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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班加德有和你讲过我们跨越星海，来到地球之前的故事吗？”克里斯蒂安撑起身子，靠在墙上，他用手指着旁边的另一张床，于是维迪亚达顺从地坐下。
“不，事实上我只知道一点点，那时候时间太紧迫，他只讲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
“那不如趁着现在还保留着那些记忆，让我和你讲讲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在我们来自的地方，遥远的记忆用歌谣表达，而它们的开头，往往这样开始：
在很久很久以前，时间的初始，宇宙的源头，太一亘古如一。
直到一瞬，在无与伦比的伟力之中，一切起源。
空间与时间在此起步，按照创世的计划表，在世界开始的第一个纳秒，光与热向着无尽的虚空蔓延，粒子在宇宙的波澜中诞生，最初的智慧于此诞生。
祂们诞生在最伟大的瞬间，生存在炽热的光明里；祂们旋生旋灭，又亘古长存；祂们只在宇宙的第一秒里存在，但祂们的目光直视一切的终点，只因为在最初的那一刻，无尽的可能性还没有展开，时间蜷缩在祂们的眼前。
创世的力量充溢于祂们的躯体，在时空离散的奇点，祂们阅览一切，知晓一切，所有的知识源自于此。
从此以后，在这宇宙诞生的存在，称呼祂们为“灵”。
在宇宙的第一秒里，灵在凡人难以想象的思维之中构想出整个世界，编织宇宙的规则；在第一秒里，灵看到世界的发展，游离的粒子相互聚集，在潮落之中融合，凝聚成实体，原始的星云里诞生炽热的恒星，尽管其中的温度不及第一秒的万一；灵看到一个个奇异的星球诞生又湮灭，在时间的重叠里，聚散离合，一次次重演，直到微弱的意识在灵所在的第一秒过去的亿年之后诞生。
灵感到欣喜，因为这是祂之后的智慧，是祂的兄弟，被我们称为“先”。
越过时间的深渊，灵看顾着先的诞生。亿万年的尺度在灵眼前折叠，先游荡于大地，翱翔于天空，终于超越星球的束缚，跨越星空，那是荒蛮的宇宙，先孤独地在其中漫游。
这时宇宙已经定型，更多的生命即将诞生。先触摸到宇宙的规则，但它永远也达不到灵的威能，无法跨越时间，看到它的长兄。
在孤独与寂黯之中，先的意识逐渐消散，它无法看到自己消亡后的世界，但是先游荡宇宙时留下的声响被群星记载，在宇宙无意识的呢喃之中，智慧生灵依旧可以聆听先的歌谣，诉说它的孤寂。
灵为先的逝去感到悲伤，但是又感到喜悦，因为在此之后的亿年，第三种意识降临，在宇宙的角落里，在群星之中，我们所能想象的生命开始诞生。他们没有灵的伟大，比之先也远远不如，他们所知甚少，愚笨粗鲁，生命短暂而且对真相一无所知，我们的先祖也是其中之一，被称为“初民”。
但是生命在宇宙之中蓬勃生长，他们的形态迥然不同，他们眼中的世界也大相径庭。最初的意识只是分子链有规律的聚合，是离子体和谐的波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发展令人惊叹。
在灵眼中的一瞬，在那亿万年后的宇宙之中，文明开始兴起，碳基、硅基、气态、离子体……当初那些悸动的原初意识在一代代的更迭之中产生智慧，他们开始脱离自身的限制，用他们凡人的思维触碰世界的知识。
灵终于把自己的心神集中到那些智慧的后起者身上，他们起源于冰冷寂静，他们是如此脆弱，但是每一丝生命的火光都比恒星坍缩时发出的射线暴更加光辉灿烂！他们同样也是灵的兄弟，他们的轨迹在时间循环中显现。
灵的目光继续在时间轴中跳跃，在不知道多少亿年的宇宙之中，文明诞生、发展、进化、消亡……祂甚至看到在无尽的可能性中，有几道意识向祂探来，这已经接近于他的威能，是从“众生”向“灵”的飞升！
在宇宙诞生的第一秒内，灵向着更加久远的宇宙尽头看去，时空与可能性铺展在祂面前，宇宙的支线再次收缩在一个奇点，时间断裂，存在消灭，那些智慧化为一体，他们成为在宇宙第一秒之后再次出现的灵，最初与终末，孕育下一个轮回……
灵与灵相互对望，最初之灵的意识再次集中于刚刚诞生的宇宙，在这片混沌之中，智慧将会崛起，而祂也将完成重生。
时空向着虚无扩张，创世的力量在不断衰减，灵的意识随着宇宙的边界向外扩张，一切展现在祂面前。祂的意识逐渐衰微，成为滋养宇宙的养料，祂的智慧散布世界，孕育着亿万年后的兄弟。
这时候，宇宙诞生刚刚经过一秒钟……
”
克里斯蒂安斜靠在床上，他的声调抑扬起伏，缓缓颂咏着自己记忆中的歌谣，这是共同体走出母星前便流传的神话，有关生命的起源和一切的终了，有关所有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维迪亚达呆坐在他的床上，心神起伏于那异世界的古老传说，那是他被遗忘的家园的故事，从未曾探索过的幽暗的意识中惊起一道涟漪。维迪亚达觉得自己再次想起什么，隔着浓雾，他觉得自己曾经听过类似的故事，在群星之间，凭借神秘的技巧，可以聆听到来自文明开始前的歌谣，那是早已消失的“先”的回响，其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孤独。
他是否曾经凭借着共同体的知觉，触碰到一丝残响，他的意识体是否在那股亘古的存在之前颤栗？
但是那一瞬的明悟悄然消失，就像是一场梦一般，显得朦朦胧胧。而克里斯蒂安结束了最后那意味难明的吟唱，他继续开始讲起母文明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