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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武汉下起了罕见的大雪。
闹铃声在冻结的空气中响荡得格外有劲,一条黑影突然扑将过来,沉重地压在我身上,两只手疯狂地在我床头搜寻铃声的源头,最终我在自己痛苦的呻吟中苏醒了。一脚蹬开室友,换上适合冬眠的装备,然后拎起一个神秘的塑料袋,我一深一浅地消失在咆哮的风雪中。
大雪封山,飞鸟难行。而战书已下,是不能毁约的。
武汉工业大学后门的堕落街在清晨的微光中寂静无声,在风雪中跋涉了一个小时的我已完全弃风度于不顾,双手拢于袖中,麻木的膝盖拖着疲惫的小腿,嘴里唤着“鸡汤”的呓语,蹒跚地走向康乐网吧。当那扇门被我拧开,一股热浪迎面袭来,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喊杀声、咒骂声、叉子拆除基地的铿锵声、机枪兵被小狗挖心掏肝时的惨叫声、宿主的低鸣、坦克的轰响,声声入耳、声声高亢。我一时间热血沸腾,提着神秘的小塑料袋,以君临天下的气势扫视着全场。
满场寂静,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将眼神聚焦在我身上。
“快他妈关门哪!”“冻死人不要钱是不是啊!”我赶紧答应着,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刚把门关上正灰溜溜地往电脑堆里钻时,一只手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弗雷曼醉酒般通红的脸,“你总算是来了,小老板等你很久了,”接着压低了声音,兴奋地把手拢作喇叭状,“今天我出绝招,‘鸡汤’赢定了……”
“快点来啊!”小老板在不远处大声喊叫,惊动了周围的一批玩家,从双方摩拳擦掌、脸色潮红的情势看来,他们已经猜出今天将有一场好战。我和弗雷曼缓缓地走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不少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小塑料袋上。小老板已经做好主机,手里握着令诸多人垂涎三尺的罗技鼠标,咧着嘴催我们快快开始。他是康乐网吧的老板,比当年的我们还要年轻,个子瘦小,酷爱游戏,除了收费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电脑前坐着。
就在旁人纷纷猜测是谁与小老板挑星际,以及神秘袋子里是什么极品装备时,我和弗雷曼的眼睛里都泛着鸡汤的绿光,同时坐了下来,飞快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登时就有一半围观的人离开。我和弗雷曼把两片鼠标垫放到小老板给网吧标配的蠢大鼠标下,晃动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比本子强多了。”弗雷曼说道。我赶紧接道:“鸡肉得四六开。”
两个ID闯入了小老板的主机,我选定了神族,弗雷曼选定了虫族,而小老板一脸淫笑地也选择了虫族。此时围观的人已经纷纷走开,在各自为战之前,不忘把鄙夷的目光赐给我和弗雷曼,可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上个星期,自称“打遍工大无敌手”的小老板以一敌二将我们挑落马下,约好本周再战,并以“败者请胜者吃鸡汤”作赌注,扬言十五分钟内就能灭掉我们黑白双煞!如此羞辱怎能忍受,我和弗雷曼带着上周惨败的耻辱潜心修炼,更是准备了上好的鼠标垫,此次再度杀来康乐网吧,欲一雪前耻!
我按常规建造水晶、兵营,眼神稍稍一瞟,发现弗雷曼竟然哼着歌,任凭四个农民来来回回地采矿,连鼠标都不摸。我使劲撞了弗雷曼一下,低声喝道:“快点动手,又想被虐了?”弗雷曼激动地满脸通红:“你就等着看谁被虐吧。”说着喝令一个农民转身变成了狗池,接着低声说道:“四农民出狗,我发明的,最快出狗战术,他哭都来不及!”接着又悠闲地喝起热水来,仿佛喝的是鸡汤一般惬意。
我的第一个狂热者还没有从兵营里钻出来时,弗雷曼阴笑着低吼道:“来了!”我侧头一瞟,弗雷曼的六只小狗倾巢而出,正准备雄心勃勃地下坡上路完成伟业时,迎头和几个颜色异样的小狗撞了个满怀,弗雷曼惊叫了一声:“糟了,小老板也是四农民开局!”话音未落,小老板的六只小狗猛扑上来,以优雅的队形包围了弗雷曼,歼之。还没等弗雷曼喊出救命,我新鲜出炉的狂热者就奋力奔向盟军,半路上弗雷曼仅有的三个农民已经命丧黄泉,无矿无兵,只剩傻傻的基地加狗池。而小地图红光一闪,我基地里的农民竟然遭到四只小狗的突然袭击,慌乱之中所剩无几,惊讶之下,我们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出了游戏。一看时间,五分零三秒,顿时哑口无言。
小老板一边美滋滋地喝着鸡汤,一边朝着涎水三尺的我们指手画脚地教育道:“你们还太嫩了,要知道,最快的不是四农民放狗,多练几年再说吧……”弗雷曼脸色蜡黄,而我正盯着窗外渐渐融化的积雪,脸膛上映着白雪反射的阳光。
那年1998,年号星际争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