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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几岁了?”
“我?三十六了。”维迪亚达靠着汽车靠背,努力克制着肚子中的不舒服,如果他们的机体真的是可以选择的,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要把自己的前庭半规管调得不那么敏感。
虽然亚历山大港和坦塔市都是通邑大都,但是连接两者的公路明显没有得到好好管理,一眼看上去有几十年历史的柏油马路坑坑洼洼,在灼热阳光的照耀下,远处的路面上显得波光粼粼。
通过茶色玻璃,太阳辐照依旧使得车厢内的空气像是冒着火星,车载空调虽然还在努力工作,但是收效甚微。
闷热的空气伴随着发动机低沉的声响,使得维迪亚达昏昏欲睡。伊涅特夫,克里斯蒂安还有他一起挤在汽车后座,而欧格拉菲亚开着车则和阿班加德坐在前面。不管坐在哪里,都摆脱不了那股沉闷的氛围。
今天清晨天还没亮,五人便结伴一起出发,虽然注定会惹起不小的麻烦,但是克里斯蒂安那具尸体还是留在了酒店,在退房日期到来之前,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擅自闯入。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一行人也就没有停留,趁着天气还算凉爽的时候早早出发,没想到快到中午的时候还在半路上。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克里斯蒂安睁开微闭的双眼,说道。
“什么故事?”
“你在哪里长大,怎么和我们相遇,最后一起坐在这辆车上。在这一世,我还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询问他的一生,维迪亚达不由自主地想到,就连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欧格拉菲亚也没有。他也从来没有回顾过自己的过去,更加不知道如何向一个陌生人谈起,不管曾经有多少熟稔,他现在一无所知。
“我出生在南威尔特郡的索尔兹伯里,那是一个美丽宁静的小城,伯恩河就像是从我家的窗台口流过,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游客,那里无疑会变得更好,但是我出生的那时候也不坏,特别是傍晚的时候,你亲眼看着大教堂那耸立的尖顶逐渐消融在落日荡漾的橘黄之中,你会觉得索尔兹伯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城。
如你所见,我从我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部分的印度血统,还有一个异国情味的姓氏,但是就连他也在年轻的时候定居英国,然后娶了我亲爱的母亲。在有限的记忆里,我只记得寥寥几次在印度的旅行,而且大部分还是为了出售父亲家族在恒河两畔的产业。我还记得他最喜欢说的那句话:“不要忘记是恒河让我们在泰晤士河畔享受阳光”,而有时候很难厘清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在冬天,有时候我们一家人会搬去伦敦的寓所,那里会举办持续一天一夜的聚会,受到邀请的不仅仅有我父母的朋友,还有更多闻所未闻的艺术家,他们彻夜狂欢,播放着无调性音乐,在午夜的狂欢中,所有人的衣服都会脱下,假装自己是刚刚从大理石里被发现的雕塑,我甚至记得一条卷毛小狗是如何舔舐一个优雅的妇人,她醉倒在沙发之上,晶莹的酒液从手臂上滑下。
在十岁的时候,我被送去寄宿学校,在那里接受所谓的精英教育,直到我十六岁的时候,在刚刚踢完一场足球比赛之后,我被叫到校长室,而我的父亲满脸憔悴,带来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我的母亲在一场车祸中丧身,她如同往常一样开车回家,却失控撞在一根桥柱之上,尸检报告说她是突发性的癫痫,罕见,但是的确存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撞车而死,还是突发癫痫,或是两者同时发生更加让人觉得吃惊,但是要是从统计学数据上来看,你会发现这其实并不罕见。
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讲,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的母亲曾经是家庭的灵魂,是存在于所有人之间的粘合剂,但是现在,所有人都不再留恋那座空荡荡的房子。我也选择提前结束学业,留出一年时间游学世界。
我首先去的地方就是印度,在孟买那里还有一些亲属可以依靠。那是一个繁华的都市,像很多发展中国家一样,孟买呈现出某种二元对立的特质,一部分富丽堂皇,一部分依旧困苦难掩。以西方国家的工业文明为标准的现代化与全球化,在不同的文明体系之中往往滋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文化的调试作用在短短的几十年间依旧难以彻底发挥作用。文化本来没有强弱之分,而所谓的现代文明和原始文明只不过是在民族本位主义下所做的错误裁断。
既然一个民族能够在它们世代生存的故土里延续上千年,也就说明这种文明至少是和周围环境调适的。但是随着西方文明的蓬勃发展,他们自恃为高等的文明,并且开始改造其余的文明,但是所谓现代化并非普世,而且兴盛的工业是建立在对于不可再生资源的巨大浪费之上,在亚马逊森林之中的寻食者文明因为大企业的过渡采伐而濒临灭绝,这是现代的种族灭绝。
从印度离开之后,我北上中国,随后取道美国,草草浏览了一遍拉丁美洲,可惜这已经称为绝唱,大瘟疫已经彻底摧毁了那些国家。
在一年的时间里,我来不及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但是我的父亲已经帮我在伦敦政经谋到了一个入学资格,于是我回到英国,那时候我刚刚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