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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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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碧海城出来,能看见四方山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看似很近,众人保持着匀速,却也是午后申时才到达它的山前。
  四面山山门处,有很多茶肆和驿店。众人正想前去寻个茶肆,也好让马儿补充体力歇一歇。
  离最近的驿店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却见路边围着一大群人,看装扮,尽数是师爷。游师爷一行经过时,斜目瞟了一眼,原来,那些师爷是前线刚换下来的。
  大概也就二十来个人,均是身上有伤,有几个看起来还挺严重,正躺在路肩。而那些还有力气的,正手忙脚乱的,给伤重的师爷换药饮水。
  两拨人马擦身而过,而那边的师爷,也没多看游师爷他们两眼。本来这种事情,自扫门前雪,神雅疆域虽已成联盟,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休管他人瓦上霜了。
  游师爷不经意间,瞥见躺在地上的师爷:其中有几个,岁数也不小了,头发花白。也不知受了多重的伤,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眼看都走了一段距离,只听得前者一声叹息,遂勒停了马。
  他一停,所有人均跟着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师爷们都看着前者,心有灵犀——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做什么,这游都慰多半又是善心来了~
  以前也不知遇到过多少次,遇到许多困难的师爷和老百姓,游都慰实在看不过去下,总会倾囊相助。果不其然,游师爷从马上跳下来,只朝游无痕招了招手。
  后者心领神会,不等他发话,已自行跳下马。将马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递给师父。游师爷点点头,接下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掏了出来。除了医药物之类的,又全塞回去,将包裹扔还给了后者。
  游师爷揣着一大把“补血丸”和治疗内外伤的药物,径直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位伤者面前。那边几位师爷,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警惕的挡在身前。面带不友好的眼色看着前者。
  游师爷摇了摇头,不去理会他们,而是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离他最近的那位伤者。看来后者伤得不轻,连头都被包住了半边,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包扎也是草草了事,有些伤口甚至就暴露在外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挡道之人很年轻,看起来似乎也是手艺不精,从前线回来,多少受了些伤。对于这种不甚友好的举动,游师爷并不在意,而是微微一笑。
  随即就道:“各位师爷别紧张,游某并无它意。只是见你们受了伤,看起来也没剩多少点药物了吧?鄙人这里还有些,你们快拿去用……”说完,也不管他们收还是不收,便自顾自塞进其中一人的手里。
  没作过多的客套,游师爷转身便走。只是他还未走多远,身后却传来一道急急忙的呼声:“这位师爷请留步!”
  游师爷回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正是手里捧着药的那位。只见后者盯着游师爷一行人看了半晌,眼神闪烁,也不知道此刻正想什么。
  不过此时,他的面色倒缓和了许多。遂继续道:“多谢这位师爷帮忙,敢问是否师出碧海城?能否留下尊姓大名,它日也好报答各位的恩情!”
  还不待游师爷回话,那边躺在地上的老师爷喃喃道:“听这位师爷自称‘游师爷’,敢问,可是碧海城的‘游都慰’?”
  游师爷一愣,随即呵呵一笑道:“正是在下……”其余几人闻言,也是微微惊讶。站他面前那两小伙子,忙恭敬地作了一揖:“游都慰之名,后生如雷贯耳!刚才冒犯了您,还望多多海涵!”
  其实,从神雅疆域联合全线反击异族开始,这四年间,游师爷也带领他的属下,参与过许多战役。前者心思缜密、经验老道。好几次,还帮助联军解决过麻烦,皆被世人传为美谈。
  而且其平易近人,没有丝毫的架子。路上遇到他人有难,也不管是否归属一个阵营,总会上前热心帮助。
  久而久之,知道他的人也就多了。难怪在其自报名号的时候,对方的态度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但刚才发生的一些小插曲,此时又不得不提:虽说神雅疆域已成联盟,但终究是不成气候。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猜忌心太重,纵然并肩作战,也要随时提防着,本不属于一个阵营的“同伴”:仗打赢了,固然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便会互相推卸责任。
  这四年间,由于人心不齐,还爆发出各类大大小小的冲突。要不是领头之人出面制止,也不知事情要闹得多大。曾经,和珍国天子李玄礼专门召集各路掌权者,商议过此事,但也没有商量出更好的对策。
  其实,各国老百姓与老百姓、军权与军权之间,千百年来纷争不断,早已形成了根生蒂固的敌对概念。就算此时不得已而合在一起,终究不能想法一致而同心。时间一长,各种弊端就显露了出来,要不是那一纸合约,怕早就翻脸了!
  真要说穿,就是各路掌权者,也巴不得出现这种情况。联盟之事,若能击退尸怪大军,自是百利无一害。但手底下的兵,真的同别的政权走的太近,总归不是好事。
  等到尸怪大军被消灭殆尽,《金藻群英会盟约》失效,那时候,政权还是自己的。也不怕某些泱泱大国,趁机给夺了去。
  于是乎就这般,各自心里打着小九九,好歹撑到了现在。万幸的是,联盟一事不算败章,还真的将尸怪大军给压了回去。
  局势就是这样,如同游都慰一样,能在世间留得好名声,人缘俱佳的人~实则不多了。
  游师爷也算老有所成,追随盘师爷归隐而去,本意是就此做个闲云野鹤。哪成想,却无意间捡得个传承之人,机缘巧合下,又成了碧海城的“都慰”。
  虽说他已年过花甲,但其对付尸怪的时候:狠辣果决!对待普通人时,却又是不一样的作风,所以深得人心。此时世人方知:游师爷——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的事迹,行走江湖之人都多少有点耳闻。所以此刻,那些个师爷听得面前这老师爷,竟就是游师爷的时候。心底里的敬佩便油然而生。
  言归正传,见众人也没那么紧张,游师爷便趁机和他们套起了近乎。交谈了许久,才得知对方这行人,均是安华城洪城主手底下的师爷。他们与华师爷并没有直接的关联,而是直属洪邦的管辖。
  现在的局势,全民皆兵。签署了盟约的国度,不管手底下有多少兵,都象征性地调出了许多出来。但大部分精锐之师,尽皆留守于各大城池。不管是为了保存实力也好,还是为了尽可能保护老百姓也好,其他人也无从干涉。
  这样一来,就苦了这些原本驻于城外和要塞的师爷们。尸怪大军进攻城池的时候,要死守阵地,防止它们冲破重围、屠杀无辜老百姓;而一到关键时刻,各路掌权者却又心照不宣地,先行遣派他们,发往各处控制局面。
  明显就是将他们当做了炮灰,这样一来,即使伤亡很大,对其根基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这些师爷驻守城池多年,许多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再者,就是各自名下的徒子徒孙,他们初出茅庐,本事微薄,还未成气候,便被硬拉上了战场。
  明知是送死的行为,可军命难违,纵然心中再有抗拒,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游师爷看着面前这二十几名师爷,他们的神情,充满了无奈与淡淡的哀伤。可想而知,此番从前线归来,也不知有多少同伴命丧尸口。这其中,也许就有他们的师父、爱徒,甚至是父亲、孩子……
  想来,也是他们受了伤不能再杀敌,此时已没了利用价值,便被安华城撤了回来。即便是留得了性命,失去的却是太多!
  想至此处,游师爷不禁叹了一口气,便随口问道:“那各位师爷有何打算?准备即刻回城么?”
  那老师爷喃喃回道:“现在还能怎么办?前线那里,那些畜牲多得如牛毛一样!我们受了重伤撤了回来,连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
  回来后,还得在驻军部报到,他们好再拨另外一队师爷过去。哎~只可惜我们这帮师爷,出城的时候浩浩荡荡一两百人,现如今你看……真是造孽!”
  顿了顿,见其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似是想起了战场上诸多不好的回忆,甚至都忘了继续往下说。
  游师爷身前那年轻的师爷,遂接过话头道:“咳!别提了,此番与我们同行的,有十多位一起长大的同门,可游都慰您看……现在就剩我俩了!而且还差点死在了半路上。我也不知道这次回去,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我们是从未名森林那边撤回来的,已出发了近十天。因为缺乏医药和懂行的郎中,有好几位一同撤回来的师爷,半路上就不行了……
  本想着再走几里路,到前方的驿店歇息一晚再走。这不,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此歇歇。还好今儿个贵人出现,遇到了游都慰您!”
  听完他们的话语,游师爷一时感慨万千,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沉默了片刻,那年轻的师爷有些为难地、吞吞吐吐的说到:“这个……游都慰,晚辈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帮个忙……”
  游师爷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但说无妨,他才继续道:“如今局势混乱,看似天下间终于肯一同对抗外敌,实则各自心怀鬼胎。
  小子在战场上,也遇到、发生过许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许多之前有结怨的人,会趁着战场混乱而私下毒手!每每发生这种事,都能将责任推卸到尸怪的身上。
  所以,除了平时在一起的自己人,我们也不得不防范着外人。刚才~对游都慰有所唐突,还望谅解……
  您看……既然您愿意出手相助素不相识的外人。而我等,也对游都慰的为人甚是景仰。不如~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们,帮我们将伤重员送往安华城。小子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身边的朋友客死异乡,求求您了……”
  说完,不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游师爷一惊,连忙将他扶起来。他看了看他们一行人,连个像样的坐骑也没有,也不知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见面前的年轻人态度诚恳,想着此行己方的目的,正好是安华城,心中便有了决定。
  遂说到:“这位师爷,使不得!你们为天下的老百姓做了那么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于情于理,也应当得到救助。纵然我们不为同一阵营,理应同心,岂有不管之理?再者,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游某答应你们!”
  扶起这师爷,便转身吆喝一声。不多会,不远处那五十多位师爷,就尽数下马走了过来。他们隔老远就听到了都慰他们的谈话,此时不用前者多说,便已自行上前,小心地将那些师爷抬了起来。
  动作有条不紊,不一会儿,就将所有人都安顿好了。看着因为感动而说不出话来的安华城师爷们,游师爷随即打了个哈哈道:“当前,我们也有任务在身,但今晚就先不赶路了。咱们到了四方山脚下,寻个宽敞点的驿店,再好好为你们疗伤。
  我们碧海城的师爷,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有什么难处,你们尽管说。以后说不准还能并肩作战么!到时候可得多多担待啊。”
  说完,没再理会其余人钦佩的目光,自顾自爬上了他的马。只手一招,一行七八十位师爷,就不紧不慢地往四方山脚下的驿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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