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牧阳的忧伤

　　金秋九月，上午10点的桃城天高气爽，温和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静静铺在浅黄色的课桌上。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撑着下巴遥望窗外云卷云舒的秦牧阳晃了晃脑袋，放下有点发麻的左手，尽量把杂乱的思绪驱出脑海，然而目光只聚焦了片刻便又飞散开来。
　　秋风拂过教学楼边的梧桐，带起了一阵沙响，几片树叶旋转飘落到一墙之隔的走廊上，目光余角捕捉到这一画面的秦牧阳脑海里忽然响起段惆怅萧瑟的旋律，不自禁呢喃哼唱出声，“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自半个月前的那场高烧过后，秦牧阳脑中便时常浮光掠影般泛起一幕幕或清晰或模糊的画面，高烧时更是宛如经历了一段似幻似真的人生旅途。
　　“秦牧阳，秦牧阳，秦牧阳同学！”讲台上传来的娇喝打断了秦牧阳的思绪，“发什么楞呀，快上来领课本。”
　　刚开学事务繁忙，加上一连几晚照顾感冒的女儿没休息好，年轻的班主任贾晴有点上火，一改往日的平和温柔，此时不着粉色的脸上颇为严肃。
　　“哦。”
　　对哦，早上主要是过来领课本和课程表。呆了三秒，秦牧阳眨眨眼，总算回想起身在何地了，连忙起身往讲台方向走去。
　　“这个学生高一期末考试成绩年段前二十名，长得也眉清目秀，怎么看上去傻傻的。”在讲台上等了好一会才把手中书本递出去，贾晴眉头微微蹙起，又看到秦牧阳接过书本就要往回走，语调不自然升高了，“吔，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啊——”对哦，好像是有这个程序，其他人上台时都有说几句，秦牧阳又眨了眨眼，却是愣在当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嘻嘻，好萌啊。”
　　“之前听我闺蜜说秦牧阳脾气很怪不好接触，现在看着不怎么像呢。”
　　“真帅，不愧是十大校草之一。”
　　颜值即正义，世人不我欺。因为身材颀长，相貌出众，即使是站着发傻，秦牧阳也引得台下一些女生窃窃私语。当然，同样免不了男生的酸言冷语。
　　“肤浅的女人！不过是一张小白脸。”
　　“可恶！长得娘炮了不起呀，装什么纯！”
　　实话说，秦牧阳脸廓棱角分明，一对剑眉英挺斜飞，眼眸明亮深邃，本来是跟娘炮二字沾不上边的。怎奈小病刚愈，脸色有点苍白，加上大环境使然（此时年轻男性间批评娘炮即正义）与同性中伤，不幸被套上“男性好感值-99”与“吸粉指数×1.25”光环。
　　“安静，安静！”执班经验不多，但自点“好班主任”天赋技能的贾晴第一时间便发现异动将起的苗头，那是反季节的春心荡漾与随之而来的醋海生波。
　　“秦牧阳同学来自高一9班，学习成绩出色，尤其擅长作文，希望同学们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与秦同学友好相处，共同进步。”贾晴瞪了秦牧阳一眼，见后者不为所动，便草草为他介绍两句，随之就把骚动之源赶下台去。
　　“语数英”，“史地政”，六门文科主课加上“物化生”与音乐体育美术，厚厚的十二本书直接在课桌上垒起高塔，玄之又玄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秦牧阳熟练的往桌面一趴，舒服的拱了拱，又蹭了蹭。
　　“啪！”脆声响起，这是今天教鞭与讲台发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秦牧阳身为新班级第一海拔高度，加上男生数不为偶，在按身高分座位的情况下自然而然于最后一排独自成桌。宽阔的场地与莫名的久违熟悉感令秦牧阳欢心大畅，不禁用脸在橡木桌上连续打了几个滚。
　　坐没坐姿，才高二就一副老书油子样，一向注重班级纪律的贾晴有点生气了，“秦牧阳！”
　　“啊？”光滑冰凉的桌面让秦牧阳脑海为之一清，这次听到自个名字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举头望向讲台。
　　“站起来！”贾晴柳眉倒竖，胸中怒气渐生。这开学第一天，本打算给学生们留个慈善温柔的好印象，不想有臭小子不长眼，一而再的挑战班主任权威，欲试老娘儆猴杀鸡刀是否锋利不成？！
　　“不好，这女人生气了！”看到贾晴咬唇眯眼的逼近过来，秦牧阳暗暗心惊的同时把防备等级拉到最高位。
　　“书本叠这么高干什么？好埋头睡觉吗？课桌很宽敞，趴着很舒服是不是？”贾晴手持教鞭，上下打量秦牧阳，不怀好意问道。
　　她很生气。
　　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告诉秦牧阳身前的杀气有多浓郁，然而，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却在与强烈的求生意志相斗争，并且很快战而胜之。
　　“老师，我把书本叠高是在告诉自己，课本虽然不多，知识却是无穷无尽，必须警戒自己书山有路勤为径，我把耳朵贴近桌面，是在倾听它的低语……”感应到班主任身上杀气为之一顿，秦牧阳梗着头皮继续作死道，“学海无涯，定要以苦做舟方能抵达彼岸。”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好刺激！开学第一天就有不怕死的同仁挑战班主任权威。目瞪口呆的同时，大多数男生撕下方才为秦牧阳贴上的小白脸标签，心底暗暗喝了声彩。
　　好帅！好有才！女生的关注点自然与糙汉子们不同，硬生生受了一大波惊叹赞赏目光的秦牧阳快膨胀了。
　　“哗然取宠！”当然，也少不了个别小人物的妒忌，不过这种声若蚊蝇、只敢躲在暗处中伤他人的小丑吸引不了秦牧阳的注意。随意瞥了一眼，在小本本上划了一笔之后，秦牧阳便放他过去了。
　　“好、好。”秦牧阳出乎意料的应对令贾晴猝不及防，年轻的班主任此时一双美目瞪得滚圆，怒气无数释放的同时又为秦牧阳的文采与机敏欣喜不已。
　　不过，骄傲的文艺女青年岂能轻易被人折服，更何况这会班主任无敌BUFF加身，“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好，很好，秦牧阳同学有这种觉悟实在令我欣喜万分。”
　　右手打个漂亮的鞭花，深深看了秦牧阳一眼后，贾晴脚步轻盈的回到讲台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同学们，在读书、学习的道路上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也没有顺风船可驶，如果想要在广博的书山学海中汲取更多更广的知识，勤奋和刻苦必不可少，只有勤奋刻苦与坚持不懈，我们才会有所收获，才能取得成功。”
　　“秦牧阳同学，对你高二时就能有此觉悟，我身为班主任感到十分高兴，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学习中自律自强，最终取得优秀的高考成绩。对了，你个人档案显示初三时曾得过市毛笔字大赛一等奖，我想请你把这句话用毛笔字写下来，送给同学们以作激励。同学们，想得到秦牧阳同学墨宝的请举手。”
　　“……”环顾四周高举的五十多只手，秦牧阳头皮有点发麻，“老、老师，写大字我没备材料来着……”
　　“放心，笔墨和纸张我自然会提供，你一会来我办公室拿。”贾晴笑靥如花，“同学们，还不谢谢秦牧阳同学。”
　　贾晴带头鼓掌，于是掌声雷动。
　　“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脑海又应景的响起一段逐渐高昂的旋律，不过在转入秦牧阳心间时却变成带着一丝明媚的忧伤。