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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功不得不睁开眼睛了。
飞机颠簸得很厉害，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装睡显然没有一点说服力。
舱内很是昏暗，靠着头顶的一盏孤灯勉强提供微弱的光芒，周围的人脸在明暗线的修饰下，显得表情阴郁，死气沉沉。
“为什么不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陈立功注意到所有的窗帘都被完全闭合，将舱内和外部世界彻底封闭。
靠窗的王文伸手将窗帘拉开一角，示意他向外看。
窗外并没有明媚的阳光，反倒是墨色一般的黑夜。
不远处突然降下扭曲的闪电，贯穿天地一般，刺眼的光芒将世界照亮，浓墨色的乌云下，是被天威惊惧的大海。
“极端天气吗？”
“算不上了，现在全世界范围内异常天气频发，这种级别的雷暴反倒显得稀松平常了。”
几秒钟后，雷声伴随着强烈的震感袭来，飞机剧烈的抖动着，像是风暴中挣扎求生的海鸟。
“看样子飞机随时都可能坠毁啊！”王文拉好窗帘，隔绝外面地狱般的景象，语气很豁达，没有丝毫恐惧。
“相比这些年轻人，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雷暴里与我们这些老人共患难，面临可能的生死。你是叫，刘，刘天对吧？”王文指着对面的刘天，说道。
“对，我是戴森计划的一名外勤。”刘天压制住内心地恐惧，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
“戴森计划已经结束了，你应该去追求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实现人生价值。”王文一本正经的教诲着年轻人。
“你把宇宙坐标图给他们了？”陈立功意识到王文的豁达因何而来，在王文的角度，那张宇宙坐标图就是属于他的人生使命，已经完成，所以人生无欲无求了。
“当然，交给联合国是最合适的。”
“你就不怕他们会轻视你的坐标图吗？当成是疯子的臆想。”
“你才是最大的疯子吧？”王文用眼神瞥着陈立功，“不必担心，根据召见公约，联合国会将所有人的猜想提上日程，实施相应方案。”
“目前的主流方案倾向于“太阳系囚牢”，但其他方案也在同时展开进行。我公布的坐标图反倒暂时没用，四百万光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那具体方案是什么？”
“我不清楚，据说是要全力突破可控核聚变的技术障碍，其他的内容应该会逐步公示吧。”
又是一阵强烈的震动，飞机两翼吃力地支撑着，上下起伏。
“不会真的要坠毁在这茫茫太平洋里吧？”陈立功感觉飞机抖动得十分异常，就像是被拆掉了零件，处于崩溃散架的边缘。
“托召见人的福，飞机可以在美军基地迫降，临时修整。应该就在前面。”
————
黑色商务车停靠在路边。勉强称为路边吧，其实就是无边荒草中的一条破土路，路边几朵干巴巴地黄色小花。
召见人马卫国从车上一跃而下，激起一阵扬尘。
“你们这里也太过荒凉了，国家没有给予你们充分的重视吗？”马卫国举目四望，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不是，”白大褂同样跳下车，“国家大力支持我们，这片地已经成为我们的专属领地了，甚至有了空管权。”
“为什么不考虑把这里建的好……体面点？”马卫国踩着一地黄土，不禁发问。
“没必要，省点资源吧。”白大褂一口满不在乎的语气，他甚至俯身采了朵蔫巴的花，用手指抚平它的褶皱。
马卫国感觉自己来错地方了，这里不像是个朝气蓬勃充满干劲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十分荒凉，包括人心，没有为科技献身的那种热情。
“我会如实向上面反应你们的工作态度。”马卫国严肃地说道，一掌拍掉了白大褂手中玩弄的野花。
白大褂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马老，您完全可以举报我们，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换一批态度积极向上的人，结果也是一样的，徒然浪费时间和资源。”
“你什么意思？”
“马老，走吧，我们院长会告知您一切的。”
————
“马老，我可是您的忠实粉丝。关于您书中提出的宇宙重生，我认为……”
马卫国再一次伸手制止了院长的喋喋不休。自从两人碰面后，院长就不断找着科幻小说的话题，而对目前的科研进程只口不提。
“我此行的目的是考察科研进程，不是粉丝见面会，这些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现在请你介绍研究进展。”
“以后？恐怕余生都要荒废在这里了。”
“戴院长！请注意你的态度！这是为科学献身，怎么能说是荒废？你们的奉献一定会有回报的。”马卫国义正辞严地说道，他故意将声音放大，让现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也算是杀鸡儆猴。
但很可惜，马卫国一番激励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丝毫回报，所有科研人员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无知的孩童。
“究竟怎么回事？”
“马老，毕竟不是您的专业领域，您有所不知。可控核聚变技术不太可能突破了。”
“这并非是技术难度问题，而是根本的理论悖论。”
“愿闻其详。”
“可控核聚变技术并非新生，早在上个世纪中期就已经提出了。不断发展，却不断碰壁。”
“首先核聚变需要极高的温度，上亿度。能达到这样温度的方式只有三种。一：原子弹，依靠核爆炸瞬间的高温点燃聚变反应，这显然是不可控的，核弹无论何时都是禁忌武器。”
“二，超强的电力，这非常困难，也不可能持续。想要用电力将温度升高到两亿度，需要将国家总发电量的输入，而核聚变的容纳装置偏偏又无法承受这般庞大的电量。”
“三，强激光，能在万亿分之一秒内产生极大的功率，这时间太短了，而且激光释放的一瞬间所有装置将会瞬间汽化。您明白了吗？现阶段执着与技术研究没有用处，都是徒劳功。”
马卫国沉默了，的确如戴院长所说，这根本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理论限制。
“现在点燃可控聚变唯有核弹一途，又受到了完全限制。你们考虑过在其他行星做实验吗？”
马卫国盯着院长的眼睛，看到他眼眸深处一丝重燃的希翼。
“如果可以的话，可控核聚变就可以进入实质试验阶段了。但可能吗？这是无与伦比的巨资项目，可能是个无底洞。”
“有商量的余地，知道三大预言吗？没有可控核聚变技术，人类就只能转移地下生存，这才是耗资黑洞。”
“您真的相信那三个预言吗？外星人？有点天方夜谭吧。”
“相信不相信，总要未雨绸缪。人类现在就好比是受惊的孩子，对眼前的黑暗即恐惧又好奇。”
“那就全靠您了。”
“不，要靠人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