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归来的检察官

当日检察官和王子二人带着从战俘营中解救出来的老弱伤残人员乘坐“鸬鹚”运输机先行撤离。在路上，王子以“城里环境太复杂，不适合伤员修养”为由，建议运输机不要返回弗雷斯城，转而提议去另外一处地方。检察官对此并无异议，这破星球的每个地方在她看来并没什么两样，于是运输机便照着他的指示飞。
　　王子选择的新地方是位于城外的一处神殿样建筑。这是由一座主神殿和周围几处附属设施构成的建筑群。从空中望去，最醒目的特点是主神殿之前拥有一个超大型的广场。这里是属于圣神教七主神之一的农业女神的神殿。
　　因为信徒主要是分布在城外乡村地区的农夫，所以农业女神的神殿不像其他神祗那样，扎堆建立在城市中，而是在郊外找了处好地方。这里距离弗雷斯城有一定距离，远离城市的喧嚣，同时也有维护得很好的道路相通，方便信徒从各地前来膜拜，的确是个适合于静心修养的好去处。更重要的是，农业女神的神官们平常不仅做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本职工作，闲暇时也捣鼓一些草药，是除了医神以外最能救死扶伤的一类神职者。在广大的农民群众眼中，是堪比“赤脚医生”一类的伟大存在。
　　“鸬鹚”扬起巨大沙尘，在用石碾压实的广场上降落。这个广场是农业神殿的特色，不仅仅是方便前来膜拜的信徒等候，在收获后，还可以兼做晾谷的晒场。在经历了一年的辛劳，收获了当年的收成后，附近的农夫们会聚集到这个广场上，拿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产品祭祀女神，并且交换分享。这一天是农夫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本地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收获节”。
　　检察官步出“鸬鹚”的机舱，不禁感叹这位王子殿下果然选了个好地方。运输机降落闹出很大动静，神殿里面的人当然有所察觉，已经有人跑出来查看这只从天而降的“怪鸟”。侍奉农业女神的神官们不像城里的那些同行，衣着非常朴实无华，有些人干脆就是一件粗布麻衣，用一条绳子替代皮带扎在腰间，就像田地里那些“乡巴佬”一样。这些人之首是一位身着白色祭司袍的中年女祭司，她在这一群人是穿着最正规，也最得体的人，由此可见地位不低。此人正是这座神殿的主祭。
　　主祭皱着眉头看着降落在神殿前广场上的“不速之客”，注意到从那个怪鸟打开的腹部出来了一些人。打头的一男一女，其中那名男性是她见过的，正是城中那位新来的殿下。她在殿下刚来到弗雷斯城时，城主举办的欢迎宴会上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紫眼睛的年轻人拥有着与其文静外表不相称的意志和力量，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主祭连忙上前向王子殿下问候。费林微笑着回礼，然后向她说明了他们的来意，请主祭帮助安置和救助伤员。主祭欣然应许，并立刻指示神官们接引伤员们进入神殿，安排空余的房间让其居住，并传召草药师为他们医治。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检察官跟这些人言语不通，帮不上忙，在旁边冷眼旁观着。卡兰小姐拉着她的手也跟着站在一旁茫然观望着，当她的两名护卫骑士被抬着经过身前的时候，麻木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关心的神情。
　　“没有关系的。他们已经安全了，这些人会照顾好他们的。”
　　检察官安慰她。
　　看着伤员们都得到安置，费林王子终于轻松地吐出一口气。随后他又请主祭替他安排一辆马车。“鸬鹚”还要赶着回去接应上尉等人，这里离弗雷斯城还有些距离，徒步走回去实在有点远，养尊处优惯了的费林也无意折磨自己的双腿。主祭当然忙不迭地照办。
　　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农业女神的神殿同城里还是有联系的。神殿里常年备有几辆去城里采买物资用的马车。不过主祭舍弃这些五大三粗的双马四轮马车不用，另外替他们安排了一辆小巧精致的单马旅行马车。这是主祭平日自己出行用的。马车的外表比起城里那些贵族士绅们的马车朴素很多，毕竟是宗教人士所有，不宜太奢华，但是内部布置却十分舒适。将车厢的车窗拉下来以后，可以隔绝外界一切视线和嘈杂声，不影响里面的人静修，但是又不会让人有气闷的感觉。费林对这辆马车十分满意。察言观色，主祭顺势表示愿意将这辆马车送与王子。费林是真喜欢，于是也不推辞，便在再三表示谢意之后笑纳了。
　　费林王子跟检察官、卡兰小姐一起登上马车，向城里驶去。直到马车驶离人们的视线，主祭方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母亲，你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小心？这可不像平常的你！”
　　主祭身边的一名年轻的女神官噘着嘴不高兴地抱怨道。
　　她在所有人中，是穿着仅次于主祭的。洁白的祭司袍用一条丝带系住纤细的腰部，勾勒出穿着者上下充满青春气息的曲线；皮肤也很白皙，不似其他神官那样拥有被太阳晒出的小麦状健康肤色。她的容貌在一众相貌平平的女神官中堪称另类，即使跟城里其他神殿的女祭司相比也不逊色。（农神神殿的神官们都不怎么讲究仪容外表，一直以来被同行们当成“大老粗”“乡巴佬”。与之相反，城里那些神官们为了争取信徒，常常找些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做女祭司。）
　　如同她话中所说，她就是主祭的女儿。农业女神并不禁欲，相反还同时拥有着“生育女神”的另一面，所以她的神官们也不要求一定单身。
　　自己母亲面对权贵如此谦卑的姿态，令到她心觉十分地不满。虽然她对这个传说中的王子其实也有抱有好感。曾经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位与众不同的殿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年轻的女祭司被那双罕有的紫瞳所吸引，不自觉关注对方的一言一行。唯一让人不爽的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性！
　　不但容貌与己不相上下，而且神情中无时无刻不在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发自骨髓的傲气；那种有看但是不放在眼里的随意目光简直就是在故意挑动着人的神经，让人一看就不觉火大。----简直就跟个公主一样！
　　她并没有听说过有本国或异国公主驾临北地----哪家王室会那么大条地让自家公主拜访一个战乱之地？万一发生意外或什么有损名誉的事，就不是一个国家间道歉可以解决！----所以这没准是王子新找的某个女伴吧？这种身份有什么可傲的！
　　（农神神殿的人消息有些闭塞，不知道最近在城里发生的事。）
　　主祭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怕他？其实我担心的是旁边那位……”
　　“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可怕的？”
　　主祭女儿诧异道。
　　主祭豁然清醒刚才差点说漏了嘴，当机立断打住话头。
　　“这个你不必问了，时机成熟会告诉你。现在我必须去一趟城里，你吩咐门房准备一辆马车。”
　　“可是……可是您的马车已经给了人家了！现在只有平时买东西用的货用马车。”
　　“那就用货车吧。”
　　虽然堂堂主祭身份窝在货车车厢里有点掉价，但是能当上农神神殿主祭的人都是心性豁达之辈，不大在意这些小节。而且她现在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和城里的同行们商量，这小小的不便还是可以忍受的。
　　虽然不解母亲的行为，但是女儿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以尽快的速度将马车安排好。临走前，主祭望着自己的女儿，郑重地说:
　　“我不在的时候，神殿里的事务就由你来代理。这对你也是一种锻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也不会离开太久。遇事多同几位老人商议……另外，出于母亲我的忠告:不要对自己不敢觊觎的事物多花心思。他和我们是处在两个世界中的人，没有共同语言的。”
　　闻言女儿红着脸低下了头，只是短短时间，她心中的秘密便被母亲所洞察。知女莫过母，诚如斯言。
　　话说另一头。在远方那辆正在离去的马车中，费林正在惬意地享受着再度旅行在结实的大地上的感觉。他好奇地摆弄着车厢内的各种物件，在座椅下又发现了几个小抽屉，里面装着果干等零食，居然还有一个小巧的茶炉以及茶具等套件。看来乘坐这辆马车旅行的人非常懂得享受，可以一面品尝零食和茶水，一面打发无聊的旅行时光。
　　“怎么样？这车还不错嘛！设计得还真周到。”
　　费林一边拿出零食递给卡兰小姐吃，借此刷萝莉的好感度；一边向一脸无聊状的检察官询问。
　　“还可以吧……就是太慢了。”
　　除了对这个车厢没有空调却又能保持内部空气新鲜感到好奇，其它的还真没什么能让检察官感兴趣的。
　　费林:“那当然了。你们习惯了在天上飞来飞去，我们可就不行了。虽然速度和效率确实高，但是让我一天到晚乘坐那个东西，感觉骨头都会松掉的。”
　　这算是抱怨了，这两天为了任务需要，费林一直强迫自己努力去适应这件新交通工具。但是其他人可就不行了。他带过去的那些王家骑士们私下曾表示过宁愿用一双脚走回去，也不愿意再经历过一次云霄飞车般的旅程。刚刚送到农神神殿的那些老弱伤员们，很多都是需要靠人搀扶甚至抬下机的。被重力束缚的人们哟！
　　检察官:“呵呵，其实有更安稳的飞行工具。现在这个只不过因为是军用的罢了。你知道那些军人，舒适性从来都是放在第二位的。”
　　听见对方这么一说，费林的兴趣又提起了一点。如果有舒适性可以接受，同时又方便快捷的旅行方式，他明白其中所隐含的重要意义。
　　检察官:“是的。现在这个之所以你会觉得动静大，主要是因为它太小了，在空中抵抗不了乱流。如果个头大一点，飞行自然也会更平稳。如果你乘坐的是海军的大型穿梭机，则根本不会有感觉。就如同海中行船，船越大越平稳一样。当然了，飞行器越大，需要的起降条件越高。你们现在这个星球的状况，其实最适合的飞行工具还是飞艇。”
　　飞艇？费林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词，在某些介绍古代地精国度的书籍中。不过他也只是闻名，不甚了了。
　　“可以详细说说吗？”
　　费林直觉这个“飞艇”很有价值。如果连地精都可以掌握的东西，堂堂人类怎会做不到？见费林如此有兴趣，检察官也不扫他的兴，就着自己了解的知识，在费林和卡兰小姐好奇地倾听下，娓娓道来。
　　差不多就在饥民们攻克酒吧街的同时，王子一行的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进了弗雷斯城的城门。
　　……
　　对于这辆配有农神神殿标志的马车，弗雷斯城的卫兵们再熟悉不过。在经过城门时，他们甚至没有检查便放行了。马车在城里的街道上轻车熟路地行驶，很快就到达了莉雅他们居住的临时府邸。将卡兰小姐托付给女仆们以后，从她们口中询问得知莉雅二人去市政厅开会了，于是二人又乘坐马车前往市政厅。
　　一路上，二人明显地感觉到街道上的气氛不对。平时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大白天沿街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偶尔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不时还有士兵成队跑过。不过好在始终没有人来打扰这辆属于神殿的马车。费林好不容易叫住一个人询问，才搞清楚原来是城外的饥民进城闹事了。二人于是连忙加速前往市政厅。
　　来到市政厅前广场，这里的气氛也非同寻常。“鸬鹚”曾经降落过的广场上，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广场旁边的市政厅，平常都会守在问口的卫兵们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武装的彪形大汉。这些彪形大汉身上所穿防具和佩戴的武器，大多不是制式装备，看起来更像是私人武装或冒险者。大汉们代替了门口的卫兵，把市政厅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在大汉们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一辆带着农神神殿标志的马车停在市政厅门口前，从上面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这两个人的装束又不像是神官，反而倒像是两个有钱有闲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的贵公子和贵公女。虽说那男的带着武器，但是在场的汉子哪个不是刀头上舔血过来的？对于这种小白脸有多少斤两大概知道八九不离十，所以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威胁性。
　　“请你们让一让路，我们要进去。”
　　费林皱着眉头看着霸住门口的汉子们，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道。
　　“今天这里不办公。”
　　汉子之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清楚费林二人什么来头，汉子们也没有轻举妄动。
　　开什么玩笑？城里闹出那么大事，这里的人居然还不办公？全部都在磨洋工吗！
　　费林王子压抑着怒气不显现在脸上，再次说道:
　　“我有事要找城主。请放我过去！”
　　那大汉毫不退让，反而还加重了语气。
　　“城主今天不办公！快点走开，不然对你不客气！”
　　费林的肺差点给气炸了。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除了身边那个人以外，所有人跟他说话哪个不是陪着尊敬和小心。年轻气盛气血上涌，把他的脸染上了一层红色。
　　那些汉子们仿佛很欣赏让这个公子哥吃噶的一幕，人人抱着手笑嘻嘻地望着费林的窘状。不知不觉间汉子们已经逼了上来，呈半圆形把二人围住。
　　一直同费林对话的那个汉子脸上带着挑衅的神色，用一副讥讽的语气说道:
　　“小白脸，这里可不是你能耍威风的地方。我们没人吃你这套。你还是快点滚回家吃奶去吧！”
　　说着若有意味地瞟了一眼王子身边的人……的胸部。他脸上露出贱贱的笑容，继续说道:
　　“再纠缠不休，你的女朋友可就要遭殃了！哈~哈~哈~”
　　一边狞笑着，一边伸出他的手，当着费林的面向检察官的胸部伸过去。
　　就在这只长着黑又粗汗毛的手差不多碰到目标的时候，检察官突然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轻用力一捏。
　　“哎~呦~！”
　　一声让人牙根发酸的惨叫徒然响起，让听见的人不禁头皮发麻。定睛一看时，只见那个作死的人已经半跪在地上，被扣住的那只手腕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住手！”
　　大汉的同伴们皆是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他们都是靠右手吃饭的武者，手腕成这样代表什么意思自然清楚。以后这只手哪怕不废掉，恐怕也得修养很久才能复原，还怕留下暗疾。来不及使用武器，当下就有几个汉子向场中那个女性扑过去。他们要尽快制止住这个怪力女施虐，把同伴解救出来。
　　见有人来救，那个女人果然停止了施虐，牵着那人的手腕一转。那人便身不由己地旋转起来，然后被牵引着踉踉跄跄地撞向同伴。拿着人质当武器撞飞几个人后，检察官又起飞腿踢飞了另一侧来袭的几个蠢汉，高跟鞋底在人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当费林回过神来时，检察官已经把汉子们都踩在脚底下，用鞋根用力地摩擦。
　　“你……你这是干什么？”
　　第一次见到检察官动手的王子被她残暴的一面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怎么你还不明白吗？----这里出事了！”
　　有过类似经验的检察官根据种种迹象，准确地判断出了事实。刚才没想到要打，所以武器放在了宅子里，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副手套戴上。手套用银丝织成，上面带着某些诡异的图案。
　　“要不要叫人？”
　　费林看着口吐白沫挺尸了一地的汉子，心有余悸地问道。
　　“能要叫你去叫吧。我要进去看看。”
　　说完，穿好手套的检察官头也不回向市政厅内走进去。费林一愣神，已经落在后面，想想真就这样走掉未免太丢脸；于是跺跺脚，舍命陪美人，豁出去了！亦步亦趋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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