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发

　　三个时空旅行者在寒冷、饥饿、恐惧和忐忑不安中熬过了他们在二十世纪初的第一个夜晚，黎明到来，太阳升上了天空，湖泊和森林恢复了活力与生机，完全看不出任何危险，一副世外桃源的融洽景象。
　　经过一番简单的准备后，猫巡和阿力即将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出发进行探索，他们的装备包括一根歪歪扭扭的松木用伞绳捆扎上尖石做成的简易长矛，以及一身仅能遮住关键部位的简易伞布袍子。猫巡仿佛觉得自己刚刚打开了一款虚拟现实游戏，两个小白拿着系统标配的免费装备就要冲向未知的地图刷怪夺宝，不知道手中的长矛有没有隐藏属性，好让他在升级的路上能够一帆风顺。说到游戏猫巡自认自己经验丰富，不过一般情况他都是玩会员号，或者申请一大堆系统测试装备，像这样近乎裸奔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出发前阿力反复告诫猫巡：瞄准既定目标，尽量走直线，沿途留下记号，千万不要以身涉险，一到中午无论如何都要折返。直到猫巡不耐烦地频频点头表示清楚明白后才作罢。
　　最后，阿力和猫巡合力用绳子将伞布包裹稳当的菲儿吊在了半空，并小心掩埋了火种后，两人才正式出发。菲儿基本没有任何防范意识，连站立和走路都成了问题，没法带她前行。
　　阿力向北，目标是一条不高的山脊，中间都是茂密的原始针叶林。猫巡先绕过小湖，向西南走过一片稀疏森林后，再转向正南方，那里有一个凸起的山包，目测距离约十公里左右，爬到上面的话应该可以看清方圆几十公里的情况，时间估计也到中午了，正好可以折返。
　　小湖周围视线较为开阔，但湖边都是一人多高的水草，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还可能陷进沼泽，虽然猫巡对于沼泽的危险认识还不深，但赤脚走在泥水中的感觉并不好，因此他只有尽量选择靠近森林的边缘行走，虽然森林同样阴森恐怖，但好在脚下的土地较为坚实，不用走一步拔一次脚。
　　太阳逐渐升高，水面氤氲的雾气渐渐消散，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激荡着奇怪的呱呱、咕咕、唧唧、嗡嗡声，也不知道是什么物种发出来的。脚下是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长着各种奇怪的叶子和花朵，蝴蝶或者蜜蜂类的昆虫盘旋其间，偶尔绕着猫巡来一盘亲密接触，时不时还跳出一两只五彩斑斓的虫子，吓得他手忙脚乱到处躲避。对于久居现代城市，长期蜗居斗室的猫巡来说，各类植物昆虫简直就是外太空生物，印象中少数几样叫得出名字的，要么是人类驯化改良的品种，要么是游戏中被艺术加工后的各种动植物角色道具，有的被简化成呆萌可爱的线条，有的被夸大成集各种变态特征于一身的蛮荒古兽，早就失去了真实性。
　　对未知的物种猫巡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为了不一脚踏到某种有害生物给细皮嫩肉的他造成身心上的任何伤害，猫巡只有猫下腰，双手紧紧攥着长矛，一边挑开各种树枝长草，一边紧盯着身遭脚下的土地，并尽量选择光滑干净的地面行走。以至于某一刻直起身来时，突然发现眼前不远处竟然站立着一头披着黑色鬃毛，长着长嘴大耳，呲着森森獠牙的怪物，那怪物也瞪着黑洞洞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一人一怪就这样深情地对视着。
　　猫巡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毛孔急速放大，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在经过漫长如一个世纪的若干秒后，猫巡回过神来，“妈呀”一声经典尖叫后，转身撒腿就跑，没跑两步，砰地一声撞到一根横着的树枝上，顿时眼冒金星，也顾不了那么多，就势在地上几个翻滚，蜷缩到了一棵大树背后。握长矛的双手因紧张而颤抖，胸腔急剧地起伏，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也不敢探出头去张望，怕那个怪物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只听见身后灌木丛悉悉索索乱响，像是有一群怪物冲了过来，又好像逐渐远去，却并没有消失，至少有一头“哄哄”叫着朝猫巡走了过来。猫巡吓得连呼吸也不敢了，仿佛间觉得这就是世界末日，从没有任何游戏、任何怪物能带来这种实实在在的恐惧，别说打怪爆装备了，能够像个爷们一样站起来就算本事。
　　哄哄声时断时续，脚步声细碎轻巧，却清晰地逼近，猫巡循声望去，一头披着彩色条纹，长着长嘴巴、大耳朵，没有獠牙，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小家伙迈着萌萌的步子朝着他走来。路过猫巡身旁的时候，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选择无视，继续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最后的印象是一条摇来摇去短而光的尾巴，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这他×的不是小野猪么？超可爱的小野猪啊，刚才那个是什么？魔化变身版？猪对于猫巡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野猪这种传说级别的神兽还是小时候参观动物园时见过一次，当时正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游戏，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极不情愿地朝着铁笼中躺着的两三只糊满泥土和粪便的可怜动物瞄了那么一眼。
　　危险似乎过去，这些或呆萌或恐怖的森林原住民似乎并没有闲情愿意与他发生什么交集，在短暂的不经意的邂逅后各自匆匆转身远去。猫巡突然后悔为什么要和阿力分开探路，当时觉得阿力那样安排似乎十分科学合理，现在想来自己一个人冒失地在未知的时空陌生的丛林里瞎撞完全是去送死，留一个毫无防范意识和抵御能力的菲儿在原地更是在告诉各种野兽们——来吧，这里有一顿可口的午餐！猫巡怀疑阿力这个前特种兵也是个冒牌货，他们三个应该至始至终在一起，探路也完全可以朝一个方向走嘛，他为什么要提议分开走？难道……
　　不管猫巡如何猜测臆想，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别冒险，赶快回去，守着菲儿，安安全全地等阿力回来，然后随便撒个谎，骗阿力相信就行了……
　　这种念头一旦萌生就再也不可抑制，在树下思想挣扎了半天，终究叹了一口气，罢罢罢，回去大不了不再跟阿力斗嘴，一切都听他说就是了，主意打定，站起来就开始往回走。
　　好在刚才根本就没走多远，很快就看见了昨天搭建的白色帐篷。想着平时自诩多厉害，嘴巴从未输过人，现在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这么一无所获灰溜溜地跑回来，猫巡内心也有那么点小小的羞愧，不过这么多年在网络虚拟世界上摸爬滚打、唇枪舌剑，早练就了一副优秀的厚脸皮，很快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心安理得了。
　　回到营地，菲儿仍旧吊在树上，似乎感觉还行，不时发出一两声呓语，不知道是风吹还是她自己在挣扎，伞包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也没有发现任何恐怖的怪兽龇牙流涎啃咬树干要吃她的迹象。猫巡围着伞包转了一圈，想了想决定先不放她下来，拿着长矛来到湖边，选一个地势平坦视野开阔风景秀丽的地方坐下，发起呆来。
　　天色尚早，估计这会阿力正在劈荆斩刺奋勇向前，希望他能有好的运气，爬上山脊就发现一条大路通向远方，火车冒着浓烟拉着汽笛载着货物吭哧吭哧地前进，最好有一个乡间村落或一两户农家，善良的主人拿出美味的食物热情款待他们，并给他们准备好交通工具和足够的食物，送他们赶往斯德哥尔摩完成任务。万一一无所获回来，那猫巡就告诉阿力自己偏离了方向，没能在中午前到达预订目标只有无比遗憾地折返，反正大家都没有发现，他总不好说什么，明天再劝说三人一起往南探索就行了。
　　猫巡自认为这番理由十分完美应该可以搪塞过去，于是安下心来在湖边闲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填肚子的东西，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一点点食物，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一空下来才发觉肚子饿得难受。想起刚才的野猪，过滤掉危险因素，那得是多好的一顿大餐啊，要不要再过去看一看，兴许还没走远呢！猫巡看了看手中的简易长矛，摇了摇头，估计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看来只有等阿力回来才有办法。回想一下以前自己看过的各种书籍，大多是游戏、仙侠、穿越、YY类小说，主角自带各种光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那些历史、自然以及眼前十分有用的探险、生存类书籍却寥寥无几。
　　传送前也经过简单的培训，但都是围绕如何完成任务来安排的，唯一一次户外生存训练在阿力的土豪式作弊下变成了两周三人的海岛自由行，除了没有休闲、购物、娱乐场所外，其它应有尽有，三个人一天吵吵闹闹、散步晒太阳，生存技能一样没练，危险一点没有，别说大型动物了，连小猫小狗都没遇见一只，体重不降反增，小肚腩都吃出来了。不过自己没有生存能力，不代表阿力和菲儿没有，菲儿不说，昨天阿力露了一手真正的钻木取火，那才叫本事，要换一个人的话猫巡早佩服得叫大爷了。
　　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不敢走远，猫巡只好回到帐篷，找不到吃的只有坐下来保存体力。菲儿正在挣扎，不时发出一两声不耐烦的低吼，估计也是饿了。猫巡将她放了下来，扶到一旁坐好，又用伞布沾了点清凉的湖水喂她。看着眼神清澈、面容干净的菲儿，猫巡忍不住倾诉起来：
　　“菲儿，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你自己吗？你，菲儿，我，猫巡，还有一个阿力，我们三个是时空旅行的首批志愿者……我们三个出了点问题，被传偏了，你的意识也丢了，现在要完成任务很难……”
　　菲儿似乎也在倾听猫巡说话，嘴唇轻微地开合，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手也不停地伸展，想要触摸猫巡的脸庞。看到菲儿跟自己互动，猫巡心情大好，看来她只是记忆丢失，语言和行动能力受到影响，但不代表她完全丧失了这些功能，身体构造及能力还是正常时的水平，以她的天赋相信很快就可以从新学会。这会儿没事，正好可以帮助她进行恢复练习，于是振奋精神，从自己拿手的母语开始，“啊波吃得，眼耳口鼻”一字一句教菲儿学习汉语，中间穿插一些体能训练，无非是拍手抬足等基本动作。时间很快到了下午，菲儿进展神速，已经能“啊啊呜呜”有意识地发声，也能扶着树干向前迈一两小步。猫巡卖力地模拟演示，言传身教，累得满头大汗。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阿力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猫巡把菲儿塞进伞包重新吊回树上，拿上长矛，装模作样跑去探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