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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着毛矩递过来的手，喝了口咖啡，撇撇嘴：
“苏菲。”
毛矩哂笑着晃了晃，收回空荡荡的手。
苏菲似乎还在记恨上次的事情，转过头去没看毛矩，只是一边抚摸着躺在候诊台上的加菲，一边和它的主人在闲聊。
毛矩在一旁听着，原来这猫原本预约了明天的节育手术，但今天晚上不晓得为什么，忽然间吃啥吐啥，完全没了精神，在家里像摊尸一样躺着，还整晚嘴里哼唧哼唧地叫。这吓得它家主人，一个四十多的阿姨魂不守舍地，大半夜带着它过来看急诊了。
一边听着，毛矩也看了看那猫，不愧是名种猫，平时吃好喝好，一身白色带橘的皮毛油光水靓，那大扁脸已经胖得把眼睛和鼻子都的练成一线了，半条粉红的小舌头吊在嘴巴外面。其实除了安静和懒洋洋了些，还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人在聊着天，这边猫也聊了起来。
哈士奇啃完了手中的火腿，忽然又有了精神，似乎都忘了自己是个伤残人士，还想着挣扎下地去找斑比它们玩。可是给毛矩牢牢地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双手撑着台面，把头搁在桌子边缘上，和那躺着的加菲聊了起来。
“兄弟，你这是咋回事？”
加菲先是发现了哈士奇半吊着的伤腿。
“晚上掏鸟的时候摔脱臼了。”
哈士奇舔舔嘴唇，脸上看不出有半点丢脸的意思。
“掏鸟也能把腿甩了？你是傻呀？”
娇生惯养的孩子，的确待人接物方面是比较缺乏礼数。
不过，刚好碰上个傻愣不在乎的。
“我掏的可不是一般的鸟！是老鹰！你在家见过老鹰吗？那嘴就有你腿那么粗，一张翅膀比这张桌子还长。我爬上九层楼，跟它大战了五十个回合，才一不小心，脚一滑，给甩了下来，伤了腿。”
哈士奇一边说着，一边还张开爪子比划着那住九楼的老鹰有多大。
原来这看起来一脸傻呆的家伙竟然是个吹牛大王。毛矩一边听着，一边咯咯笑着把脸埋进了小小的咖啡杯里。
果然是在街面混的野孩子，一顿狂吹，把那未经世事的温室宝宝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看加菲那努力地撑开也不过豌豆般大的眼睛里闪闪发光，内心一定是翻滚着星爷那句经典的台词“我对兄台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一个伤一个瘫，估计都想着爬起来找个鸡头结拜兄弟了。
吹完了一轮，哈士奇发觉自己的智商快编不下去了，扯了扯耳朵，换了个话题：
“诶，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我见你不挺好的嘛？”
加菲猫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胡子，压低了声音：
“我这是在装病。”
“什么？装病？为什么？”
这下子，就连毛矩也精神起来，转头过来看着。
那猫或许觉得不会有人类听得懂自己的说话，所以也就放声说道：
“我家那主人想明天抓我来切蛋蛋。我不想被切蛋蛋，所以就不得不装病咯。”
“切蛋蛋？为什么她要切掉你的蛋蛋？！”
哈士奇是只原生态的流浪猫，对于这种惊悚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
加菲歪着脑袋想了一回，摇摇头：
“不知道。”
的确，在动物看来，人类这种热衷于阉割自己的行为的确难以理解，毕竟自己也不会去跟他们抢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何必对自己的蛋蛋那么耿耿于怀，除之而后快呢？
“反正我打死都不愿意被切掉蛋蛋。二十四楼C座的那只杰伦，之前还想跟我抢结衣来着，上个星期它妈妈带它过来切了蛋蛋之后，整个猫都垮了。以前还赶追着小区的泰迪来揍的，现在怂到连门都不敢出了，整天躲在家里。就连结衣现在也看不上它了！结衣那天说了，她以后要给我生很多小宝宝的。所以，我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蛋蛋！”
加菲那皱成一团的脸突然变得坚毅起来，就连胡子都抖得绷直。
“嗯。我支持你！”
哈士奇拼命踮高了脚，把爪子过去摸了摸对方脑袋，以资鼓励。
毛矩在一旁笑得一抖一抖得，含在嘴里的咖啡全都喷回了杯子里，让一旁的苏菲看得眉头大皱，一脸鄙夷。
正当两只猫相聊甚欢之时，医生终于过来了。
被一屋子的猫猫狗狗还有小仓鼠折磨得眼布血丝的一声，用了听诊器仔细全身听了个遍，又扯眼睛，又掰嘴地弄了一轮，自言自语道：
“没理由吧，哪都不像病了啊？”
说着，又跟加菲的主人核对了一遍这几天吃了啥，喝了啥，拉了啥的，可结果还是一头雾水。
毛矩斜眼看着那加菲得意地和哈士奇在打眼色，本来想着上前跟医生揭穿它的把戏，可是心头一动，便停住了：
是的，它只是希望保留住自己的蛋蛋而已，有什么错？作为宠物猫，为了人类的审美和喜好，它一出生就背负了太多不属于的痛苦，譬如扁鼻子带来的呼吸和进食不便，凹眼睛带来永远擦不干净的泪腺，纯种培育带来的骨骼和关节疾病。如今的它，只是不愿意做一只好吃等死的皮囊，而是一只有爱有希望的猫而已，这又有什么错？
人类的社会，对待同类往往也是如此。
父母一句“为了你好”，抹杀了孩子多少童年的快乐和天性？领导一句“年轻人要忍得住寂寞”，抹杀了多少新人的冲劲和朝气？
想到这里，毛矩笑了笑，伸手挠了挠那加菲的脑袋，对着它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加菲从那人的眼里，竟然感觉到对方似乎读懂了自己。
到了最后，医生也没辙了，只好草草地给加菲打了点生理盐水，然后祝福它家主人最近饮食清淡点，注意保暖之类的，暂时先别考虑绝育的事情了。
看着主人在一旁连连点头，加菲终于送了口气，轻轻地吁了一声，那本来拧成一团的眉头好像舒展开来，喉头“咕噜咕噜”地响，仿佛在为自己暂时赢得这场蛋蛋保卫战而庆祝。
当加菲主人带着它正准备离开时，毛矩突然说道：
“大姐，这猫挺好的，阉了太可惜，不如留下来配种吧。这品相，找只好母猫配一窝，说不定还能出几只冠军级别的小崽呢。”
“真的？！”
那主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刚才无神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
毛矩点点头：
“我不会看走眼的，肯定能行。”
那阿姨道了声谢，喜滋滋地抱着加菲走了，心情自然和来时有了完全的不同。
望着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加菲，毛矩心里默默念叨：孩子，哥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你也懂猫？”
一旁的苏菲听了，将信将疑地问道。
“略懂，略懂。”
毛矩轻松地耸耸肩，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