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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夜用火,往袭黄巾营寨,争奈天公不美,突降劲风,那长社境地,偏僻荒凉,四野无遮无拦,引火亦难;惟有杂草丛生,天干物燥,但得火起,实也大发。
是以刘备设计,乃告张飞精妙之法,使坑道透过,近寨就草,好通擦枪出火,金星弹射,激八面燃烧,热浪逼人。
团团火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即把茫茫草甸,一遭遍点;不移时,火光闪处,黑气弥漫,鬼泣大作,整一半空,风声似吼,鬼叫如嚎,直十数里方圆,闻之切切,真真钻心刺耳,振聋发聩。
妖闹极时,忽又见火烟之中,一道龙形蛇影,周遭冲突,席卷天地,便将漫空黑气吞噬,宛若饿煞凶神,初尝香软销魂,犹恨不足。
少顷,黑气不复,鬼泣亦止,仅火焰相接,明耀天地,亮如白昼。
火烟愈大,铺天盖地;茫茫黄巾冒烟突火,四散冲出,直若浪潮一般,荡漾开来,漫入无尽黑暗。
其情其景,如似地狱烈焰,喷鬼万千,初一现世,避火急逃,惟恐见光死也。
刘备、皇甫嵩、关羽等众人,于高处望视,且惊且诧,心中激荡,经久难息。
震惊之间,忽刺斜里一彪军到,尽举火把,喊杀大作,径取黄巾营寨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皆始料未及,又不辨敌友,刹那,俱都失精而呼;皇甫嵩亦感诧异,遂急看刘备,高声问道:“此何处兵马,公可知之否?”
刘备见状闻言,摇头轻笑,然不甚在意,仅慢条斯理道:“知与不知,俱无所谓;是敌是友,也无干系。此役胜局已定,任凭谁来,亦难回天耳。”
言方毕,关羽轻捋长髯,横眉冷目,沉声说道:“而今贼首张角,乃在冀州,被卢中郎牵制;张宝贼众于此,已溃败不堪;惟那张梁不知所踪,然有朱儁将军与之对垒,料也不致来救;余外黄巾,尽些乌合之众,谁又敢顶风作案也?料友非敌,当不足惊怪耳。”
声未绝,但看数十轻骑,明火执仗,呼啸登高,亦往坡上而来。
众军视之,虽未惊乱,终是人少,却也不禁暗自心慌;惟有关羽横刀立马,长髯飘飘,威风凛凛,乃定当场。
刘备喜之,皇甫嵩叹服,众皆倍受鼓舞,方始心安。
片刻马近,为首闪出一人,不甚高,不甚壮:多一分,难显风雅;少一分,未见精神,真真风流倜傥,兼又一股威严在身。直教人:近一分,则肃然起敬;远一分,却暗生情愫,实实人才绝妙,好个超凡脱俗了得。
众人见着,皆都不禁兴叹,且多恍惚失神,诧之疑之,突又闻其人放声大笑道:“好,甚好!娘娘!风神啦!”
声未绝,马已近至,只见那人白面细眼含春,须髯风中凌乱,乍视之,怎个玩世不恭模样;然定睛再看,面白如刀,细眼藏针,恰是雄才厉害,确也怕人。
众皆不觉胆寒,惟刘备含笑点头,心生相惜;关羽横眉冷目,置若罔闻;而皇甫嵩视之辨认,顿生喜悦,直朗声大笑道:“我当谁人,原是骑都尉曹孟德也。”
一语方落,众皆吁叹,大气才出。
原来马上之人,乃生沛国谯郡,姓曹、名操,字孟德,小字阿瞒,一名吉利,二十岁便举孝廉、为郎,任洛阳北部尉,用事京城,初到任时,即设五色大棒,置于城门,但有犯禁者,不论其谁,皆棒杀于市。时有“十常侍”蹇硕之叔,出外寻欢,提刀夜行,被曹操夜巡拿住,立便杖毙。由是,京师敛迹,莫敢犯者。曹操威名大震,后迁为顿丘令,因黄巾造乱,更拜为骑都尉,引马步军五千,前来颍川助战。
皇甫嵩朝中为官,虽位高权重,然因曹操大棒,“十常侍”叔父敢杀,实也破受震慑,故而多闻其事,亦识得其人,不期今夜遇着,且为助兵,安不喜出望外,大笑论交。
话音未落,曹操喜善,乃先顾自笑道:“好,甚好!真是万水千山觅无处,即插即入全功夫!好个初夜,可找到了!”言罢,才于马上,朝皇甫嵩拱手一揖,复又笑道:“将军善察地貌,巧用火攻,加之今夜风神,娘娘大矣,乃破贼必也!”
皇甫嵩闻言叹笑,犹喜曹操甚话敢讲,洒脱不拘,遂提马向前,亦大笑说道:“孟德敢想敢言,敢干敢当,麾下兵勇也极猛耳,纵这般大火,一往无前,杀声震天,胜似凶神恶煞,实难能可贵哉。”
曹操听之大喜,仰天便笑道:“百里赴宴席,可赶上这拨了!不如狼似虎,岂足食色大欲耶?”
言方毕,但听一声冷笑,突如其来,曹操诧之,寻声而视,只见一将赤面长髯,横眉冷目,不怒自威,曹操奇之,随笑与皇甫嵩,摇头叹道:“好,甚好!将军麾下,猛将如斯,无怪大破黄巾贼也。”
皇甫嵩闻言见状,长叹一声道:“我忝为人臣,安有这般天将乎?”遂请刘备前来,代为引见道:“此公乃骑都尉曹孟德也,大棒杀威,‘十常侍’之叔犯禁,亦敢当街干毙,真就名震京城,英雄了得。”言罢,继又视与曹操道:“此公汉亲之分,名备、字玄德,雄才伟略,非止此役定计,青、幽、冀三州胜绩,亦皆之手笔也;且随护二将,俱天神一般,实可遇不可求耳!”
接连二语,句句铿锵,事事重大,众皆惊叹,尽作肃然。
刘备、曹操听了,俱为心惊,都不由凝神定气,乃把对方仔细打量。
沉吟半晌,还是曹操先笑,破开静肃,揖礼刘备道:“公汉亲名重,亲历征战,曹某感佩之至哉。”言说如此,胸中却叹,再看刘备面上,暗自心道:“此人耳聪目明,似能洞察心性,于之面前,如若赤裸;兼又敢借敢当,今虽汉亲无实,然声名在外,且得功勋,他日实至名归,不可限量耳!”
正思虑间,只听着一声叹笑,乃见刘备不急不徐,回礼一揖道:“公善恶分明,‘十常侍’敢干,‘娘娘’亦污,实也天上地下,难寻其二矣。”
声未绝,近侧关羽轻捋长髯,横眉冷目,继之说道:“古人云:当机立断,丈夫所为。那‘十常侍’弄权,祸乱朝纲,为害朝野,人人得而诛之,此何足道哉!又况所杀其叔耶!更得色作色,语出好色,岂论英雄哉。”
此言一出,众皆惊诧,皇甫嵩亦是感叹;刘备似笑非笑,视若寻常。
惟曹操大笑,抚掌连连,喜乐声声道:“好,甚好!当面敢杵,一针见血,好不爽哉!”遂转视刘备,揖礼再拜道:“公得此良将,好生令人羡慕。有道是:闻者有份,见者分半。公既有猛将二员,让一与我,如何?”言罢,复又大笑。
刘备听之亦笑,直看视曹操,一本正经道:“此公姓关、名羽,字云长,乃万夫不当之勇;另之一人,姓张、名飞,字翼德,乃降妖驱鬼之能。只一红一黑,一爱马一好酒,未知公喜其谁乎?”
曹操听了,摇头大笑,随拱手一揖道:“公略不搪塞,足见其忠。操虽好色,亦夺人所爱,然于真情意上,也敬三分!今日初会,记名于心,他日再见,须不得要人矣。”
言方毕,再与皇甫嵩揖礼一拜,便即拨马,引众都去,须臾举火已远,明暗无常。
来之急,去之速,干之利,言之欲,神行百变,千机一面,众皆奇之,叹之,惟刘备视之背影,时隐时现,若有所思。
正是:神行百变千机面,曹操初会好演员。人生如戏未可复,何不潇洒走一回。
究竟曹操身世怎生,妙事几多;此一役后,刘备又将何去何从,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