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祝无双替白展堂挨了姬无力一掌,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养好伤。这三天里,众人无不悉心照顾,倒让她感动得几次落泪。回想自己十二岁入葵花派,便被打发去为门派几百人做饭,一向是任人差遣,哪里受过他人这般照料?
现在自己是客栈的杂役,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最爱的师兄也在身边。自从那日他挺身而出为自己抢回新东安的糖人,自己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算一算,也有十年了,这辈子若是能嫁给他,死了也甘愿。此刻的祝无双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众人见她伤好了,都高兴不已。蒋毅鑫自然不必说,祝无双受伤的这几天,就属他最热心,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直把祝无双闹得不好意思。蒋毅鑫前一世就很喜欢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子,因此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只是一味对她好。
白展堂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葵花派解散了,娘亲又被关在刑部大牢,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最亲的人除了隐居在广东的小姬,就属自己的这个师妹。这次她又是为了自己受伤,白展堂心里别提有多愧疚了。
不过,白展堂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经过蒋毅鑫的提醒,白展堂仔细回想和祝无双往日的种种来往,猛然惊醒,师妹果然对自己情根深种。祝无双受伤的这几日,在昏迷中还经常呼唤他的名字。佟湘玉听了,当场气得脸发白,幸亏自己好说歹说,才勉强逃过一劫。可是,这样下去到底不是办法,自己是否应该找个机会跟她说开?可惜,小蒋不让把糖人的真相告诉无双,不然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佟湘玉对祝无双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从祝无双到客栈的第一天,她便从对方看白展堂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情意,因此才百般刁难不让祝无双留下来。这一次,东厂杀手夜袭同福客栈,祝无双下意识地为老白挨了一掌,已经坐实了对方的心意。
任何女人在感情上都大度不起来,佟湘玉为了白展堂更是早成了一个醋坛子。不过,她到底识大体。在祝无双受伤后,佟湘玉便让白展堂去请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又让李大嘴去买人参和老母鸡,炖汤给祝无双补身子。正因为她的这番操持,祝无双的伤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只有一样,在这三天里,佟湘玉从来没给白展堂好脸色看。没当白展堂嬉皮笑脸地去找她,她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就是让人家碰个软钉子。白展堂也知道掌柜的吃醋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硬顶,得让她的把气顺了。因此也不生气,更加殷勤的在佟湘玉面前晃悠。终于在一个晚上偷偷溜进佟湘玉的房间里,把他和祝无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佟湘玉,发誓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这才打消了对方的疑虑,两人重归于好。
莫小贝则心事重重,她当然也为祝无双担心,只是见众人都围着祝无双转,心里更加思念小郭姐姐。当初郭芙蓉初来客栈,装病磨洋工的时候,大家不也是这样围着她嘘寒问暖吗?如今,小郭姐姐去了京城,无双顶了杂役,要是她回来了,会不会生气呢?
另外,莫小贝也在回味和姬无力的打斗。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和人交手,对方还是能让白大哥和小蒋吃亏的高手。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自己从后院听到大堂的打斗声,从门帘后面发现白大哥和无双受伤,赶紧猫上二楼,去嫂子房间里取出了赤焰刀。
说来也奇怪,自己本来怕得浑身发抖,一摸到这刀,整个人突然安心下来,心里生出一股杀气,仿佛楼下的姬无力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小辈,一刀就能解决。白大哥和小蒋平时还老说自己是孩子,要是没有我从天而降一刀逼退姬无力,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不过,莫小贝心中的疑惑更深。身为衡山派掌门,她平日里练的自然是衡山剑法,而郭芙蓉传给她的也是奔雷剑法。剑走轻盈,和她那跳脱的个性,自然是相得益彰。然而经过和姬无力的打斗,她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使刀,所以才弃了奔雷剑去拿赤焰刀。可是,她练的是剑法,用刀使出来未免不便。这几日,她整日思索,连和邱小东玩耍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李大嘴则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当然也为祝无双担心,只是心中不免有一丝小高兴。祝无双来了以后,他的厨艺受到了严重的怀疑。明明他是厨子,祝无双是杂役,佟湘玉偏偏让祝无双做晚饭。看着被祝无双动过的大勺、铁锅、各种调料,虽然收拾得比自己还干净,可是总归是被别人动过了。
厨房重地,闲人勿进。如今,厨房再也不是自己的一个人的领地,这是对一个厨子最大的侮辱。李大嘴多次找佟湘玉反映,可是任他好说歹说,佟湘玉就是不松口。他也曾经去找祝无双说项,可惜祝无双脑子一根筋,掌柜的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李大嘴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梦中蕙兰吃上了祝无双做的晚饭,从此再也看不上自己的手艺。他只好打起精神研究新菜,可惜他到底只在黄鹤楼打过杂,方圆五百里内又没有一个好师傅,因此研究出的新菜不过是一些样子货。这一次祝无双受伤,佟湘玉担心她的身体,重新让李大嘴负责晚饭。李大嘴心里那个高兴啊,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子给众人做好吃的。刚开始,众人倒是眼前一亮,纷纷夸赞他厨艺有长进,过了两天就兴趣大减。
蒋毅鑫也收到了郭巨侠的回信。郭巨侠在信中隐约提到六扇门和东厂的冲突,让他们小心东厂的下一步行动,承诺将会把他们的功劳上报朝廷。最让众人高兴的是郭巨侠答应为白展堂签发一块免罪金牌!
白展堂刚听到这里,还不敢相信。他猛地抢过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禁泪流满面,张开双手,仰天大喊道,“我白展堂终于等到今天了。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盗圣白玉堂,只有清白百姓白展堂!”
佟湘玉也跟着流泪,这件事第二高兴的人就是她了。白展堂有了免罪金牌,也就代表着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除了郭巨侠,吕秀才和郭芙蓉也寄来一封信。信是前半部分是吕秀才写的,写得四平八稳文绉绉的,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总之意思是他已经见过了小郭的家人,还去郭府赴过宴。席间,小郭她娘一直拉着他问东问西,还给他夹菜。郭巨侠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目前他正暂住在齐大学士的府上,准备明年的乡试,好去郭府提亲。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郭芙蓉写的,写得很是洒脱,就是问候了客栈众人几句,又说了一些京城的闲事。从字里行间看来,这个小妮子目前已经完全沉浸在爱情之中,甚至还学起了刺绣,说是要给六扇门众人刺手绢,给吕秀才织毛衣。
虽然有了郭巨侠的保证,蒋毅鑫对东厂的势力还是非常忌惮。他当捕头那会也经常翻阅朝廷的邸报,知道曹公公圣眷正荣,目前皇上正在修万寿殿,更是离不开曹少钦给他筹措银子。
蒋毅鑫不清楚曹公公现在有没有卖官鬻爵,正琢磨着放点口风给追风。转念又想,自己现在是一介布衣,人微言轻,又不敢把事情说透,不然事后如何解释。因此只好顺其自然,只是平日多加戒备。
到了第七天,祝无双的伤彻底好利索了。佟湘玉便在吃午饭的当空,找了个由头,重新让祝无双安排晚饭。祝无双自然无不答应,众人也欢声雀跃,只有李大嘴生气了。他把筷子一扔,愤愤不平道,“掌柜的,你这是干啥呢?我是厨子,还是无双是厨子?你不让我管晚饭,那是在践踏我作为一个厨子的尊严……”
佟湘玉虽然有些理亏,但这件事是众人也都同意,只好委屈一下李大嘴,“大嘴,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你放心,你的月钱我一分不少你。”
“不是钱的事,是尊严!尊严,你们懂吗?”李大嘴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们不让我做晚饭,是不是嫌我手艺不好?”
众人脱口而出,“是!”
李大嘴脸上一红,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这些年并没有多大的进步。然而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他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道,“反正我是厨子,厨房归我管,以后谁也不能再动我的那些的锅碗瓢盆。”
祝无双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掌柜的,劝道,“掌柜的,晚饭还是让大嘴做吧,我给他打下手……”
佟湘玉挥手打断她的话,挥手让李大嘴坐下,“大嘴,两年多了,你的那些菜我们都吃腻了。我每次让你研究新菜,你总是随便应付。无双自己学厨艺,到头来反倒比你这个黄鹤楼的高明。你不觉得羞愧吗?”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让无双管晚饭,也是对你的一种鞭策。你也别灰心,啥时候你厨艺长进了,啥时候就可以继续做晚饭,无双是杂役,你才是同福客栈的厨子。”
“可是……”
李大嘴着急要反驳,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话来。难道他就不想厨艺有长进吗?可是方圆五百里没有利害的大师傅啊!祝无双的厨艺倒是比他强,可惜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堂堂李家沟第九代单传、黄鹤楼出来的,怎么可能向她学厨。
但是要想让李大嘴放弃是不可能的,他眼睛扫向众人,寻求支持。祝无双和莫小贝说不上话,他看向了白展堂和蒋毅鑫。白展堂早就知道佟湘玉的计划,只好对李大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蒋毅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勉强说了几句。但是佟湘玉态度坚决,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一个厨子做菜做到让掌柜的嫌弃,可以说是失败至极。李大嘴突然想负气离去,转念又想自己的瞎眼老娘,全指着自己一个月三钱银子的工钱养活,可不敢胡来。
但是他的心里气极,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厨艺有长进?可是做菜这东西,除了自己学,还得有人叫。没有几年的功夫,连个切菜都不会。咱们这上哪去拜师去……”
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着蒋毅鑫埋怨道,“小蒋,你不是说要帮我找个好师父吗?”众人都看向蒋毅鑫,蒋毅鑫不好意思地捏了捏鼻子,这件事他还真给忘了。他不好意思道,“大嘴,这事怪我,咱们这地方真没人可以做你的师父。”
“所以说嘛”李大嘴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厨艺没进步,不能全赖我。咱们啊还是得练,这晚饭嘛……”
佟湘玉哪里容得他含糊过去,“晚饭由无双负责。”
“掌柜的!”
李大嘴彻底生气了,“我病了,晚饭别叫我。”说着转身一踢长凳,长凳纹丝不动。白展堂连忙起身让开,李大嘴嘴里愤愤不平嚷嚷着走回屋子。
经此一闹,众人都停下筷子。佟湘玉见桌上的菜还剩一大半,劝道,“咱们吃咱们的,他会想清楚的。”顺手给莫小贝碗里夹了块肉。众人这才又吃起来,白展堂忍不住道,“我看真得给大嘴找个师父,做饭给练武一样,自己一个人学容易走歪路。”
蒋毅鑫对此也很苦恼,他心里早就有一个人选,那人也是原来时空中李大嘴的师父。只是那人行踪飘忽不定,看来还得麻烦追风帮忙找人。
莫小贝见众人都愁眉不展,开玩笑道,“你们也别苦这个脸,说不定那人待会就出现呢。”
话音刚落,果然从门外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那老者一脸富态,由那年轻的仆人搀扶着进来。白展堂连忙笑着迎上前去,“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那位老者看了仆人一眼,仆人道,“开两间上房,再做几样小菜送上来。”
“好嘞。两位楼上请。”
白展堂又向后院喊道,“大嘴,客人要几样小菜。”后院却没有回声,佟湘玉知道李大嘴还在生气,故意抬高声音说道,“无双,大嘴生病了,你去做菜。”果然,李大嘴在后院一听这话,立马冲到大堂,“掌柜的,我是厨子。今儿谁不让我做饭,我就跟她急!”
那老者一听这话,微微点头。蒋毅鑫见了越发奇怪,一老一少,这位老者的外貌和打扮又和李大嘴有几分相似,难道他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白展堂领着两人上楼,李大嘴憋着一赌气钻进了厨房,蒋毅鑫也悄悄跟了进去。李大嘴正要生气,蒋毅鑫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李大嘴惊道,“小蒋,那两个人跟你有仇吗?这要是让掌柜的知道了咋办?”
蒋毅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出了事,掌柜的那边我去解释,你尽管往死里放盐。”李大嘴心里正好一肚子气,反正这是蒋毅鑫吩咐的,出了事由他去顶着,还能给掌柜的找点不痛快,把气出了。因此也就点头答应,往每道菜里多放了三勺盐。
蒋毅鑫海觉得不够,又自己往菜里加了许多酱油,才把菜端上楼去。二楼客房里,老者刚刚坐定,仆人给他倒上茶,问道,“先生,您天南海北见了那么多名厨,一次都没动心。怎么就想收那胖厨子做徒弟呢?”
那老者笑道,“那小子跟我有缘啊。上次在洛阳,咱们不是喝了他一碗粥,当时我就觉得这小子有意思。你没听他刚才说得那话,谁不让他做饭,他就跟谁急,这种拼命三郎的劲头,上哪找去?”
原来这两人就是在洛阳和李大嘴有过一面之缘的,前任御膳房大总管、京城食神诸葛元和他的徒弟清风。
“话是不假,可是不知道他的手艺咋样。”清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诸葛元笑道,“收徒弟要看天份和机缘,他的机缘是有了,就是不知道天份咋样。你这几天留神他的动静,早晚过来跟我说。”
正说话间,蒋毅鑫端着菜进来了。清风接过木盘子,帮忙把菜放到桌上。蒋毅鑫向诸葛元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啊?”清风抢过话道,“我家先生复姓诸葛。”
此话一出,蒋毅鑫已经基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过,万事小心为妙,他招呼道,“菜都齐了,两位客官快趁热吃。”便轻轻关上房门,在门外等候。果不其然,房间里很快便响起清风的喊声,“这菜也太咸了!”而那位先生则笑道,“明明是淡了。”
“果然是他,京城食神诸葛孔方!”
诸葛元,字孔方,前任皇宫御膳房大总管,号京城食神,是官方公认的厨艺第一人。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蒋毅鑫赶紧下楼去找李大嘴。虽然在原时空,李大嘴就是拜诸葛元为师,但是现在有了他的出现,为免夜长梦多,蒋毅鑫还是觉得推波助澜。李大嘴还在为了祝无双做晚饭的事,和佟湘玉理论。佟湘玉主意已定,任李大嘴巧舌如簧,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李大嘴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顶撞掌柜的,只能愤愤不平地瞪着祝无双。祝无双毕竟刚到客栈,除了白展堂,和其他人都交情不深,平日里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了别人。被他这么一瞪,不免有些紧张,连连鞠躬,不住地道歉,“大嘴,对不起,对不起……”
白展堂在一旁看不过一眼,把肩上的抹布往桌上一甩,拉过祝无双,轻声道,“道啥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佟湘玉眉头一挑,白展堂赶紧转过话题,教训起李大嘴,“大嘴,这事不是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再磨磨唧唧了。”李大嘴见自己孤立无援,一张嘴说过这么多人,不禁想起远在京城的吕秀才,要是他还在,想必一定会为自己说话。就算他不为自己说话,至少还能借自己一些银子……一时悲从中人,仰天大叫,“秀才啊,小郭啊,你们快回来啊!”
蒋毅鑫在后面听得直笑,赶紧走上前去,对佟湘玉说道,“掌柜的,我看咱们还是再给大嘴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吧。”李大嘴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阴转晴,对着佟湘玉不住点头,“小蒋说得对,掌柜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使出绝活,让大家吃得满意。”佟湘玉当然不会相信他,只是疑惑地看向蒋毅鑫,奇怪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蒋毅鑫担心祝无双想多了,先对着她笑了一笑,再解释道,“大嘴到底是店里的厨子,不让他做晚饭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无双又干杂役,又做饭,也容易累。”
就是,就是。”李大嘴一边附和,一边充满渴望地看向佟湘玉。佟湘玉却把手一抬,打断蒋毅鑫的话,“小蒋,这些话我都懂,但是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是不相信,李大嘴的厨艺能在短期内突飞猛进。
好在蒋毅鑫早有准备,他笑道,“掌柜的说得是,所以咱们得考验考验大嘴。”李大嘴一拍胸口,急道,“只要能捍卫我厨子的尊严,你们尽管考验我,说吧,有啥招全往我身上使。”客栈的事都要经过佟湘玉拍板,蒋毅鑫用商量的语气接着说道,“我想到一个法子,大家看看行不行。上次无双只用六个铜板铜板,就给大家伙做了一桌好菜。大嘴你既然不想让无双进厨房,这次你也有用六个铜板,明天中午给我们做一桌好菜。”
李大嘴闻言一怔,祝无双能不花钱做饭,那是因为人家武功高,上山捉兔,下海抓鱼,自己可是半点武功不会。他正要向蒋毅鑫使眼色,佟湘玉却立刻拍板,”就按小蒋说的办,”她强忍着笑意,对李大嘴说道,“大嘴,明天中午,你要是能不花钱给我们做一桌好菜,以后我再也不提晚饭换人做的事。”这个主意本身就是佟湘玉想出来为难祝无双的,难度极高,她相信李大嘴肯定做不到。
佟湘玉心情很好,说了句老邢的台词,“大嘴,我相信你哦。”便摇着纨扇上楼去了。李大嘴在原地呆了一会,对着蒋毅鑫着急道,“小蒋,你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在害我呢?!”白展堂刚才就有些奇怪,只是不好插嘴,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蒋你到底有啥计划,就被卖关子了。”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蒋毅鑫欲言又止。诸葛元是当世厨神,多少名厨想拜他为师而不得。他看上李大嘴,完全是因为他有一颗当好厨师的赤子之心。如果这时候就跟李大嘴交底,只怕会弄巧成拙。
蒋毅鑫只好捏了捏鼻子,两手一摊,摇头道,“掌柜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要是不这么说,大嘴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白展堂还想说话,蒋毅鑫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白展堂会意便不再开口。李大嘴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低头沮丧,嘴里喃喃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虽然众人是因为吃腻了李大嘴的菜,才起了换个人做菜的念头。但祝无双一直觉得这件事是自己引起的,见李大嘴消沉下来,连忙安慰道,“大嘴,你一定可以的,我们也会帮你的。明天我帮你去翠微山抓兔子,山腰那边有一块好地,野草长得很好,我也去帮你采些。还有西凉河的鱼……”
祝无双不知道诸葛元的身份,这样说自然是一番好意。有了她的帮助,李大嘴很容易便能完成考验,但是要是传到诸葛元的耳朵里,恐怕不会满意。蒋毅鑫正思考着如何开口反驳,李大嘴却猛地抬起头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异常的严肃。他对着祝无双摇摇头,“无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你不要生气。”
“我啊,就是个厨子。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厨子的尊严,我要自己做。你们不要担心我,要真是好厨子,啥材料都能做出好菜,光用好东西做菜,那叫什么本事啊?”此话一出,三人都有些震惊,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李大嘴,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白展堂更是惊讶不已,“武功练到顶级,就讲究啥神兵利器,空手斗神兵,摘叶可伤人。大嘴啊,就凭你这句话,我相信你一定能办成。”
蒋毅鑫和祝无双也想跟着鼓励几句,李大嘴却异常冷静,转身便进了厨房,去研究明天的午饭怎么做。李大嘴一走,白展堂终于忍不出问道,“小蒋,你怎么突然要考验大嘴,是否有啥瞒着我们的?”祝无双也好奇地看着他。这件事事关重大,蒋毅鑫虽然知道祝无双不会泄露秘密,但凡是小心为妙。祝无双父母早亡,最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是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蒋毅鑫才不说话。她也不说破,推说要回屋拿东西,快步进了后院。
白展堂埋怨道,“无双又不是外人。”却不好阻止。蒋毅鑫见祝无双闷闷不乐地走了,心里也很痛苦,只是当下最重要的是帮李大嘴拜师,只能待会再去想她解释。蒋毅鑫拉着白展堂走到一边,问道,“老白,你以前是不是进过皇宫的御膳房?”“是啊,我还在御膳房里喝过一碗燕窝银耳莲子粥。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
蒋毅鑫打断他的回忆,“那你可听过诸葛孔方?”
“小蒋,你这是考我呢。”白展堂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京城食神的大名?不是我嘚瑟,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可是神交已久。当年我夜入御膳房,他还是御膳房大总管呢。”
蒋毅鑫却又插开话题,“那你再说说刚才进来的那位先生。”从御膳房转到客栈客人,白展堂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怎么就扯到客人什么了?”见蒋毅鑫不像在开玩笑,他只好挠挠头道,“你说那戴头巾的,他脑袋大、脖子粗,手上还有常年握刀长出的老茧。不过,他一点武功不会,估计是个厨子……”
说到这里,白展堂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指着蒋毅鑫不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蒋毅鑫却点点头,“你要相信你的判断。”事实上,如果不是蒋毅鑫有前世的记忆,恐怕他也会像白展堂如此震惊。正常人谁又会相信,鼎鼎大名的京城食神会出现在七侠镇这样一个人口不足两千人的小镇上。
“我上去看看!”
白展堂说着就想上楼,蒋毅鑫赶紧拉住他,低声道,“我刚才已经试探过了,他真的是诸葛孔方。”
“可是,他来这里干嘛呢?”
蒋毅鑫早就留意二人的身份,一直密切关注对方的举动,因此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细节。他心中涌起了想和白展堂一较高下的念头,便问道,“老白,你还记得他有啥特殊的举动吗?”
白展堂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他从进门起,除了大嘴,再没看过其他人一眼。”
不愧是盗圣白玉汤,这份观察力,蒋毅鑫自愧不如。他点头道,“诸葛孔方就是来找大嘴的!”
“这又是为啥呢?”白展堂又有些迷糊了,一个是黄鹤楼打杂的,一个是京城食神,除了都是厨子,还有啥联系呢?蒋毅鑫不再卖关子,便将个中缘由和盘托出。自从先皇驾崩后,诸葛孔方便有了归隐山林的念头,无奈一身手艺不能失传。卸任御膳房大总管后,他便云游四方,寻找有缘之人传衣钵。
然而白展堂更奇怪了,“那为啥是大嘴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蒋毅鑫倒是没骗白展堂,他对此真的不清楚。所以当诸葛元和清风刚进客栈的时候,他才要让李大嘴往菜里死命放盐,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蒋毅鑫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带领客栈众人去洛阳赈灾,李大嘴在城外给灾民煮粥。诸葛孔方正好路过,喝了他一碗粥。这碗粥让诸葛孔方念念不完,才引出了这次的故事。
“老白,你现在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我就是想帮大嘴在诸葛孔方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让他成为食神的徒弟,省得他老说我欠他一个师父。”
听完这番话,白展堂才知道错怪了蒋毅鑫。他笑道,“我算是全明白了。难怪你不让无双帮大嘴,好了,我也替你保密,说啥也得让诸葛孔方收大嘴为徒。大嘴要是学成了,咱以后也算是有口福了。”
说通了白展堂,蒋毅鑫赶紧去后院找祝无双,他可不想在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郭芙蓉和吕秀才去了京城后,佟湘玉本来是打算将祝无双安置在郭芙蓉原来的房间里,既能省下一间客房,又能有人照顾莫小贝。无奈莫小贝心里只想着她的小郭姐姐,对于无双这个外来者,虽然不讨厌,但一时也不能接受。祝无双便住进了客栈二楼,在蒋毅鑫的隔壁。
此时的祝无双正蹲着喂兔子。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蒋毅鑫,她微微一笑,便又继续手上的工作。蒋毅鑫走到她身边,也蹲了下去,从篮子里拿出另一颗胡萝卜。祝无双急道,“小蒋,放着我来吧。”蒋毅鑫却摆手道,“没事的,我还没喂过兔子呢。”便跟着她一起喂兔子。
笼子里的几只兔子两只灰的,三只白的,都吃得很胖,咬起萝卜来咔咔擦擦,样子非常可爱。祝无双脸上洋溢着笑容,蒋毅鑫决定先把话题说开。他侧头问道,“无双,那几只是公的?”祝无双便指给他看,“那是小灰,那是米粒,还有一只是天天。”这三只公兔似乎是有些害羞,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始乱哄哄跑起来,等到停下来,又不知道谁是公的谁是母的。
祝无双又要指给蒋毅鑫看,蒋毅鑫却笑道,“无双,你记不得记《木兰辞》里面有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伴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我现在总算明白是咋回事了。”
祝无双不好意思道,“我没读过多少书。”蒋毅鑫猛然想起这茬,在心里大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赔笑道,“哎呀,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无双,你不要多心,我刚才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事关重大,希望你能理解我。”
“没事的,没事的”祝无双摇摇手,“我还没谢谢你照顾我呢。我听掌柜的说,我昏迷的时候,是你一直守在我身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掌柜的还跟我说了好多好多你的事情,说你以前是一个维护治安、重情重义的捕头,抓捕过姬无命、金银二老、美丽不打折、平谷一点红、上官云顿等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又千里救灾,拯救了许多灾民,也不怕得罪东厂……”说着说着,祝无双便有些脸红,再不往下说了。
蒋毅鑫一听是佟湘玉告诉她的,又见她脸红,心下有些了然。佟湘玉一定是故意告诉祝无双这些事。她早就看出祝无双喜欢白展堂,为了保护自己的爱情,必须赶紧给祝无双找个归宿。正好赛貂蝉离开七侠镇,蒋毅鑫又对祝无双嘘寒问暖,佟湘玉误会之下,便决定撮合二人。
蒋毅鑫生怕祝无双误会,连忙解释道,“无双,你别听掌柜的瞎说,额,也不算瞎说。我对你没有意思,也不是,我对你有意思,也不是,就是……”祝无双见他手足无措,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她站起来,走到井边,打上半桶水。蒋毅鑫跟上去,两人一起洗了手。
祝无双放下水桶,看着蒋毅鑫道,“我师兄跟我说了你和赛掌柜的事,说你心里只有她一人。唉,赛掌柜多好一个姑娘,你怎么不去找她呢?”
“我……”蒋毅鑫神色黯然,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经无数次痛骂过自己的懦弱,痛骂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她走。他低着头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将她找回来的。”祝无双受到他悲伤情绪的影响,心情也有些低落,“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人,总是走不到一起呢?”这句话似乎在问蒋毅鑫,又似乎在问自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蒋毅鑫静静地听她念完这首《摸鱼儿》,祝无双的眼睛略微红了起来,她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唯一会背的诗词,念得不好,让你见笑了。”蒋毅鑫摇摇头,内里早已心潮翻涌,“问世间情为何物?问世间情为何物?当年,我以为自己那副字是写给你的。没想到啊,貂蝉,我对不起你,等大嘴的事情一了,我一定去找你。”
蒋毅鑫没有心情再跟祝无双聊下去,他现在只想去怡红楼看看。祝无双却把他拉到一边,看看四周没有人,才轻轻在他耳朵低声说道,“小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我也怕你误会,所以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心里也有人了。”
“我喜欢一个人,已经喜欢了四千三百九十三天,也就是十二年零十三天。”
“我做梦都想嫁给他,前年我还为自己做了一件嫁衣。”
“他就是我白师兄!”
哐当!
李大嘴突然从厨房里面冲出来,一手举着勺子,一手举着铲子,仰天大笑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虽然蒋毅鑫早就知道祝无双对白展堂情根深种,但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些话,还是不由得叹息。
多么可爱又多么幼稚的女孩啊!
她美得不自知,一颗心全放在师兄身上,却不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有的人血里带风,注定一生漂泊?
不,这一世有他蒋毅鑫在,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切,让祝无双有一个好归宿!
这一番的真情流露,让祝无双好不害羞。蒋毅鑫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李大嘴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祝无双向李大嘴低了下头,赶紧溜去大堂帮忙,蒋毅鑫则凑上去,笑道,“大嘴,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明天就看你的了。
李大嘴摆弄了一下刀铲,刀铲相撞发出铿锵之声,“我的菜刀,已经饥渴难耐咯。”说着便又跑进厨房,继续忙活起来。蒋毅鑫对做饭一窍不通,只能多留神诸葛孔方和清风的动静。可惜诸葛孔方进了客房后,便不再出现。直到晚饭时候,才让清风下楼拿了几样小菜。
清风端着菜盘进了客房,诸葛孔方仍然坐在窗前沉思,嘴里呐呐自语,“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清风没好气地将饭菜放在桌上,“先生,您都说了三百多遍了。”他现在有些后悔,把李大嘴刚才的那些话告诉诸葛孔方。诸葛孔方却转过身来,指着他问道,“清风,那胖厨子的真的那么说?”
“先生!他的确说,‘要真是好厨子,啥材料都能做出好菜,光用好东西做菜,那叫什么本事啊?’但是谁知道他说得是不是大话呢?”清风一脸不屑,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肥肉,扔进嘴里。
诸葛孔方摇摇头,“你懂啥?想当年,先皇第一次在御膳房召见我,就连着问了我三个问题。”
“这话您说了十万八千多遍了。”清风放下筷子,不耐烦道。
对这个服侍自己的仆人,诸葛清风并不生气,继续道,“第一题,圣上问你多大了,我回十六岁。圣上又问,你进御膳房多久啦?我回三天。这两道题平平无奇,然而第三道题却是天威难测。圣上问我,你有没有信心统领御膳房。当时我差点吓得腿都软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秉圣上,臣有信心!三个月之后,我就当上了御膳房总管,一当就是大半辈子。”
说到这里,诸葛清风拱手对着京城方向一下。清风也收起脸上的不耐烦,诸葛清风却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那么多御厨之中脱颖而出吗?”
清风摇摇头,这件事他还真没听先生说过。诸葛清风微微一笑,“正是因为我这份自信呐,后来,先皇对我说,只要有锻炼机会,每个御厨都能做出好菜,可并不是谁都有这份自信的,我走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厨子,只有那小子,才有这份自信啊。”
“所以您就看上他啦?”
“嗯……先不管他手艺如何,能说出那番话,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清风挠挠头,心里奇怪道,“难道这胖厨子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明天得好好调查调查他。”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嘴便挎着个篮子出门,清风在楼上见着人影,赶紧跟了出去。蒋毅鑫和白展堂相视一笑,也不点破,接下来就看李大嘴的本事了。从客栈到东街的菜市场并不远,清风远远跟着李大嘴走了一段路,便见他走到一个菜摊,捡了几颗烂白菜帮子放进篮子里。借着又到了另一家,又拿了些菠菜叶儿。李大嘴老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却没有人影,只好摇摇头朝一家豆腐摊走去了。
这下子清风不敢上前,只好等他买好了豆腐,转身回客栈,才敢上去询问摊主。那豆腐摊主见他问起李大嘴,嘴里不住埋怨,“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一上来就问我豆腐馊不馊。您看我这豆腐新鲜不新鲜,赶早做的,手都磨累了。我被问得没办法,才想起昨天还剩半块,就拿给他,这才送走了这个大麻烦……。”摊主喋喋不休,清风却早已回客栈禀报诸葛孔方。
诸葛孔方听完了李大嘴的奇怪举动,来回走了一会,“白菜?菠菜?馊豆腐?”清风不懂厨艺,嘲笑道,“先生您看这些东西平平无奇,我看他就是个说大话的。”诸葛孔方又念了几遍食材,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催促清风,“你下楼问问掌柜的,厨房可有剩饭?”清风拱了拱手,便下楼去了。诸葛孔方自言自语道,“不会错的……”
不一会儿,清风上来回道,“掌柜的问过那厨子,说是有剩饭。”诸葛孔方哈哈大笑,“是了,是了。孺子可教!”清风疑惑不已,“先生这其中有何玄机?”诸葛孔方却笑而不答,“待会你就知道了。”
到了午饭时候,诸葛孔方便让清风扶着他下楼。众人已经围坐在大桌前,等着李大嘴做好饭菜。诸葛孔方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老朽叨扰了。听说本店的厨子研发出新菜,可否让我二人也躬逢盛会?”佟湘玉连忙起身摆手道,“先生客气了,你们是客人,都坐吧。”蒋毅鑫拉过两把椅子,诸葛孔方微微一笑坐好,清风却仍然侍立在他左右。
李大嘴捧着一个大锅进了大堂,往桌子上一放,铁锅密不透风,一点气味也没有漏出来。蒋毅鑫用鼻子嗅了嗅,奇怪道,“大嘴,这里面是啥东西啊?”白展堂二话不说,伸手就想掀开锅盖。李大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笑道,“这道菜可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来历大得很,你们先听我讲。”
李大嘴清了清喉咙,摇头晃脑道,“大家知道本朝太祖是个啥出事吗?”白展堂不屑道,“这谁不知道啊,叫花子,戏文上都说着呢……”李大嘴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白展堂只好闭嘴。
李大嘴继续道,“话说,本朝太祖当叫花子那会,有一天实在饿得不行了。刚走两步,便晕倒在街上。好在有一位老婆婆将他救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冷水,才把太祖从鬼门关里救醒了。然而太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喊饿。可是这老婆婆家里也穷,但是人命关天啊。她赶紧找遍屋子,只找到了一小块豆腐块、一小撮白菜和几片菠菜叶。老婆婆灵机一动,干脆把这红根绿叶放一起,浇上一碗剩米饭一煮。那味道叫一个香啊。太祖吃得是满头大汗,舔了三遍碗才舍得放下,嘴里不停地问,‘老婆婆,我这吃得是什么啊?’老婆婆便随口一说,‘珍珠翡翠白玉汤。’”
说到这里,李大嘴掀开锅盖,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诸葛孔方暗暗点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没想到这个胖厨子还会读书识字,这倒是意外之喜。众人看向那锅里,只见里面果然青绿交相辉映,豆腐切成小块状,点缀其间。李大嘴摆手道,“大家快尝尝,我担保你们会喜欢。”佟湘玉也不客气,先上手舀了一碗,其他人也动起手来。清风先给诸葛孔方盛了一碗,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众人喝完,都赞不绝口。
佟湘玉放下勺子,道,“大嘴,这道汤你做得很好。接下来还有啥?”
“没啦。”
“啥,你就做了这一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大嘴,李大嘴挠挠头道,“时间紧急,我就想出了这一道。要不我再给你们做一个红烧胖大海、麻辣鱼鳞……”佟湘玉连忙喝道,“这就够了。”李大嘴期待道,“那掌柜的,我这算是通过考核了吗?”
佟湘玉脸上有些不高兴,祝无双当初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李大嘴这次却只做了一道,虽然他的故事不错。但是李大嘴到底是客栈的厨子,蒋毅鑫和白展堂又不断向她使眼色,让她发话。好在李大嘴总算有点长进,如果他能保持今天这样的斗志,自己也不妨给他一次机会。不过佟湘玉到底是掌柜,不能就这样随意松口。蒋毅鑫看出她需要一个台阶下,便开口道,“客人就是玉帝,咱们还是请客人来评定吧。”
佟湘玉点头称是,看向诸葛孔方,“麻烦先生了。”诸葛孔方微微摆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为民间老妇所创,所用不过寻常的白菜豆腐,却能成为一代名菜。”他指着李大嘴,“你说得好,要真是好厨子,啥材料都能做出好菜。做厨子,除了做菜,还要懂得背后的道理。掌柜的,你这位厨子,我很满意。”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佟湘玉摇了摇纨扇,“大嘴,这次的考验你通过了。”李大嘴高兴得手舞足蹈,佟湘玉却喊住他,“考验结束了,你还是赶紧再去做菜,喝汤还能喝饱啊?”
李大嘴呵呵一笑,“掌柜的,我这就是去了。”诸葛孔方却拉住他,挥了挥手,清风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李大嘴。诸葛孔方道,“大嘴,你坐下这道菜。”李大嘴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菜谱,题头写着“吉祥如意团圆球。”李大嘴草草看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道,“好嘞,先生您就等着吧。”说着便钻进厨房,一阵忙活。
白展堂从蒋毅鑫那里知道诸葛孔方的身份,心里不免好奇,便借着等饭的空闲,和诸葛孔方闲聊起来。刚开始,众人还能插上几句话,不多时,便只能干听着。诸葛孔方身为京城食神,前任御膳房大总管,说起吃来,天下恐怕无出其右。是以,众人既佩服,又有些纳闷,好奇这位胖先生到底有何来历。
李大嘴很快便做好饭菜,将那盘吉祥如意团圆球摆在桌子正中间。众人一瞧,原来是红焖狮子头。诸葛孔方闻了闻味道,摇头道,“你做菜烧的是松木吧?”李大嘴惊讶道,“您咋知道的?”
诸葛孔方道,“做肉菜,最好用桦木,松木油多,火旺,容易烧过劲。”佟湘玉忍不住问道,“您到底是何方高人?”诸葛孔方却不回答,一摆手,清风递过来一根银筷子。他夹了一块吉祥如意团圆球,继续道,“品菜,无非就是色香味,这道菜,十分,色可以打四分!至于香,欠勾得太厚,阻挡了肉糜本身的香味,所以,百分,最多只能打九分。”
李大嘴正想反驳,蒋毅鑫悄悄拉住他。诸葛孔方继续道,“下面说味……一百分!”他看向李大嘴,笑道,“这回就是满分!这道菜的味道,无可挑剔。”李大嘴拍手笑道,“先生高见,我的手艺可是黄鹤楼学的。”
“黄鹤楼?”诸葛孔方不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众人齐声道,“谁?”
“诸葛孔方。”
佟湘玉和祝无双一脸疑惑,蒋毅鑫和白展堂相视一笑,李大嘴则手指不住颤抖地指着诸葛孔方道,“您就是京城食神,前任御膳房大总管孔方先生!”诸葛孔方却不答话,转身上楼,李大嘴还呆在原地,蒋毅鑫推了他一把,“大嘴,快跟上去。”李大嘴魂不守舍地跟着诸葛孔方上楼,清风则被佟湘玉和祝无双拉住,询问个不停。
客房内,回过神来的李大嘴扶着诸葛孔方坐下,兴奋地搓着手道,“孔方先生,我今天终于见到您了。您不知道我有多崇拜您,你看我这头发。”他扯了扯自己的那个平头,“就是照着您的发型做的,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诸葛孔方却大喝一声,“跪下。”这一声如同虎啸龙吟,李大嘴不由得跪下了,诸葛孔方正色道,“李大嘴,我今天要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李大嘴连忙磕头道,“徒儿愿意。”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把地板磕得砰砰作响。诸葛孔方满意地扶起他,高兴道,“大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我诸葛元一辈子的手艺终于找到传人了。”他高兴得眼睛泛红,李大嘴傻笑不已。诸葛孔方一指床上的包袱,“大嘴,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师父。”
李大嘴上前从包袱里拿出一把菜刀,递给诸葛孔方。诸葛孔方摩挲着那把菜刀正反两面的西洋文字,叹道,“大嘴啊,这把玄铁菜刀,是我升任御膳房总管之前,先皇赐给我的天下只有这一把,乃是西洋巧匠精心所制,汲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才锻造而成。正面刻着三个大字……旺德福!”
李大嘴问道,“啥意思啊?”
诸葛孔方解释道,“Wonderful,此乃洋文,意为好吃,再看背面,还是三个字,泰瑞宝!”
李大嘴又问道,“terrible?”
诸葛孔方继续道,“不错,terrible,意为难吃。”
李大嘴不明白了,“那到底好吃还是难吃啊?”
诸葛孔方亮出菜刀的刀把,继续道,“刀把上,还有三个大字——我太富!”
李大嘴彻底懵了,“这个我是指谁呀?”
诸葛孔方摇摇头道,“谁都不指,我太富就是whatever,洋文里,无所谓的意思(扶摸菜刀)先皇的玄机,我这辈子都没琢磨出来,这个问题,看来要留给你了……”李大嘴赶紧接过玄铁菜刀,翻来覆去看,没看出任何玄机。诸葛孔方笑道,“你不用急,为师参详了一辈子,都没悟出来。现在为师先跟你讲讲菜的色香味。”
楼下,清风被众人缠着说诸葛孔方的事情,直说得口干舌燥,佟湘玉才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身份。听到诸葛孔方要收大嘴为徒,众人都为他高兴不已。蒋毅鑫却回到桌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按照诸葛孔方食谱做出的红烧狮子头。
“果然,盐放得吓人”他悄悄吐了出来,看向二楼,“真正的困难还没有解决呢。”
到了晚上,在众人的请求下,诸葛孔方同意亲自下厨。李大嘴拜了名师,高兴得来回忙活,给诸葛孔方打下手。蒋毅鑫本想进去瞧瞧食神的手艺,清风却守在门外,挡住众人。不一会儿,李大嘴兴奋地冲出来,大叫道,“哎呀我的妈呀,哎呀,哎呀……”
蒋毅鑫奇怪道,“咋的啦?慢点说!”
李大嘴兴奋道,“知道人家咋打鸡蛋么?七八个蛋,嚓嚓嚓嚓,轮流扔上天,眼睛看都不看,随手用碗嗒嗒嗒那么一接,你猜怎么着?碗里接的,全都是蛋黄!”正说着,清风端了一碗蛋炒饭出来,嘚瑟道,“金玉满堂结良缘……也就是传说中的蛋炒饭!”
李大嘴扶着诸葛孔方出来,诸葛孔方道,“我这辈子,只给先皇一个人烧过菜,先皇也只爱吃我烧的菜,除了他,还没人尝过我的手艺。你们可是好福气啊。”众人点头称是,忙不迭地去尝饭,吃了一口,却都顿住了。清风在一旁暗暗叹息。
李大嘴见众人面露难色,生气道,“你们是瞧不起我师父的手艺吗?告诉你们,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说着抢过蛋炒饭,用勺子舀着大口往嘴里送,突然停住了,“这饭咋这么咸啊?”
诸葛孔方见徒弟也这么说,也跟着吃了一口,奇怪道,“挺好的呀?有问题吗?”蒋毅鑫无奈道,“您就……一点都没觉得咸?”诸葛孔方摇摇头,怎么可能?我才放了五勺半的盐!想当年,先皇吃饭,我都是放八勺,最多的时候,能放到十勺。”
白展堂猛然醒悟道,“我明白啦!先皇跟你一样,年纪大了,味觉严重退化!”清风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我家先生是天生的……味觉失灵。”诸葛孔方喝道,“你胡说什么?”清风无奈道,“宫里的公公们,都这么说。我一开始也不信,以为是他们嫉妒你,刚才一尝……我才知道,您当初为什么能脱颖而出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诸葛孔方的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晃晃支持不住,李大嘴上前扶住。诸葛孔方却将他一把推开,冲进厨房。众人连忙跟了进去,只见诸葛孔方举起那把玄铁菜刀,就要往脖子上砍。蒋毅鑫早有准备,上前一个葵花点穴手将他点住。那菜刀眼看从诸葛孔方手里要滑下来,李大嘴上前拿住,看着刀把上的“我太富”,猛然醒悟道,“我明白了!”
众人奇怪道,“大嘴,你明白啥了?”李大嘴看向蒋毅鑫,“小蒋,你将我师父解开。”白展堂早快了一步,将诸葛孔方点开。诸葛孔方兀自捶胸顿足,脸上早已泪如雨下。李大嘴扶着师父,递过那把玄铁菜刀,道,“师父,我想我明白这把刀的玄机了。先皇为啥要在刀面上刻旺德福,是因为,先皇希望你切菜的时候,正好能看到,这代表,先皇爱吃你的菜。
诸葛孔方还以为徒弟在安慰他,反问道,“那他为啥要在反面刻那个泰瑞宝?”
李大嘴笑道,“那代表,先皇不是不知道,你的菜事实上很难吃,但是,他并不介意!而这,也就是这把菜刀的玄机了。”众人异口同声道,“什么玄机?”
“对一个厨子来说,只要吃菜的人,感觉好吃,那你就是成功的。”
蒋毅鑫听了,带头鼓掌,就凭这份悟性,李大嘴的确够得上成为食神的徒弟。佟湘玉更是赞叹道,“佟鼓掌:说的好!其实,无论是美食还是人生,最高境界,不都在这亦正亦反,亦淡亦咸之间么?”诸葛孔方听完后默然无语,只是让李大嘴和清风扶他上楼休息。
第二天,清风扶着诸葛孔方下楼。众人听说他要走,都大吃一惊。诸葛孔方拍了拍李大嘴的肩膀,鼓励道,“大嘴,你是一个好苗子,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好厨子。”李大嘴急忙问道,“那您今后打算去哪儿啊?”
诸葛孔方笑道,Whatever,从今往后,畅游山水,清粥小菜,不亦快哉……。”
“先生留步。”
蒋毅鑫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上前劝道,“先生为何要着急走?您不是要找一个传人吗?现在大嘴还没得您的真传,您就这样云游四海,岂不可惜。”诸葛孔方登时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厨艺惊人,不了却是因为天生味觉丧失,而得到先皇的器重。昨天被戳破了美梦,心里不免心灰意冷,这才起了退隐江湖的心思。听到蒋毅鑫的话,诸葛孔方也不禁有些犹豫,“可是我没有味觉,怕是教不了大嘴。”
李大嘴急忙道,“能教的,师父,您就留下来,让徒儿孝敬你吧。”蒋毅鑫继续劝道,“先生,您的手艺天下无双,盐量可以让大嘴自己掌握。”
“这可不成,做菜的学问,全在放盐上。我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正当蒋毅鑫失望之际,诸葛孔方却对李大嘴正色道,“不过,为师还有一些故友,大嘴,你可愿意随为师一起去?”李大嘴顿时又愣住了,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虽然心里都有些不舍,但是这毕竟关乎李大嘴的前途,需要他自己做决定。
李大嘴却摇摇头,诸葛孔方脸上一阵失望,蒋毅鑫急忙问道,“大嘴,你有啥顾虑的?”
李大嘴道,“我要走了,谁跟你们做饭?”
祝无双立刻举手道,“我来。”佟湘玉也摆手道,“大嘴,你放心去。哪天你回来了,你还是咱同福客栈的厨子。”
李大嘴急忙道,“那我娘咋办啊?”
众人一时语塞,大嘴他娘虽然内力高深,但终究是一位双目失眠的老太太。诸葛孔方沉思一会,道,“以你的天赋,只需一年,应该能尽得我的真传。”蒋毅鑫实在不想让李大嘴错过这次机会,连忙劝道,“大嘴,这次是你难得的机会,我想大娘通情达理,应该会同意你去的。你放心,以后你娘就是我干娘了,我一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然而李大嘴还是摇摇头,他叹气道,“我不想离开这里。”
众人奇怪道,“为啥呢?”
”因为蕙兰。”李大嘴不好意思道,“我怕我走了,她要是回来了,找不到我。”
又是杨慧兰!
要不是众人都在,蒋毅鑫真想指着李大嘴破口大骂,人家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干嘛要死心塌地。既然你还想着杨蕙兰,那我只能让你死心了。蒋毅鑫叹了口气,对着李大嘴严肃道,“大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杨蕙兰嫁人了。”
李大嘴冲上去抓着蒋毅鑫的肩膀,怒吼道,“你说啥?”
“我没有骗人,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铜陵首富杜子俊!”
蒋毅鑫的确没有骗李大嘴,杨蕙兰已经在上个月嫁入了杜家。这个时空,已经蒋毅鑫的搅和。姜老太太提前将家业交给了杜子俊,母子二人早就冰释前嫌。杜子俊在洛阳城外遇见杨蕙兰,一见钟情,随之便死缠烂打。杨蕙兰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找个武功比她高的人做夫君,虽然杜子俊不会武功,奈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蕙兰最终还是接受了杜子俊。蒋毅鑫收到两个人的婚贴,虽然没有赴宴,还是让人送了一份礼物过去。只是因为担心李大嘴接受不了,这才隐瞒到现在。
李大嘴惊闻噩耗,顿时全身瘫软下来,摔倒在地。众人连忙将他扶住,李大嘴泪流满面,哭道,“不可能的,你们一定是骗我的。蕙兰,蕙兰……”
男人总是要成长的,李大嘴把自己关在门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终于决定放下这段初恋。他领着师父去李家沟拜见老娘,老娘知道京城食神要收自己的儿子为徒,高兴还来不及,当场就要让李大嘴随诸葛孔方去。临别时,李大嘴再三叮嘱蒋毅鑫一定要照顾好他娘,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终于和诸葛孔方一起踏上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