一幅巨大的星空图出现在眼前。“此图仅供参考。”他半真半假道:“你看,我活着的时候,整天想着速度速度,真太让人遗憾了,我怎么没有想到零时间呢!”他反复打量着“仅供参考”的星空图,两手不无遗憾地互相磋磨着。
“零时间?您是指黑洞或者白洞吗?”叶凯不明白地重复。
“这么说吧,天堂是存在的,是不是?”爱因斯坦摊开双手,望着叶凯。不待叶凯回答,他继续说:“天堂有多大?你想过没有?”“没想过。活着的时候,根本不相信天堂的存在。”叶凯诚实地回答。
爱因斯坦一笑:“伟大的牛顿都相信,你怎么可以不信?伟大的老聃也相信,你怎么可以不信?”“您也知道老子?”叶凯好奇道。“不仅知道,还认识!”爱因斯坦嘲笑道:“那老头儿整天倒骑着他那条破青牛逛来逛去,硕大的脑袋对着牛屁股,他还真以为自己成仙了呢。哈哈。”他话音刚落,凭空传来一声似拳头敲击的闷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怒吼:“你这笨蛋,闭嘴!”
“哈哈哈哈!”爱因斯坦又是一阵自鸣得意的大笑:“耳朵真长。为什么每次说他坏话,他都听得见?”
“OK,天堂是存在的。”爱因斯坦略作庄容,回到话题:“天堂不仅存在,整个世界都是它的地盘,包括地球、十重天。”
叶凯好奇地打断道:“十重天是什么?”
爱因斯坦遗憾地说:“你看吧,地球上来的人都不知道十重天。我没来之前也不知道。如果那时我知道十重天,我在物理学上的成就更大。你说,那些地球人现在整天研究我的大脑,能有什么用呢?首先那副大脑不知道十重天;其次,创造相对论的本尊已跑到这里,”他指指脚下,“那副大脑只是个载体,早没有研究价值了。你说,地球人为什么不能开眼看世界呢?”他用手指了指“仅供参考”的星空图,以示世界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