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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书房之中,刚刚听取完上尉报告的检察官正准备回去休息,又接到了精灵奥菲利亚的会面请求,不由得悲叹了一句:
“你们究竟让不让我睡觉啊?什么事情都堆在一起来报告?”
话虽如此,人还是要见的。检察官对女性的宽容程度比男性要高那么一点点,今天还容得下听精灵说几句话。然而等见面才知道事情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那么简单。
奥菲利亚从兽娘的口中得知了她的故事:
兽娘少女名叫露露,是生活在北方国度的狼人族一个小部落的居民。露露所在的部落只有300多人口,其中男性(雄性)青壮年只有不到50人。虽然武力如此单薄,在平时也不算是个问题,毕竟他们的邻居野蛮人并不会来侵犯他们,应付野兽袭村也绰绰有余。所以露露和她的同胞们便如其祖辈千百年来一样过着依靠狩猎和采集自给自足的生活。
露露所在的部落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并不闭塞,平时还是会与临近部落有些往来,交换一些生活物资。北国盛产优质的毛皮和琥珀,但是严重缺乏盐和铁,这些都需要从南方进口。狼人族通常与野蛮人进行交易,而野蛮人则和南方国度的人(主要是汉诺威王国)进行交易。南方一把寻常可见的铁镰刀经过层层中间商之手,交到露露他们手上时,价值已经翻了几十倍,变成了足以当做传家之宝的神兵利器。正因为如此,狼人族的生活其实过得非常艰辛,没有传说中的“狼神使者”那么潇洒。
露露的部落里有出去做交易的人听说:在南方,只要一小张皮草就能换取十几把铁质工具。那人回来以后将见闻汇报给部落长老。长老们商议,与其长此以往地忍受中间商的高价盘剥,不如想法子直接跟“南方人”取得联系做交易。于是便挑选了一个经常参与交易活动,见过“世面”的人去寻找来自南方的商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人果然在临近的野蛮人部落的集市上,遇到了一队来自南方的商队。使者向商队发出了邀请,请他们前往自己部落进行交易。商队的首领一口应允下来。随即商队便在使者的带领下,来到了狼人族的部落。
多少年来第一次有野蛮人以外的人类造访狼人族的村子,于是狼人们不管男女老幼纷纷出来观看。他们只觉得这些“南方人”比野蛮人要更矮小一些,肤色也较深,看似没有野蛮人那般强壮,但是身上的行头却比野蛮人更加拉风。那些纹饰复杂、颜色鲜艳的衣服亮瞎了一众土包子的狗眼,更别提其中还有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铁甲(锁环甲)之中的护卫武士----这一身的装备究竟价值多少块皮毛啊!从来没有高价值货币概念的狼人们觉得自己手指头不够数了。
狼人们给予了商队热烈的欢迎!毕竟这些人代表了自己部落今后幸福的生活。当天晚上,村民们在长老的带领下,拿出了自己最好的食物和酒水来招待客人。而客人们也很高兴,拿出自己的酒水回赠村民。南方人的酒让村民们又一次开了眼界,比他们用野蜂蜜自酿的酒要更加醇厚,更加香甜!(南方用来酿酒的材料糖分更高)于是宾主皆开怀畅饮,人人(村民们)都喝得伶仃大醉。
然而悲剧就在酒宴上发生了。在将村民们都灌醉不省人事后,客人们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他们拿出事先藏好的武器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村民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全村300多口人被杀得只剩下露露和其它几名狼人族少女。
然后他们将村民们集中起来准备交易的皮毛等物资装上自己的马车。露露等人也被五花大绑、堵塞了嘴巴,丢进车厢最里面。“商队”就这样完成了“交易”,驱着马车避开沿途的野蛮人部落,一路向南疾驰,离开了北国。
可怜在醉梦中做了冤死鬼的村民们不知道:够胆进入野蛮人国度行商的南方人,其实很多并非良善之辈。南方好好的生意不做,跑到这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北国来冒险,不是胆大妄为之辈是做不出来的。
这些“商队”都有强大的武装护卫----就是村民们看到的那些全身铁甲的武士----遇到实力强大的部落时就做一个本份的商人;遇到弱小又偏僻,消息闭塞的小部落时,就转职为“强盗”。走一路抢一路。只要没有被人拿到证据,主要是被袭击部落没有活口出来指证他们,其他野蛮人部落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去追踪这些在北国大地上四处流窜的“商队”。他们之间自己就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时不时又有一个部落被仇人灭族了。一个部落人口集体失踪,谁知道是谁干的?还是快点瓜分失败者的地盘要紧。
野蛮人的王统一北国后,这些“商队”多少收敛了一点,因为蛮族王禁止各部落私斗,而且派出自己的亲兵定期巡查各部。又一个部落被人灭了,是会闹出大新闻。然而狼人族自成体系,独立于野蛮人王国外。他们的死活自然无人关心。
狼人们跟野蛮人相处久了,天真地以为世界上其他人类也像野蛮人一样,对他们客客气气。之前野蛮人隔离了狼人部落与南方人,实际上对狼人是一种保护。南方人的狡诈和阴险,野蛮人懂,狼人不懂。野蛮人虽然敬狼人,但是也没有义务主动去传授给他们这种人生经验。狼人一族冒冒然地将南方人带回自己的部落,实际上是“引狼入室”的行为,为此付出了灭族的惨重代价。
不说狼人族应该从中吸取什么教训,回到露露身上。自从成为私掠商队的俘虏后,露露和她的伙伴们就开始了噩梦之旅。她们先是被商队装在马车里驮运到南方,一路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之后进了黑市被当做奴隶贩卖。露露被人口贩子买下来,几经辗转又被贩卖到了弗雷斯城。
南方的富豪权贵们玩腻了本族的女子,又将充满**的目光投到了异族身上。精灵和龙族这样强势的种族是没什么人敢惹的。像狼人族这种与人类共性大,符合人类审美观,且又容易欺负的弱势种族,非常受一些有着特殊癖好人物的欢迎。
露露最后就被这样一个人物买了下来,囚禁于对方在高级会所内的包间里,被当成了任其肆意玩弄的禁脔。露露在那个房间里受尽了难以描述的折磨,多少次几乎想要咬舌自尽获得解脱,然而为族人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顽强地活下来,坚持到了最后。
正因为如此不堪回首的经历,获救后的狼人少女对于人类表现出了强烈的不信任和敌意,让战斗女仆们颇花了一番心思制服她。精灵与狼人少女并无恩怨,精灵一族在这个世界上名声也比较好,所以奥菲利亚和露露之间就可以从容交谈。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奥菲利亚便迫不及待地报告了本地的最高负责人----检察官大人。
听完奥菲利亚的叙述后,书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半晌,检察官出声,问向旁边一人:
“你怎么看?”
被提问的人是莉雅。虽然她早已睡下,但是宅邸里闹出那么大动静,她也不可能安睡于床。在奥菲利亚开始讲述后不久,穿着睡衣的莉雅便进入了书房内旁听,基本上听完了整个故事。
检察官的提问让莉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这太特么尴尬了!虽然莉雅身为开拓者移民的后裔,但是早已融入到本地社群,自认为王国的一份子。露露遭遇的那些“南方商人”很明显是汉诺威王国的人,其它更南方国度的人不会那么有闲情不远千里跑大老远来祸害北国居民。无论是行商还是贩卖奴隶,没有本地根基是做不起来的。
“你们汉诺威王国允许奴隶存在吗?”
“不允许!”
本身就是为了反抗异族(异星人)奴役而诞生的宗教体系和国家组织,怎么可能又允许同样事情发生?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虽然圣神教治下七国名义上都不允许“奴隶”和“奴役”现象出现,但那主要是针对人类之间。外族并不受保护。当然像一些强势的智慧种族(如精灵、矮人)没人敢惹,待遇上默认同人类。但是另一些如地精、狗头人之流,就算抓到当奴隶,也没人帮它们喊冤伸张正义。狼人族介于人类和异族之间,属于“插边球”范围。
不过不管怎样,在露露这件事情上,当事人确实做过界了,手段龌鹾,难怪让人生气。
莉雅低头不语。检察官没好气地干脆下令:
“那孩子也无家可归了。你这里也不在乎多收一个,先安排她在家里住下来吧。慢慢再打听仇人的下落。另外,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检察官要写信,无非就是她口述,莉雅写。在这个世界上,检察官暂时还是个半文盲(会说不会写)。莉雅依言拿出纸笔,望向检察官。
“要写给谁啊?”
“还能有谁?你们的那位卡哇伊王子殿下!这世界上除他还有谁收我的信?”
“……那内容?”
“把今天晚上我们听到的,转述给那位殿下。不懂的你问她……”检察官额首示意说完话后就乖乖坐在旁边的奥菲利亚。
说完检察官气呼呼地起身,一边疾步离开,一边充满怨念地碎碎念:
“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我睡不着,别人也别想睡!让那位殿下也跟着一起烦恼吧!”
说完,她顿足想了想,觉得还有一个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没有惩处。
“梅帝斯上尉在哪里?没睡的话就叫他到练功房----睡了也叫他起来去练功房!陪我练习!最近很久没运动,手脚都感觉变迟钝了!”
……
另一头,费林王子的临时官邸中,官邸的主人也在办公室中紧皱着眉头阅读各路人马递交上来的报告。今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大半个城区都惊动了。作为代城主他不可能高枕大卧。
各处递交上来的情报很混乱,说法不一。有说只是一场普通火灾的,有说是敌特分子破坏的……各种自相矛盾的情报让王子非常恼怒。发生在自己鼻子底下的事情都无法掌握,又何谈掌握北地政军局势?
在所有的情报中,最令其心惊的是以某人名义送过来的信件,也既是他现在正在阅读的这封。代替蜡烛的魔法晶石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费林是第一次见到那人的笔迹,令人有种眼神一亮的惊艳感觉(其实是莉雅的笔迹)。然而信中叙述的事情却如同一块块沉重的铅块,不断往他的心头压。
根据这封信的描述,从某密切当事人的视角讲述了会所火灾事件的起因及发现;虽然略去了某些不宜让本地人知道的事实,但是依旧比现在摆在王子办公桌桌面上的任何一份报告更为翔实,其所揭露的黑幕也更加让王子震惊。
自己居住的宅邸附近居然有阴谋分子的据点!回想起那天在难民营内遭遇刺杀的经历,费林就不禁全身微颤。那次真是死里逃生!费林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刺杀手段,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如果不是检察官出手提醒并救了他一条命,费林自问并无能力识破并逃脱杀局。幕后策划者依旧逍遥法外,不排除再来一次。而这个杀手居然一直住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一想到如此,费林就不禁怒火中烧。城里的治安和情报部门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敌人在腹心之地筑巢多年,而己方毫无觉察!费林觉得有必要对内部来一次大清洗,以痛觉来教会这群官僚该如何工作!
他完全相信信中所言。至于检察官拿虚假情报欺骗他这种可能,一开始就被排除了。
不过不管王子打算对官僚系统做什么样的改造,眼下当务之急是继续追查阴谋分子的下落,彻底消除身边的安全隐患。从那家会所着手是一个好切入点,阴谋分子选择这里做落脚点一定并非偶然,里面应该有某种线索。然而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王子的面前:为了安抚人心,官方已经对外声明了会所火灾是场意外。现在突然又展开调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徒引人疑虑,只怕人心又会浮动。所以这个调查必须暗中进行,或者换一个名目进行。
然而用什么借口呢?
费林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他又重新拿起信封,逐字逐句将其中所叙述的狼人少女的不幸遭遇部分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便有了定计。
“不愧孤的贤内助!连借口都为我选好了!”
心中所想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话出口才发现泄露天机。费林有些心虚地环顾了一下室内,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经过魔法师指导而特殊处理过的墙壁也能隔绝任何侦测魔法。所以刚才的失言只有天知地知,王子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却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子方才的失态,已经透过一颗晶莹的水晶球,落入一直在偷窥的某人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