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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武灵城。
时间:69世98年8月11日。
5时5刻,未央殿。
铁环星和几乎所有的偏域行星一样,有着不同于青蓝的自转周期。此刻武灵城已经天黑,但未央殿乃至整个皇宫都泛着柔光,不看头顶某些地方露出来的夜空的话,这里现在和白天也没多大区别。
大殿中央,一个中年男子背手而立,看起来略显孤单。他着灰色短裤短袖,从背面看露出来的胳膊腿甚至脖子上都长有旺盛的毛发,耳朵尖长;从正面看长鼻,褐眼,大半张脸也被旺盛的毛发覆盖。当然,天狼族生来多毛,但他的毛显然特别多。
大概是姿势久了,他放下手活动活动,然后抱在胸前继续站。
不一会儿,大殿侧里的门自动打开,妖皇乌洛兰·渊和贺楼·唯高、土和·榕劫以及两个皇子陆续进殿。没等大伙全进来,男子便大笑着迎了上去,朝渊微微欠身。
“吾皇凯旋,贺喜贺喜!”
渊也大笑,伸出手摇他肩膀:“哈哈,凶牙老弟,让你久等了。来来来,坐。”
他说着朝地板虚点,升起议事桌椅,招呼凶牙坐下。其他人也相继坐下。
“皇上,你这次仅凭两万精锐追敌千里,大获全胜,实在让我佩服。”凶牙说道。
“行了行了,这种夸奖我可受不起,都是唯高老弟和榕劫兄的功劳。这次你能亲自来武灵吊唁巴河在天之灵,虽说迟了好几天,我还是很感激。”
“皇上说的哪里话。巴河乃我妖族大英雄,我与他南征北战十多年,虽非兄弟胜似兄弟。听到他不幸陨落于吴氏之手,我心痛欲裂,无奈当时身在残虹星远空,一时间赶不回来,这才拖到三天前。”
“恩,我知道。”渊淡淡一笑,点开源符查看。
投影界面上显示的是东南域最新战况,渊扫了眼,旋即又调出瓦蓝方面的科技新闻类目。这略显突然的举动,让空旷的大殿里出现了近二十秒的沉默,有几人不禁瞄了他几眼。他伸手示意,面色平静:“你们聊。”
土和·榕劫率先接过话,询问凶牙一些关于北域的近况。之后大概是出于礼貌,凶牙也问回来,打听这次出征的具体战斗情况。再之后,大家找些时事话题,断断续续地聊了会儿,直到渊插进来。
“凶牙,听说你大前天是乘蓝宝石号来的?怎么,来我这里需要用战略舰?”
“啊,是这样的。前几天从残虹回来的时候,船上带了批扶方皮,我打算送给皇上聊表心意。当时急着赶回来看巴河一眼,懒得再腾一遍,就直接乘蓝宝石号过来了。”
扶方是一种体形硕大皮糙肉厚的野兽,在永恒之域多处都有分布,皮能炼制防具,材质以原产地残虹星的为最佳。
“呵呵,看来你还挺有心的。好,这批扶方皮我就收下了。”渊说着把投影界面放大来,前置一些:“凶牙,北域的造船技术不错啊,我看你这艘蓝宝石不比挽歌差。”
这里的“挽歌”指重臣岐加·昆相的战略舰挽歌号,以下东南域远域【1】的挽歌星而名,为化蛇族岐加氏所造。化蛇族长于科技,妖族南域和西域很多高级战舰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包括渊的那艘已经毁掉的奔雷舰。
听到这里,凶牙心有不悦,但脸上还是笑意不减:“嗨,我们的技术哪比得上岐加氏,这船也就样子好看。”
“是吗?要是我没记错,当年你父亲攀木奇在东域连克百星,先皇为了嘉奖特请岐加氏精心造了这艘蓝宝石。这才几十年,技术水准应该没多大差别吧。”
“这……呵呵,那是,那是。”
“恩,好船啊。凶牙,我有个不情之请——这次我的奔雷舰在旅神那边毁了,新船一两个月也造不出来,要不你把蓝宝石借我用一阵子?”
“皇上,这船虽说是艘战舰,但对我来说无异于先父遗物,我——”
“我知道,放心,新船一出来我就还你。怎么,你怕我诓你?”
“微臣不敢。”凶牙尴尬一笑,见唯高似乎也没打算帮他说话,只得认了:“这船能为皇上效力,是我凶牙的福分,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战略舰不比普通的大中型战船,里面有许多特殊权限在转交的时候需要舰长亲自前去,凶牙说完便起身离开。渊对此显然很是满意。这次索卢·凶牙趁他不在不请自来,其心不纯,他如今反将一军拿了对方的战略舰,也算是给个警告。
而就在屈辽快步离开时,二皇子乌洛兰·破山突然喊了声,把凶牙叫住。
“索卢叔叔等等,”破山站起来,面带微笑,“蓝宝石的事情晚些处理也行,叔叔难得来武灵,先一起吃个饭呗?”
如果说刚才渊显露出对蓝宝石号的垂涎之意,只让索卢·凶牙感到不满,那现在破山这句话,足以让他感到担忧。
“不了,我肚子不饿。”
“不饿没关系,喝喝酒也行。”破山坚持道。
和刚才一样,未央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凶牙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隐约出现一丝不自然。破山依然保持微笑,神色轻松。其他人看向凶牙,几乎面无表情。随后渊打破宁静。
“哈哈哈,凶牙老弟,老二都这么说了,你就给个面子吧。正好我们刚从平山回来,肚子饿得慌,也该吃点东西了。来来来,我知道城东有家缘石酒楼,菜还不错。”
他说着拂碎投影界面,让随身精灵跟酒楼订座。不等凶牙开口,他又敦促其他人:“榕劫兄,唯高老弟,你们这就陪他去吧。老大你也别坐着,热情点。”
榕劫等人连忙起身,招呼着凶牙到缘石酒楼去。渊借口临时有点政事,跟破山稍作停留。
“你不单是要留他吃饭吧?”
“我看他刚才神色匆匆,有可能打算在交了蓝宝石权限之后不辞而别。”
渊不解:“这不很正常吗?”
“爹,存在即为合理,他这次不请自来定有所谋,只是因为你及时赶回来才不见动静。现在东南域尤其坎达那边战事加紧,你正好借此机会拜他为将,让其从北域调兵据敌。要是让他又跑回北域,那以后再想调动他就难了。”
渊摸胡子沉思一番,觉得有点道理,但还有不解:“他也不是傻子,就算我以皇命派他去坎达,那也只是派他的人,又调不动他的兵。而且以后那边战事升级的话,那我说不定还得从南域调兵给他。”
“一个坎达当然不行,要是你把鳞树、彩虹这几片都给他统领呢?”
鳞树在下东南域,彩虹在上东南域,都属于近域范围的重要领地。破山所说的几片,并非单指这三个星域,而是东南近域内由它们连成的主要战区。
见父亲不开窍,他再言:“爹,我们南域还留有不少兵力,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误了大局。而他统筹越多责任越大,若是因不肯调兵吃了败仗,父亲可加之罪。他要是晓得厉害从北域调兵,那我们在东南战场就有了优势。再进一步,他要是打赢了,那南域战事宁息高枕无忧,而北域兵力有损威胁减小。”
渊这下懂了,不觉开怀大笑:“哈哈哈,山儿,你果然有两下子。走,看为父怎么给他拜个大将军。”
大将军作为军职,无论在月族人族还是妖族都是极高的,一般出现在战时,主持大片战区。妖族之前在职的大将军是巴河,统领东南战事。
“等等。”破山喊住他:“爹,凶牙位高权重,又桀骜不驯,到了战场恐怕不会轻易听命。你还得留个把柄。”
“恩。”渊点点头,又觉得有点道理,但还有不解:“可他就带了些手下,能有什么把柄?”
“乌达曼,我已经确定就在蓝宝石上。”
乌达曼即索卢·乌达曼,是凶牙次子,深得其喜爱。渊听了这个,眉头舒展再无疑虑。要说凶牙能有什么格外看重的东西,恐怕只有家人,尤其是二儿子。
父子俩很快前往缘石酒楼,和大伙畅饮一番。晏上,渊对北域近千年的发展大加赞赏,对索卢氏尤其是攀木奇的功绩也细数一番,然后按计划进入正题,拜凶牙为大将军。尽管凶牙千百个推辞,唯高也帮忙“分析”,但这事儿没用多久就轻松敲定。
饭后,渊热心得很,亲自跟凶牙到蓝宝石上交接权限。等权限交接完毕时,他果然冷不丁把乌达曼留下,说是让两个皇子带着到武灵城好好玩玩。凶牙推辞无果,含恨前往坎达。
6时,凶牙来到坎达心叶原中央营寨,先用源符跟鳞树、彩虹等星域的将领确认统领事宜,然后找赤流·费梁简单了解一番坎达星的情况。费梁此刻不再营寨里,而是正从黄灵星往回赶,就在战舰上跟他汇报情况。
情况很简单——人族追兵就在他屁股后面,以戎武界悍匪为主,数量估计有十万。
凶牙皱了皱眉,只在离开武灵十分钟后便迎来了棘手的战事。坎达这边费梁的军队还有七八万,以普通褐翼族为主,屈辽只剩两万多战斗力良莠不齐的狼兵,这不好打。
“将军,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调几万闪电军过来埋伏好,保准他们有来无回。”费梁说道。
“闪电军”是北域著名兵种,由天狼族精锐构成,训练有素实力强悍。而且他们虽说不会飞,但速度上算得上永恒之域最快的,长于突袭。
“放心,我自有打算。”
凶牙说完断了通讯,躺在椅子上翘起腿,陷入沉思。渊让他统领东南近域战事,自然是想牵制北域兵力。他调兵吧,淤泥太深好进不好出,不调吧,吃了败仗免不了受罚,而且那时候罪状加身,不调也得调。放在平时,以他的性子这种事肯定要抗旨不遵,可如今儿子也在别人手里,他真是进退两难。
他旁边站着一位参事,叫丑温·来肃,是前几天从北域带来的亲信之一,变形族人士。来肃也坐在椅子上翘起腿,跟凶牙一起搅了会儿脑汁,末了灵机一闪。
“将军,人族那边过两天就杀过来了,兵,得调。不过你现在托渊的福,成了大将军,手上的兵可不只在北域有啊。”
凶牙顿了顿,眼前一亮,连忙点开源符查看近域的战场信息。地图里,十几个大型星域都罗列出来,在三维空间中呈现出不规则的薄云状。他把毛茸茸的手指悬在图像里,从坎达往后翻找,最后停在上东南域的彩虹星域。
“哼,渊想跟我玩游戏,那我就陪他玩玩。走,我们去彩虹找点乐子。”
注:
【1】偏域在空间范围内以空域为起点,分为近域(约1-500天度)、中域(约500-2000天度)和远域(约2000-10000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