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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聚散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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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也哥好厉害!”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望着电视屏幕钦佩地叫道,“一次没死就通关了啊。”
  电视机前,八岁的钱达也得意洋洋地摆弄着游戏手柄:“第一关太简单啦,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楚铭搭腔道:“宫也妹妹,其实我比你哥更厉害哦,我可以一条命通八关呢!”
  “真滴呀!”叫宫也的小女孩双眼放光道:“楚铭哥哥更厉害!”
  钱达也不服气地哼哼道:“八关又怎样?我能一条命通九关!”
  楚铭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魂斗罗总共只有八关啊,你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钱达也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只…只有打到最高分才能进第九关的!”
  宫也一脸天真地缠着钱达也撒娇道:“好哥哥你快教教我,怎么打到第九关啊。”
  “额,这个,你得先从第一关练起,你什么时候能跟我一样技术好再说吧。”钱达也挠着后脑勺敷衍道。
  楚铭刚想揶揄钱达也几句,猛地一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道:“哎呀不好,都快五点了,我得赶快回家了。”说罢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就向外跑。
  “楚铭哥哥明天见!”宫也蹦跳着送楚铭出门。
  楚铭回头看了一眼活泼可爱的宫也,小脸微微一红道:“我明天跟我们班同学约着一起踢球,不能来玩咯。”
  宫也撇了撇小嘴道:“那后天一定来哦。”
  楚铭傻笑着点头道:“嗯,后天我中午陪杨飞去完图书馆后就来找你哈。”
  宫也笑着点头称好。
  钱达也在后面催促道:“快走快走,一会我爸妈回来发现我又偷玩游戏机就惨了。”
  楚铭恋恋不舍地走了,宫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莫名涌出一股悲伤。
  钱达也打断了妹妹的思绪道:“你快去把冰箱里我冻住的两条冰毛巾拿过来。”
  宫也听话地将冰毛巾取出,分别摆放在了游戏机和电视机上吸热。钱达也小心翼翼滴将游戏机放回原处,把遥控器摆回之前的位置。只需在家长回来之前把毛巾拿走,等他们回家时电视机和游戏机早已散热完毕,不留一丝痕迹。这一套流程兄妹两早已驾轻就熟,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钱达也确认了电视与游戏机散热完毕便回到屋里装模作样地拿出了作业本对妹妹说:“小也把你的数学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
  钱达也与宫也虽是表兄妹,但两人生日只差了一个月,二人也是同班同学。宫也家离学校较远,且父母工作繁忙所以经常让她去表哥家住。楚铭和钱达也是幼儿园同学,自幼关系甚好,经常来钱达也家玩,三人关系甚好。
  宫也见哥哥又要抄她作业,不由得嘟起小嘴道:“哥哥你又不好好写作业,大舅妈知道了肯定要骂你。”
  钱达也嘻嘻一笑说:“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啦。好啦你听话,给我看作业我明天教你一命通关好不好?”
  宫也虽是小女孩,却对游戏有着莫大的兴趣。一时经受不住诱惑便答应了下来。
  “喂,哥哥,以后楚铭哥哥会天天来陪我玩吗?”宫也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双腿问道。
  “嗯嗯,会的啦。”钱达也埋头抄着作业,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嘻嘻,我想和你们玩一辈子游戏。”宫也拍着小手开心地说道。
  “好啊好啊,玩一辈子哦。”钱达也依旧头也不抬地回复道。
  几天后…
  “哥哥,楚铭哥哥已经好几天没来陪我玩了,他那天说好的来找我的,但还是没来。听他们班同学说他都不来学校了,他是不是病了呀?”宫也忧心忡忡地问钱达也。
  钱达也挠挠头说:“我昨天打他家电话,他妈妈告诉我说他生病了暂时不能去学校,我说去看看他,但他妈妈却不同意。估计挺严重的,怕传染给我们吧。”
  “啊,真的生病了啊。”宫也眼里闪着泪花:“楚铭哥哥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钱达也摇摇头说:“只能祝他早点好起来了。”
  几周后…
  “达也!小也!”门外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唤。
  “楚铭哥哥!”屋内的宫也激动地跑出来打开门欢喜道:“楚铭哥哥我好想你呀!你病好了呀!”
  钱达也紧随其后跟出来笑道:“哈哈,你终于回来了,我还说…咦?你的脸怎么了?”钱达也指着楚铭脸颊上的乌青问道。
  “啊,没事,不小心摔的。”楚铭闪烁其词道。
  宫也心疼地说:“在哪摔的?疼不?”
  楚铭回避了宫也关切的目光说:“我是偷跑出来的,我想告诉你们我马上要转学并且搬家了。”
  “啊?什么?”钱达也兄妹一愣,一时不敢相信楚铭的话。
  楚铭低着头说:“我也不想走,但我犯了大错,爸妈特别生气。我很怕,对…对不起…”话没说完便哽咽起来。
  宫也见到楚铭红了眼圈便先一步哭了出来:“楚铭哥哥你别走,我去跟叔叔阿姨求情。犯错没事的,我犯错我爸妈也会骂我。哥哥之前犯错还挨打了呢,没事的,你别走嘛,呜啊…”宫也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大哭了起来。
  楚铭不敢抬头,抽泣着说:“我…我爸说就算打死我也不能抵我的错。他们已经关了我好几天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会还得赶快回去。我可能过两天就要搬走了,但我走之前我一定要跟你们说再见,因为…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钱达也一把抱住楚铭,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下,三个孩童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几年后…
  楚铭和钱达也兄妹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随着网络时代的发展,他们终于可以在社交软件上建立比较稳固的通讯关系。三人对待游戏的热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钱达也与宫也将游戏作为了主要业余爱好,闲暇之余兄妹二人经常切磋技术,平常则专心学习,最后也都上了理想的初中。而楚铭自从转校后便一直在找寻逃避现实世界的方法,对于一个八岁孩童来说,因为一时顽劣而害死几条人命,他背负的罪孽太过沉重。最后他发现唯有游戏世界是他的一片净土,唯有在这个世界他不会被当做罪人一般的看待,唯有在此处他能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渐渐地,他淡忘了曾经犯下的过错,现在的他只想沉溺在虚拟世界里醉生梦死。
  “我是一滩烂泥,我无药可救。”他对自己说道。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整个初中。楚铭最后考上了一所二流高中。父亲对于楚铭早已心灰意冷,在他看来这个八岁就和他人纵火,闯下弥天大祸的孩子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在楚铭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生下了第二胎,并且将他们大部分的爱给予了次子。至于楚铭,父母觉得只要他不去犯罪便是最大的幸运。于是也不再多管教他,楚铭也得以放飞自我,更加钟情于虚拟世界。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楚铭看着自己三本线的分数呵呵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满意。父母依旧对其不闻不问。楚铭懒得去三流大学里面混文凭,于是早早步入社会,离开家里外出打工。出门在外的日子总是艰苦而充实,楚铭端过盘子,扫过厕所,扛过水泥,像一个正常打工仔一样,每天忙忙碌碌却永远望不到日子的尽头。偶尔的深夜,楚铭看着月空,脑海里勾勒着一个倩影。那是宫也的影子,此时的宫也已从当年那个蹦跳着缠着他打游戏的娃娃长成了一位秀外慧中的少女。这些年来楚铭一直默默关注着宫也,也曾数次躲在宫也的校门口的角落,静静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昔日好友们考上了理想高中,楚铭由衷地为他们高兴。但同时也明白他们已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即便是青梅竹马也会渐行渐远。与其被他人慢慢忘记,还是自己主动离开吧。
  “你要好好的呀。以后不会再见了吧。”楚铭望着星空喃喃道。
  寂寞空虚中他又开始重拾旧日的爱好,开始用网络来麻痹自己。直到有一天,他在网吧打游戏时被一个战队教练看中。当时电子竞技才刚刚起步,社会对于电竞大多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教练看出了楚铭的天赋与努力,于是邀请楚铭去当职业选手。楚铭回想起父亲冷漠的眼眸,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闲得无聊罢了,并不想以此为生。”
  教练竭力邀请道:“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抽空来我战队看看。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我们有最新式的外设,显卡,主机。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免费玩游戏的场所,你以后再也不需要花钱来这种烂网吧了,怎样?”
  这一条件开的极具吸引力,楚铭想不到理由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
  次日,楚铭来到了教练的战队。正当他欣赏着一台台他做梦都想拥有的高配台式电脑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楚铭哥哥?”
  楚铭回头一看,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脸欣喜地站在面前。
  “小也妹妹!”楚铭开心地叫了出来。
  那一刻他在漫无天日的阴霾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缘分总是给人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一次“碰巧”的邂逅,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天注定”。在楚铭决定淡出宫也的世界后,老天居然又让她回到了楚铭身边。见到朝思暮想的宫也,楚铭喜不自胜,嘴里不自主地说:“假的,都是假的,我骗自己的…”
  “什么假的呀?”宫也好奇道。
  “不想见你是假的呀,哈哈哈!”如果楚铭有尾巴,现在一定止不住地摇起来。
  宫也低头害羞地笑着,五指交叉小声道:“楚铭哥,好久没见啦,你最近可好?我和哥哥这一年给你发信息你都不怎么回的,是很忙吗?”
  楚铭心中一酸,觉得宫也兄妹对自己一片真心,自己却小人之心,主动疏远。想到这儿不禁脸上发烧,柔声道:“嗯,是很忙。但以后不会了,再忙我都不会走了。”
  宫也在考上大学后做上了电竞梦,一心一意想成为一名职业女玩家。虽然父母对此颇有微词,但看在她刚刚考入名牌大学为家族争光的面子上,也就暂时放任自由,私下却担心她玩物丧志。宫也确实有天赋,很快便被职业战队的教练看中,招进了女子电竞队伍里。很多时候,她也会想起楚铭,童年那一个暖心哥哥形象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在得知楚铭的不幸后也心疼的夜不能寐。两小无猜的玩伴转眼间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慢慢的,思念转变成了念想,那个念想在心中辗转千缠,最终缠成了心结。
  “他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宫也时常叹道。
  钱达也每次看到妹妹这副落寞的神情也不禁摇头叹息。
  当真是命运使然,楚铭之后竟也加入了战队。宫也感到的惊喜一点不比楚铭少。两人相见后互诉衷肠,好像这些年从未生疏,谈笑中自然而熟悉,没有半点隔阂。从此以后,二人的关系日渐亲密。他们有着熟识的童年,共同的兴趣爱好,遥不可及的电竞梦想。往后的日子里,楚铭将电竞作为了人生的新目标,每天去基地训练看到宫也的笑颜成为他最大的慰藉。他开始慢慢忘记生活的苦痛和记忆里的伤疤。楚铭本以为自己已经从深渊中爬出来走向光明,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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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妈?你来做什么?”见到许久不见的母亲,楚铭显得有些惊讶。
  母亲走进儿子的出租屋,看着简陋的家具和阴暗的房间,不由得心中一酸。她叹一口气道:“唉,铭铭,你也成年的人了,不能再混日子过下去了,我跟你爸商量着给你安排了份工作,就算你没有学历也可以做的,快回来吧。”
  “没有学历”四字戳中了楚铭的痛点,他赌气道:“之前不上大学也是你和老爸商量的,现在回来嫌弃我了?我不需要他安排什么,我自己照样能养活自己。”
  母亲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事?我们…我们帮你找份工作容易吗?你看看你整天都在干嘛?是不是现在还在打游戏了?你能打一辈子了?你靠那个能挣钱了?你再这样就把你爸的脸给丢光了呀。他说你再不好好做人就要对你狠心了。”
  “怎么丢脸了?!”楚铭声调提升了八度道:“我现在是职业玩家,我可以靠你们看不起的游戏来赚钱,我的前途不需要你们来操心。况且他本来就狠心,又不是从现在开始的。你叫他对弟弟好点吧,免得养出第二个我来。”
  “你…你唉…你爸爸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患上‘网瘾’了,把你变得这么叛逆。”母亲看到倔强的儿子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次日,楚铭照常准备去训练基地。路过一条小巷时被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拦住,男子上下打量了楚铭一番道:“你就是楚铭吗?”
  楚铭暗暗觉得不妙,装傻道:“啥?什么楚铭,你们认错人咯。”说罢侧身想从墨镜男身边走过。
  这时楚铭发现小巷内还有几名戴着墨镜的男子,身后也有一人挡住了退路。他突然感觉出了一身白毛汗,后退了几步说道:“喂喂,大哥们有话好说行吗?”
  几个墨镜男相互点了点头,随后一齐出手,按胳膊的按胳膊,抱腰的抱腰。楚铭瞬间动弹不得,刚想呼救,嘴里便被塞了一大片布。几人架着楚铭抬上了巷子口的面包车,拉上车门便呼啸而去。
  楚铭被几个大汉按在车座上,足足十多分钟一路无言。他心里惴惴不安,脑海里不断推演着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他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我被绑架了吗?是老爸的仇家?拿我换赎金?”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群绑匪可就亏大了,我老爸巴不得我消失,才不会拿钱赎我呢。看来要被撕票了。”
  从前的楚铭一度不惧生死,现实世界每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曾数次有过轻生的念头。但现在,只要他看到宫也的笑颜,他就觉得活下去是值得的。那一抹笑成为了他的精神食粮,让他重燃生活的希望。想到宫也,楚铭刚刚自暴自弃的念头瞬间化为求生的动力,开始拼命挣扎。几个大汉死死按住楚铭,带头的墨镜男怒道:“妈的臭小鬼,你再乱动老子弄死你!”
  “宫也还在等我,我不能死!”楚铭求生欲起,一记头槌撞到了其中一个汉子的面门,顿时鼻血横流。那个汉子大怒,随手抄起一把扳手就要砸楚铭。为首的墨镜男一把拦住:“你疯了啊!这是楚总的儿子啊!”
  楚铭疑窦顿起:“楚总?果然和老爸有关,但为什么绑匪看起来更像是老爸的手下而非仇家?难道...“
  还未等楚铭推理完毕,车已经停了下来。几个汉子架着楚铭下了车,楚铭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翠竹网瘾治疗中心“几个大字。
  楚铭心里冷笑:”哼哼,果然是那个老家伙导的好戏。“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即将上演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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