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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班加德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把那两年里的事情都说出来,恐怕不比伊涅特夫你的故事短多少。简短来讲,在那次会面之后,我还是回去了伊朗,但是在那里被监禁了两年,最后侥幸逃到英国,这时候我才听说这件事情。”
伊涅特夫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少现在还有时间……”他突然转向维迪亚达,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我伊涅特夫麽?”
“不知道,实际上,如今移民局的资料里面,也只记载了伊涅特夫这个名字,至于你的本名恐怕并不为人所知。”
“对啊,阿齐兹·费萨尔·米思尔,就连我自己在读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也不再有那种微微的悸动。在记忆重现之后,太多太杂乱的事情掩盖住我前半生的存在,或者说,我再也不是阿齐兹了。
埃及的法老王有五个王衔:荷鲁斯之名,金荷鲁斯之名,双女神名,拉神之子名和上下埃及王之名。伊涅特夫,便是第三王朝时期一个君王的上下埃及王之名,它的本义是‘受阿蒙神恩的英雄’。
当我不得不隐去自己前半生的真实姓名的时候,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词语。
在无法联系阿班加德之后,我与克里斯蒂安在埃及分别,他决定前往中东寻找,而我则是返回西欧。
正是由于西方国家的政治博弈和暗中扶持,最初的那批极端武装才得以发展,但是大家都低估了那片土地的不稳定。很快极端势力的发展就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集权国家的建立以及随后的‘石油经济战争’,终于让各国自尝苦果,至今联合军队依旧在那里鏖战。
但是西欧有些国家的民族主义远在那之前就高涨起来,特别是在英国。或许在这里我可以分享一个小故事,那是我听到的关于一个政治犯的故事。
他原本在海关工作,负责检查出入境人员的证件,那是在他入狱的五年前,英国再次调高了对于所有来自玛拉塞国家的签证要求。任何细小的证件错误,哪怕是在检查时表现出来的小小不安,都有可能导致拒签。
‘在那个狭**仄的黑屋中,一块玻璃分开两个世界,一边是行人的走道,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们递上颜色各异的签证,当中夹着附属的证明文件,而另一边则是决定他们去留的宝座,两只尖酸刻薄的眼睛在每一处细节上寻找纰漏。’这是那个政治犯对我所说的原话。
他需要核对本人是否和证件照片相符,第一页的名字与附页的拼写是否一样,签发护照的钢印是不是盖在应该在的地方,究竟是先盖的章还是先签的名,出入境原因是否和本人回答不同,电子档案与证件本身有无出入。
‘繁琐复杂,而且赋有强烈的政治性。’这是他的原话。但是他从来不敢有所懈怠,因为这份工作确保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生活。如果你听到那些过关被拒的外国人,特别是在签证上写下明明白白玛拉塞这三个字的人,你会觉得那些检察人员个个都是尸位素餐,毫无人性,但是你要是再听听这些检察人员的自述,你就会知道,哪里那么容易分清对错。
那个政治犯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了两年,他拒绝过为了和女儿团聚而飞过来的亚美尼亚妇女,当时她背着的行囊里带了太多的食物;拒绝过为了替家庭还债而出国打工的埃及青年,虽然他的签证里夹着一张一百英镑的纸钞;也拒绝过拖家带口只为远离战乱的约旦家庭,因为他们申请的原因是‘一年期以内留学或工作’……
但是有一次,他遇到一对来自印度尼西亚的白人夫妇,他们移居外国多年,这次为了参加丈夫侄子的婚礼而申请十天的停留。那个丈夫在说到他的侄子的时候,似乎高兴地想要吞掉自己的眉毛,他的证件毫无问题,携带的行李也没有异常。只在最后马上离开的时候,才忸怩地讲到,希望在检查他妻子的时候能够不要太过苛责,因为她容易紧张,而且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平平安安地坐上回印尼的飞机。
丈夫的话触动了政治犯的心,他也想起自己的妻子,总是一惊一乍,但是也总会为他煮上一顿完美的晚餐,而且他的儿子也交上了女朋友。
虽然注意到这个妻子的护照上面的名字旁边有些污损,但是他最后还是通过了。‘谁也不能破坏一场美好的婚礼。’这是他的原话。
三天后,里查令街发生一场自杀式袭击,这个政治犯因为同意袭击者入境而被追责下狱。
而当他通过我离开英国的时候,头发斑白,双手因为营养不良而不住颤抖。在海滩上,他和我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驶向摩洛哥,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和家人相聚。
”
伊涅特夫长吐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和欧格拉菲亚一起在为双鱼党工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也很好地解释了我为什么在最近几年里面宁愿把一部分精力投入其中。
在以往,我们更加愿意关心利益集团之间的平衡稳定,但是除此以外,我也愿意关注那些在时局之中不由自主的人们,他们的喜悦痛苦不是没有意义的。有人说,战争没有对错,难道仇恨也有吗?
在传说之中,法老王伊涅特夫二世率领埃及军队抵抗跨过红海而来的骑着骆驼的蛮族,在最后一战之中,法老的军队被敌人击溃,他和他的近卫队被困在一座绝壁之上。这时候法老向诸神祈祷,于是拉神的太阳船划破云层出现,金色的羽箭从天空倾斜而下,邪恶的军队被永远驱逐出众神的土地。
我并不是自比,但是我的确希望在寻找到力量之后,我们能够改变世界。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段故事,在最后的几年里面,除了躲藏艾伦日益敏锐的探测,并且为这场最重要的尝试做准备之外,我把剩下的精力都投入到协助所有人非法离开英国的‘事业’中去。
请不要对此抱着偏见,我当然希望能够彻底改变现状,但是在此之前,我也希望能够帮助尽可能多的人,不管到最后有多少成为徒劳。至少帮到了阿班加德一把不是吗,既然他宁愿执着地和自己的那群信徒一起被关进阿方索。
”
伊涅特夫耸耸肩,喝干净杯子里最后一点橙汁,不再言语。
维迪亚达在心中不断揣摩他的故事,试图在那冗长零碎的片段里面寻找伊涅特夫依旧在试图隐藏的本我。
没有什么简单的词语能够形容一个完整的人,更何况其中有太多的矛盾冲突。“嬗变”,虽然不合适,但这是维迪亚达想到的第一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