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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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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屏洲西南小镇,鸡皮坡。
  下午的阳光照在并不繁华的小街上,使人觉得有些慵懒。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座小酒馆,此时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刻,酒幌在微风的吹动下,不时地轻轻摆动,那酒幌的灯笼穗早已发黑,看来有年头没换过了。小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店小二慵懒地坐在门槛上,十四五岁模样,长得倒也清秀,此刻正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打着盹。大门外,有个卦摊,一张三条腿的卦桌支在墙边,一块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铺在桌上,桌上无他,只有一桶卦签、六枚命钱、一本破书,一杆命帆戳在桌旁,上写几个大字“趋吉化凶、铁嘴直断”,一个老头躬着背坐在独腿的凳子上,一部花白的山羊胡子,微微朝前打着卷,身上一件落着补丁的灰布褂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良久,那老头子打了个嗨声,自言自语道:“哎~,看来今天是没戏喽。”
  随即,转头望向坐在门槛上的小二:“无名,给我来碗黄酒。”
  那坐在门槛上的店小二,动都没动,依旧打着盹儿。那老头看见他这副模样,便提高了一些嗓门:“无名!给我来碗黄酒!”
  店小二依旧没动,闭着眼睛斜靠在墙上说道:“想喝酒啊?先给酒钱。”
  那老者似乎有些尴尬:“今天没开张,先欠着。”
  小二咧了一下嘴:“李叔,您都欠了五文钱啦,不能再赊账了。老板说了,先钱后酒。”
  那算卦的李叔闻言,身子向店小二歪去,笑着跟他打着商量。
  “我说,无名啊。你看你,这么些年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要不是我家阿花把你从雪堆里给拱出来,你早就冻死啦!”
  “诶~,李叔,那是阿花救了我,又不是你救了我,跟你啥关系?”
  “那阿花可是我养的狗,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
  “可是阿花去年让你给吃了,你忘了,前几天你当掉的狗皮帽子,就是拿阿花的皮做的。说起来,你杀了我的救命恩人,还没找你报仇呐!”
  “呃,你个臭小子!阿花大限已到,我是早点送它上路,让它没有痛苦地死掉,是行善!怎么到你嘴里反而这么不堪啊?你是知道这事儿的!再说了,我这几年,教你识文断字,奇门八卦,五行生克的,你小子全忘啦?”
  “打住吧李叔,你教我?就你那点货色!”
  “你个臭小子,就算你算得比我准,那也是我教的,了不起算你青出于蓝,我还没收你拜师钱呐!”
  “饶了我吧,你赶紧找别人做徒弟,我可受不了。”
  说着,无名把身子往外挪了挪,离李叔远了一些。
  李叔叹了口气:“哎!要不这样,我把那本无字天书抵押给你,换碗酒喝,怎么样?”
  “切,那东西,前年就是我的啦,不光如此,你的帆、你的铃铛、你的笔墨纸砚都是我的。今天呐,就是说破大天,也是不行啊!”
  李叔显然被无名给说急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难道,我就从来没给过你什么吗?”
  无名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还真别说,你教过我变戏法!”
  李叔嘿嘿笑道:“这就对了,那个不叫变戏法,那可是正宗的道家法术,叫障眼法!”
  无名点了点头,朝着李叔说道:“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变戏法,还把我的三个大钱给变没了。”
  “你个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我不是还教过你画符吗?你怎么不说啦。”
  “那根本没用,要是有用的话,你自己会画净衣符,为什么还老是脏兮兮的?”
  “那是因为画符的时候没有灵力注入,当然没用啦!”
  “真的想喝酒?”
  李叔点了点头。
  “那好,拿你帽子上的冠玉来换。”
  李叔的眼中一丝寒光一闪而逝:“我帽子上哪有什么玉呀,有的话,我早就拿它换酒了,何必你费这话!”
  “舍不得呀?那也行。”说着,无名往他卦摊上一指,“那里还有六枚铜钱,正好还账。”
  “胡说,那是我吃饭的家伙,要是给了你,下次我还怎么做生意呀!”
  “算了吧李叔。”无名小手一摆,撇脸看向李叔,“近来你眉间带煞,如果没算错的话,你恐怕有大麻烦啦!还稀罕这几个破铜板?换了我,早就躲起来啦!”
  李叔闻言,眉头一皱,这几日,他的确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妖蛾子,却没想到是应在自己身上。此刻无名说出来,却是提点了他,莫非是紫云峰找上门来了?想到此处,不觉身子往墙上缓缓靠去,没了闲聊的兴致。半晌之后,眼见得日落西山,便要起身收拾卦摊回家,突然一阵杀气掠过小街,李叔一愣,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片刻之后,从小街拐角处缓步走来一青年男子,人长得白白净净,一袭滚花锦袍,背负长剑。瞥了一眼门旁的卦摊,转身进了酒馆。无名见有客人来了,便赶忙迎上来。
  “客官用点什么?小店有上好的牛肉、十年的佳酿,尤其是这桂花酿,可是远近闻名啊。”
  那锦袍青年转身在门口的一张桌子落座,正对着那李叔的卦摊,无名见客人落座,赶紧上前一边抹着桌子,一边把反扣的茶碗放正,毛巾往肩头一甩,端起了茶壶,给客人倒水。那青年看向无名,不觉一愣,这小子骨骼清奇,资质不凡,倒是个修炼的好坯子。他趁着无名放茶壶的当口,出手抓住了无名的腕子,一股内力稍放即收,已然对无名探查了一番,原来只是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无名被他抓住手腕就是一愣,但似乎并未察觉对方的小动作,正要开口询问,那青年已经放开手,对他说道:“一壶桂花酿,一盘白切牛肉。”
  “好嘞!一壶桂花酿!一盘白切牛肉!马上就来!”说完就往后面厨房走去。
  无名刚一离开,那青年便朝李叔缓缓开口:“李师叔真是好雅兴啊,游戏风尘,散漫人间,倒也是神仙般的日子。不知当年所盗《九真诀》练得如何啦?”
  李叔被那青年喝破,倒也并不惊慌,缓缓站起,腰板一挺,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负手而立,“不知阁下是谁?何人门下?”
  青年起身,躬身行了个弟子礼,朗声道:“家师吉宏峰,在下执法堂弟子柳如山。”
  柳如山此番虽然是领了师门之令,前来执法,但在此之前,仍不失礼数,倒也让他这位李师叔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既然你专程而来,那就换个地方了结吧,以免伤及无辜。”
  那青年却道:“不急不急,这二十年都等了,何必在意这一时半刻呢?不如先喝一杯,如何?”
  老者眼睛一眯,随即笑道,“说得也是。”
  此刻无名已经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把酒菜放到了柳如山的桌上,却听那老者说道:“无名,给我来碗黄酒。”
  无名看了他一眼,说道:“李叔,老板说啦,先钱后酒。”
  说完就要走开,老者一把抓起桌上的六枚大钱,对着小二说道:“拿去,酒钱!”
  说罢,随手一甩,六枚大钱飞向柜台。那柳如山突然把手一招,那六枚铜钱突然在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放在手里掂了掂,貌似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确认的确是铜钱后说道:“岂敢让师叔破费,说好我请的。”
  说完反手一抛,那几枚大钱又齐齐地落到了卦摊之上。老者说了声好,便快步走到了桌前,两人面对面坐着,喝了起来。
  酒,喝得很慢,人,走得很快。无名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和月光下那墙边空荡荡的卦摊,上了最后一块门板,转身向自己的楼梯间走去。盘膝坐下,收定心神,没入丹田。三年来,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心神内敛,进入自己的身体。
  从九天之上私入凡尘,绕过轮回,直接借尸还魂,另辟命宫、洗精炼髓、重开识海、再建神宫,消耗实在太大,反而使得自己的无根虚体神宫锁闭,识海封冻,唯一能去的丹田命宫也是宛如石化,原先的那些花花草草都像急冻的冰雕一般,栩栩如生,但毫无生气。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当年的一口天地元灵,已全部耗费在这躯体的重塑。更令他担忧的,是这具费尽全力重塑的躯体似乎与他的无根虚体不完全重合,要不是用心神撑开他自己的无根虚体的话,那无根虚体就会缩得很小,几乎微不可查,游走在这具重塑的躯体内,还好,心神可以连通两个躯体,不至于迷失期间。
  伫立的无根虚体丹田秘境中的无字天碑之前,抚碑轻叹,自己好不容易获得大好机缘,逃离奴役,获得新生,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自己来到凡间,依旧是个奴仆。
  正在暗自伤感,忽听门外卦摊响动,他立刻起身,开门一看,只见李叔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那六枚大钱。
  无名赶紧上前,把晕死过去的李叔拖到了离此不远的小屋内。这间小破屋正是李叔的住处,平时他也常来,地方很小,不比他住的楼梯间宽敞多少,好不容易把李叔抬到床上,正要离开去喊郎中,却被突然醒来的李叔一把攥住。
  “我去喊郎中,马上回来。”
  无名边说边去掰他的手指。
  “不……不用了。”
  李叔一阵咳嗽,吐了一口血沫,指了指墙上的一块泥砖。无名看向那块砖头,似乎是活动的,便心领神会地抠下了砖头,里面只有一只瓷瓶。他掏出瓷瓶,递给了李叔。李叔颤抖着双手,从里面倒出了几粒药丸,一口吞下。说也神奇,药丸下肚没多久,李叔就不再咳血了,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李叔慢慢开口。
  “小子,天一亮,你就赶紧逃走,他们还会来的。”
  “为什么?我又没得罪谁。”
  “哎!你要是不救我,兴许还没事,你救了我,就算是惹上杀身之祸了,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他们是谁?你怎么惹到他们啦,李叔。”
  “紫云峰。我偷了他们的一册书,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赶紧逃走吧。”
  紫云峰这个名字,无名听来倒也不是很陌生。在陌屏洲的势力中,虽说只是二流,但在西南可是很大的势力。此地为陌屏洲的西南沿海,属于琼崖岛、紫云峰、凤栖山三方修真势力的交界处,平时在酒馆里,也没少听过这些名字,所以,多少还有点数。
  每年秋天,这三家都会来此地选拔试练弟子,13到15岁的少年都可参加。大到世家子弟,小到寒门菲户,都趋之若鹜。被选上的,宗派会根据资质,发放十到五十两不等的买身钱,三年后,如达到练气五层,被选为外门弟子,则会另外发放百两赏金。如果选不上,则会发放十两银子,遣散回家。如果在三年内身死,也会发放一百两银子,作为抚恤。
  倒不是因为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而是谁家的孩子一旦被选为弟子,对于他的家人来说,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因为,入选外门弟子,就等于是在修仙的路上迈上了正途。外面的基础功法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钱,总能买到。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和那些世家子弟,从小就开始修炼,但是,那些等级高的功法,始终把持在少数世家和大宗门的手中。有钱人家虽然能买到功法,但也未必看得懂,没人教的话,很难说就练废了。因此,能拜入修真门派,获得正宗功法传承,就有可能让家里人收益,让整个家族从此崛起。而那些世家子弟,更是把入门子弟的多寡看作衡量家族未来实力的基础,入门弟子越多,将来家族发展壮大的希望就越大,家族的好处就水涨船高,这才是大家疯狂参与的真正原因。
  而此时,李叔说出了他,是因为偷了一册修真典籍,才被宗门追杀的,无名倒也是相当理解。不过想来又非常的不值,于是埋怨道:“瞧你干的好事,一本书罢了,偷了你也没练成什么东西,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朋友,真是不值!”
  李叔叹了口气,神情黯然,《九真诀》为紫云峰秘典,从不示人,非常神秘。非教内长老不得参阅,连内门弟子也不得参阅,非常严格。当年自己借着打扫藏经阁的机会,偷盗秘籍,费尽心力打开楼内禁制,没想到却有三份《九真诀》,一真两伪,各有禁制保护。本想一起偷走,没想到在解第二个禁制的时候,被巡查弟子发现,行迹败露,只得远遁他乡。
  想当年,为了这部《九真诀》死了多少师兄弟,连自己的亲戚朋友都被一一诛杀,却是万没想到,自己几乎牺牲一切,盗来的居然是本伪书,内容与修炼毫无关系!此番又因它再遭追杀,不由得万念俱灰。
  他摘下帽子,从夹层里掏出一片玉简,连同六枚视若至宝的大钱一起递给了无名,颤声说道:“都给你啦,就当我还你的钱啦,赶快逃走吧。”
  无名接过东西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我不能要。还有,这几个大钱,是你吃饭的家伙,没了它,你还怎么算命啊!”说着,就把东西还了回去。
  “小子!给你,你就拿着!这玉简就是那《九真诀》,虽然是个假货,但好歹,玉是真的,逃命的路上,手头不便,也好拿去当了,换几两银子。这六枚命钱,也是跟这《九真诀》一起的,除了年代久远,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也用不上了,一起送给你啦。”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们很快就会来的,要不我们一起逃走吧,李叔。”
  “呵呵……,咳咳……”李叔一阵咳嗽之后,淡然道:“丹田破碎,修为尽散,命不久矣,逃也没用啦。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死我一个。哎!杀孽太重啦,活得一个,也算是减轻些罪孽吧。”
  说着,李叔看了看门外,朝他挥了挥手:“快走!不然就来不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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